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舉傘走在夜色中的小巷。


    往日壓抑沉悶,但又透露著扭曲繁華的土圍巷內不見一個行人,巷道兩側的黑店全都大門緊閉,連隻燈籠都未點。


    好在,今夜大半個城南的小鎮都陷入了火海,火光為行人照亮了前路。


    天空被燒的通紅一片,紅光又穿過杜康頭頂密集的幌子,打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反射出一種夢幻的色彩。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今晚的火還真是大啊,將黑夜都燒成了白天,可憐我這個勞碌命,都來不及回家看看自己的房子,逃過一場無妄之災後要先來這裏。”


    杜康在雜物鋪前停下了腳步,躲到店門前的屋簷下避開雨水,才收起自己的竹傘敲響緊閉的店門。


    咚咚咚!


    “我是前幾天來過的客人,店家當日說起的鐵星木買賣,我突然很感興趣,可否入內詳談。”


    回應杜康的是許久的寂靜,店中似乎無人。


    “我是帶著誠意來的,若是不開門,我將在店外一直等候,讓店家知道我的誠意。”


    杜康並不著急,再次敲響了鐵星木材質的店門,讓這種木質特有的低沉聲響在寂靜的土圍巷遠遠的傳遞開來。


    吱——


    這次店門打開了,手握鼻煙壺的老頭麵無表情的看了杜康一眼,轉身走回了黑暗的店鋪內。


    “請入內詳談。”


    杜康手中的竹傘化作一道碧光消失,他抬腳走入店內,扭頭關上了店門。


    在吱吱聲中,透過門縫照在杜康臉上的紅光越來越窄,最終大門完全緊閉,土圍巷又恢複了寂靜,仿佛什麽都未曾發生。


    杜康的指尖亮起一縷火光,刺破了店內的黑暗。


    狹窄的過道內滿是繚繞的煙霧,火光隻能照穿一小片煙氣,在火光邊緣處隱隱能看到走到前方帶路的店家。


    “跟上來吧,鐵星木就在店裏。”


    煙霧中傳來模糊不清的聲音,杜康聞言後,邁步跟在他身後向前方走去。


    “客人怎麽突然改了主意,要買我的棺材本木材?”


    “今日去見了你介紹的海船賣家,結果那船又破,價格又貴,我就想著能不能自己造一艘。店家的鐵星木要是能賣我便宜一點,我就多買一點,造艘大一點的船。”


    “那客人可是來對地方了。我早年買的都是鐵星木原木,簡單切割就能做龍骨,也能做成各種板材,你可一定要多買點。”


    “我既然來了,就沒想著空手而歸。”


    兩人的交談聲在霧中變得縹緲不定,顯得詭異非常。


    但兩人此刻各懷心思,對此刻的氣氛全都故作不知,在不間斷的交談聲中他們來到店鋪深處,一處寬敞的房間內。


    杜康一直很好奇土圍巷的結構,從匠器坊到雜物鋪,似乎他們狹小的店麵後都有一個開闊的空間,如果每家店都這樣幹的話,地下和地麵的空間再大也不夠占才對,也不知道這些黑店之間是如何協商解決這些問題的。


    此地同樣濃霧彌漫,煙霧中隱隱約約立著一根根高大的原木,一眼望不到盡頭。


    “到了,這裏一共存放著一百六十多根原木,最粗的有兩尺粗,最細的也有一尺,長短不定,隻要你看得上的都可以買走。”


    杜康來到最外側的一根原木前,輕輕敲擊,鐵星木聲音沉悶如鐵,確實是好木料。


    “裏麵還有更大,你也進來看看吧。”


    店家的聲音在煙霧深處響起,霧氣和原木的折射讓他的聲音顯得更加詭異,但杜康卻淡淡一笑,抬腳向原木組成的樹林中走去。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客人,我家的夥計是跟你一起去買船的,客人已經返回了,他怎麽沒有回來?”


    店家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在了濃霧中,他的聲音也變成了從四麵八方響起。


    “我們是在碼頭分開的,我腳程向來快,你家的夥計應該是被落在後麵了。”


    杜康在原木中停下了腳步,認真的回答店家的問題。


    “好,今夜城中出了變故,白家直接放出了白骨魔神和人打鬥起來,甚至滄瀾江邊似乎也鬧出了好大的動靜,你是從那邊回來的,可知道那裏發生了什麽?”


    “似乎是黑木島的間諜暴露了,一番爭鬥,沉了好多船,死了不少人呢。”


    “原來如此,客人還真是心大啊,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還要今夜來買木料,不怕在路上碰到白家的白骨妖兵嗎?”


    “正是出了事才急著今晚來,要是貴店害怕白家的威勢一直關門歇業,我就是有錢也沒有買鐵星木的門路了。”


    杜康微笑應對著對方的垃圾話,手中卻出現了一塊鐵黑色的盾牌,轉身擋下了店家老頭無聲無息的一記刺擊。


    鐺!


    老頭已經換了一身裝束,他頭戴煙霧凝結成的鬥笠,背上披著同樣質地的蓑衣,在偷襲的袖箭被鐵獅盾擋下後,就退入濃霧中再次失去了蹤影。


    “店家為何要偷襲我?”


    杜康‘大驚失色’,連忙追問道。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我的夥計是被你殺了嗎?你深夜來此又是所為何事?”


    鐺!


