“我教五經六部博大精深,遠比羅刹教的羅刹四法要強的多,我看你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成就,不如棄暗投明入我無生教。我教向來海納百川,不拘一格降人才,你能來,當有一番遠大前程。”


    “修士的麵容最是不可信,席堂主怎知我不是個利欲熏心、壽元將近的麵嫩老妖怪,而是個年輕人呢?”


    五行妖童在髒器內竭力吸收著空氣中的靈力,補充杜康妖力的損耗,既然是不死之身,無法短時間內殺死對方,就調整一下自己狀態吧。


    “我自有一套觀人之術,是不會看錯人的,你才四十歲,人生路還很長,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法術修行向來艱難,我看你一身法術良萎不齊還能走到這一步,才起了愛才之心。大勢力的法術體係不是陶家這種妖怪後裔能比的,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考慮,而不是隻顧著拖延時間,這不隻誤了自己前途,也可能誤了自己性命。”


    因為土遁之術,席三元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殺死杜康,想要以言語動人心智。即便他並不精通神道,但人老成精,一套似真似假的話術還是會說的。


    羅刹教的人不知何時才能脫困,自己不會土遁,更不會封禁遁術之法,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時間站在自己這邊。


    杜康卻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這個老頭一口氣說的話太多了,隻怕拖延時間的是他吧。


    聯想到腰間的玉佩沒有碎,和到現在也隻看到這老頭一個追兵,杜康估計是布陣的時候出了什麽差錯,沒把他關進去,五行羅刹應該還被困在陣法裏,土遁依然還是一條通天大道。


    至於席老頭說的什麽愛才之心,杜康是根本不信的,他又不是呂布這樣的認父高手,能多次換主而不死,他還沒傻到做束手就擒,任人宰割之事。


    “我入無生教,真的能修習五經六部嗎?”


    杜康好似沉思了半天,直等到妖力有所恢複,麵上才露出一副意動的神情。


    “有我擔保,絕對可以,我教還有無生池能洗去你除陰神法外所有的法術修為,你也不用擔心轉修問題,你這樣的天才修五經六部絕對能一日千裏。”


    席三元也麵露喜色,他沒有想到自己一介莽夫竟有這般口才,隻覺得自己以前都是讓一身好修為耽誤了,埋沒了這方麵的天賦。


    “我若入教,兩手空空寸功未立也不好,不如將此鼎獻上,算是我的投名狀吧。”


    杜康後退幾步,將手搭在鎮地鼎上,一道黃光從他小腹延伸到大腿小腿,又蔓延到地麵,堅硬的岩石地麵立刻化為無法受力的沼澤,杜康連人帶鼎落入其中。


    剛才杜康把對方打爆都沒見有什麽掉落,可見席三元是個窮鬼,他身上唯一有價值的就是幾門法術了,但杜康一看他的技能列表,就知道很難在短時間內拿下他。


    鎮地鼎才是在場最有價值的東西,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將鎮地鼎帶走,可不能為了芝麻丟了西瓜。


    既然五行羅刹沒有來,杜康現在狀態不佳,避而不戰才是上道。


    冬!


    一聲厚重的金屬悶響,杜康下落之勢頓止,一股緩慢但無可抗拒的力量將鎮地鼎從沼澤中拉起,連帶著掛在鼎上的杜康從被拉出地麵。


    從土遁製造的泥沼中露頭,杜康看到了兩隻金色的大手抓著鎮地鼎緩緩升空,不遠處的席三元則是紮了個馬步立在原地,雙手伸出保持和大手一樣的形狀,顯然在竭力將鎮地鼎拉回。


    “好強的妖力啊,可惜。”


    杜康在心中如此暗道一聲,手臂在鎮地鼎上一拉,借力跳出沼澤向席三元飛射而去。故伎重施,龍象般若圈加持的強大力量一拳將來不及回防的對方擊碎成滿天血霧。


    此時,身後才響起鎮地鼎落地的當啷聲,失去土遁作用的岩石恢複如初,鎮地鼎立足不穩一頭栽倒在裂隙的斜麵上。在連綿不絕的沉悶金屬撞擊聲中,向深淵緩緩滾落而去。


    一道赤紅色火焰從杜康口中噴出,細碎的血霧來不及重新聚合,就被妖火燒成了點點飛灰,隱約能聽到絕望的哀嚎聲在火內響起,這讓杜康噴射的更猛了,直到血霧全部化為灰飛飄散,確認沒有遺漏,他才轉身看向深淵深處。


    黑暗中已經看不到鎮地鼎的身影,隻能隱約聽到連綿的撞擊聲從下方傳來。


    杜康背後,兩隻青色的羽翼伸展而出,青色的光芒照亮周身數丈,羽翼震動狂風,讓杜康極速向深淵衝去。


    不知飛了多久,沿途不時能看到巨物撞擊的痕跡,撞擊聲也越來越清晰,終於在某一刻,金色的大鼎出現在視線內,杜康幾個極速振翅就落到了鎮地鼎的前方百丈。


    “黃麵童子,讓我看看你的力量吧。”


    青色的羽翼將周圍照得透亮,隻見杜康雙腳踏入地麵,土黃色的靈光從雙腳沒入岩層,前方的岩層立刻憑空隆起,幾個呼吸時間就將這段斜坡塑造成了一個坡度圓融的u形坡。


    冬!冬!冬!


    氣勢洶洶向下滾落的鎮地鼎在坡內數次彈跳,最終在高高飛起撞擊到裂隙頂端後向下砸落。


    冬!


    趁重新落地的鎮地鼎還沒有積累足夠的勢能,杜康上前幾步將它扶穩,催動龍象般若圈將它扛到剛剛塑造的u形坡內,之後才一屁股坐倒在地。


    此處的地底裂隙已經低矮得很多,上下左右都是一片黑暗,杜康坐在這裏就像坐在一張巨大生物的大嘴裏,這隻生物隻要大嘴輕輕閉合,就能將杜康碾成碎肉。


    身後的鎮地鼎光芒依舊,這件神兵在成為桃源福地錨點後,不僅重量得到了增幅,似乎也變得更加堅固了,一路在這個裂隙內橫衝直撞足有二十多裏地,如今看既然分毫無損。


    伸手一指,赤麵和黃麵童子飛出體外,兩色光芒交織,變成一個一丈高的熔岩巨人,火焰驅散了周圍大片的黑暗。


    杜康也在童子的護法中收起了巨靈之身,盤膝坐在鼎旁全力恢複妖力。


    陶家大陣那邊漏掉一個人,按照後備計劃,這種情況下二十四轉明月陣會多開一炷香為杜康爭取時間,如今兩炷香時間已過,但杜康腰間的玉佩還沒碎就是證明。


    鎮地鼎在裂隙內的一番圓融運動,使得杜康省卻了妖力就和羅刹教的追兵拉開了足夠的距離,現在杜康要做的是抓緊時間恢複所剩無幾的妖力,趕緊遁走。


    但杜康才剛剛坐下,一個聲音就在不遠處響起。


    “林春,你這是知道我沒有死,特意在這等我嗎?”


    一隻皮膚黝黑的黑腳踏入了火光的籠罩範圍,杜康下意識的抓住了身後的金色大鼎,但那道黝黑的赤果身影也在言語間縱身欺進了火光內,一隻手抓住了金鼎的一隻鼎耳。


    “你沒有死?”


    “所謂苦功悟道經,乃逃避無常生死之法,你就是把我燒成灰,也殺不死我的。”


    熊熊火光照在席三元幹瘦黝黑的身體上,讓他看起來像個猴子。


    他的衣物早已在第一次身體破碎時就已經損壞,但杜康卻不敢輕視對方,因為這是一個燒成灰都殺不死的人。


    想到技能列表中煉屍如塵的字樣,修煉苦功悟道經之人的肉體應該是化為了一種類似塵埃的物質,眼前的這個人類形象隻怕是為了方便戰鬥凝結而成,無法毀掉對方肉體的基本單位自然無法殺死對方。


    放開抓鼎的手,杜康向後退去,兩隻童子融合成的熔岩巨人也向他走來,在這個間隙他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


    “貴教法術確實不同凡響,但我宿來聽聞,世間修行之法除陰神法外,都以妖怪血肉器官為根基組合搭配而成,無生教這幾門法術,不知用的是那種妖怪修成的?難道,坊間傳聞是真的,世間真的有香火妖?你們大教派以香火養育妖怪,再以其一身血肉精魄為資糧供養己身?”


    無生教的法術中充滿了蠱惑人心的教派理念,一般這樣的法術修行都和香火有關,讓他想起了和風尚君、桃詩語聊天時這些地方家族對教派法術的一些猜想?


    “想要知道嗎?打贏我的屍魔,我就告訴了你。”


    席三元注意到了杜康後退的動作,但他沒有阻止,而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五根手指從上麵齊齊掉落。


    如同五根黝黑的又短又細蘿卜,手指落地後在堅硬的地麵彈動幾下就極速增殖開來,五團蠕動的血肉飛速擴大體積,擁擠著將同伴擠到一旁,在騰出的空間中舒展自己的身體。


    杜康也加快腳步向後退去,與從背後走向他的熔岩巨人融為一體,如同穿上了一套熔岩鎧甲,灼熱的岩漿如同溫水一樣包裹杜康的肉體。


    肉體的妖力才恢複了兩成,鹿角中儲存的妖力還有五成,在這種情況下,穿機甲殺人是個不錯的選擇。


    杜康穿戴完畢,對麵的五隻屍魔也完全展開了身體,其中竟然有兩個熟人,是多頭怪和郭勇虎;另外三個卻是三隻妖怪,一隻豬頭人身,手持釘耙;一個紅發藍臉銅鈴眼,手拿方便鏟;一個幹瘦猴頭,手持鐵棍。


    這五隻屍魔都讓杜康有一種莫名的即視感,總之,都很熟就對了。他們看起來都不太聰明的樣子,隻是惡狠狠的盯著杜康,如同在看一個食物,隨時都想要撲上來。


    “我記得多頭怪和郭勇虎已經死了,無生教還能起死回生不成?”


    熔岩巨人體內透出杜康沉悶的聲音,如同熔岩流淌一樣怪異低沉。


    “隻要我這個煉製者不死,我煉製的屍魔永遠都會活在我體內,你有沒有興趣和他們為伴,和我共享這份永生不死。”


    席三元已經退出了老遠,用重新長出的手指不停結印,顯然對雙腳踏足大地妖力不會枯竭的他來說,一次為五隻中階屍魔提供妖力也不輕鬆。


    “不了,我沒興趣和一個老頭子合體,更何況是變成這種沒有腦子的東西。”


    杜康語畢就向屍魔們衝去,帶起一股滔天的熱浪。


    時間不多了,他必須要盡快打死這個老頭。


    ……


    二十四轉明月陣所在的地底空腔內。


    大陣光華暗澹,已不複初時的皎如明月,陶家婦人們手中的明珠已零星出現了細微的裂縫,大陣顯然支持不了多久了。


    麵色陰沉的路勝倩看了看手下疲憊的羅刹鬼和師弟,擺手讓他們停下了動作,抬頭說道。


    “我給你們一個機會,現在放手你們還能留一條命在,真到我砸碎這破陣法的時候,我要把你們一個不留全部吃進嘴裏。”


    陶家婦人全都沉默不語,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會兒,大陣還需要再堅持片刻。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遙,多少困難都挺過來了,她們怎麽會在最後一刻放棄。


    “冥頑不靈,好在,也就隻差這最後一步了。”


    路勝倩在喃喃自語中,全身冒出了濃鬱的血光,光芒如繭,讓繭中的生物形態極速變化。


    原本妖媚的容顏被一張猙獰的羅刹骨麵覆蓋,凹凸有致的身材被精致的骨甲包裹,修長的身體也如同抽枝發芽一般長大。


    她變成了一個隻真正的三丈羅刹,原本還算寬敞的二十四轉明月陣如今隻能算將將的將她封鎖在內,她伸個懶腰在陣內都施展不開。


    “不好,她修成了大羅刹體,能化身為真正的血海羅刹,她能食鬼,我們擋不住的,快棄陣。”


    陶家有人焦急地叫喊起來,但現在才跑似乎已經晚了一些。


    原本在陣法中頂天立地的鋼叉也縮小一號落入路勝倩手中,她雙手持叉向上奮力一捅。


    卡察!


    如同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鋼叉最長的一根尖刺刺穿了早已光華暗澹的二十四轉明月陣,細密的裂痕在刺穿口周圍擴散。


    陶家的婦人們也在此刻鬆開了手中的明月狀神兵,她們的陰神穿透水幕一般從外層的陣法中穿過,向各個方向慌亂奔逃。


    抽叉,再刺。


    這次失去了主陣者,大陣越發不堪,鋼叉輕易刺穿了兩層陣法,整個大陣閃爍兩下,就無聲間熄滅了。


    二十四顆布陣神兵失去力量掉落在地,路勝明和一眾羅刹鬼都隨之掉落在地,但無翼的路勝倩依然懸挺在半空中。


    看著眼前四散奔逃的木屬陰神,路勝倩彎腰張口一吸,一股陰風憑空而生,身前正對她的幾隻陰神被陰風卷起,向她口中飛去。


    一道道法術從陰神身上發出,但這陰風好似極為克製陰神,她們的法術根本無法離開陰風內,就被裹挾著一起向路勝倩口中飛去。


    最終她們越飛越小,越來越小,被一團團風繭裹成一粒粒葡萄大小的糕點從路勝倩大張的嘴中飛入,一路落入她的胃袋。


    “八個!味道還可以!”


    路勝倩拍拍肚子,骨製的臉上無法做出表情,但口中發出了暢快的大笑。


    其餘的陰神已經趁此機會沒入了岩石泥土中逃離,路勝倩卻沒有過多的關注她們,而是召出一團血雲將腳下的幾人裹挾在內,在空中拖著他們向遠處飛去。


    “如果是平日裏,我還會和你們這些陰神玩玩貓捉老鼠,但現在,讓我先去看看偷學我教法術的小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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