    鐵獅盾和袖箭間撞擊出點點火花,剛剛從杜康腳下冒出的老頭,就被他順勢按壓的盾牌壓在身下。


    眼看已被控製,老頭蓑衣鬥笠上的煙氣擴散開來將他全身一裹,盾牌下的老頭瞬間就散成一團霧氣消散為無形。


    “還請店家停手,你我之間可是有什麽誤會?”


    “既然已經出手,我們就算以前沒有誤會,現在也有了,你今天就留在這吧。”


    “我等的就是這句話,你能先對莪出手……這可真是太,好,了。”


    聞聽此言,杜康臉上的焦急之色緩緩消失,他將盾牌立在原地,雙眼掃視一圈周圍後嘴角露出一絲獰笑,如同鬼魅一般衝入煙霧中。


    噌!


    金黃色的爪刃劃過一根粗大原木後的煙霧,一道鮮血噴射而出,將原木幹硬的樹皮染的腥紅一片。


    身穿煙霧蓑衣的老頭在原地顯露出身形,就捂著肚子迅速消失,讓杜康緊隨其後的第二道爪擊隨之落空,隻攪亂了一片濃煙。


    將爪刃沾染的鮮血甩幹,杜康一邊警惕煙霧中可能存在的偷襲,一邊查看對方的信息。


    【姓名】:左煙客


    【煙氣法】:煙氣繚繞,如夢似幻,多吸一口,飄飄欲仙。常年以靈煙改造肺部,人肺若能適應煙毒而不死,可練成儲煙之肺,獲得控煙之能。


    等級:丁級


    技能:霧笠煙蓑(四重)


    煙中儲物(四重)


    青煙瘴氣(四重)


    雲煙霧繞(三重)


    煙熏火燎(三重)


    進階條件:修士自己研製出一種靈煙,吸食後,或立地升天,或立刻晉升。


    “原來是個耍煙的老頭,你雖然是個中階修士,但年紀大了還要將這麽多煙收進肺裏,這可對身體不好。”


    杜康在原木中邁步前行,用言語試探對方的狀態,但與剛才不同,他由獵物變成獵人。


    現在杜康唯一要擔心的是,獵物如果害怕逃跑,他應該怎麽追擊獵物。


    深夜來土圍巷,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杜康在碼頭上是出過手的,還殺了白家一個中階妖兵,白家一定不會放過這個線索。


    林闊海雖然被殺了,但白家作為滄瀾城的地主,通過一具屍體查清楚一個人的身份實在太容易了。


    杜康事情繁忙,與雜物鋪前期的溝通,都是由子蛇出麵的,他不能保證子蛇在對方麵前沒有泄露痕跡。


    本來,如果交易不出事,這一切都不是問題。但交易偏偏出了問題,海船的賣家偏偏是黑木島,又偏偏在交易時撞上了白家對黑木島動手,就讓以前的一切行事不妥之處都變成了隱患。


    白家一定能找到雜物鋪,如果這家店真的從子蛇身上看出了什麽,杜康今晚不來,就隻能帶著一大家子連夜跑路了。


    他必須要把所有可能知道他今晚出現在船上的人滅口,以避免白家通過殘留的線索找到他,還處於猥瑣發育期的杜康,還沒實力和這種大勢力硬碰硬。


    所以,這個老頭必須死,況且,這次還是他先對杜康動手的,不是嗎?


    做通思想工作,杜康的心跳更加沉穩了,他在煙霧中又走了幾步,突然捂著胸口慢慢跪倒在地,口中也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你,你在煙裏下毒,你,你不講武德……”


    肺部的刺痛讓杜康難以呼吸,他艱難的張大嘴巴想要繼續喘息,但窒息的痛苦讓他憋紅了臉,也吸不進一口氣。3sk.


    “救救我……”


    “不要裝了,煙裏的毒性發作可不是這個樣子的,我要是接近你補刀,隻會被你在身上多捅幾個窟窿。”


    左煙客的聲音中帶著些虛弱感,看來剛才的那一爪傷得不輕,他停了停才繼續說道。


    “我剛才突然想明白了,你為什麽要半夜主動來招惹我。滄瀾江邊出事的地方離我介紹的生意很近吧,白家行事一向霸道,你是不是在混亂中為了脫身砍死了他們的妖兵?你放心,我是不會說出去的,那些大勢力和我們這些小……噗……”


    噗,噗,噗。


    原木樹林的一個角落裏,背靠一根粗大原木的左煙客驚駭的看著從胸口穿刺而出的數條藤蔓。


    這些藤蔓刺入他的身體,在他體內極速生長出更小的分叉,分叉又長出細密的木刺,在血肉之軀中飛速蔓延開來,很快爬滿了他的肌肉骨骼,將他牢牢的固定在原木上無法離開。


    左煙客開口想說些什麽,但灌入肺部的鮮血讓他無法出聲,隻有胸口的破洞中有一道道濃鬱的煙霧從中噴出,讓他看起來像一個破掉的氣球。


    煙氣法的戰鬥能力並不強,杜康剛才之所以跟著左煙客進屋,是怕在大街上打鬥的動靜過大,引來不必要的關注。


    之所以將室內的戰鬥拖這麽久,也隻是為了摸清楚他的法術能力,好追求一擊致命,不給他逃跑的機會,能在煙霧中隱藏的能力,用在刺殺和逃跑中都是極為優秀的。


    閑庭信步的杜康走到垂死的左煙客身旁,將爪刃架在他脖頸上,開口道。


    “你還有什麽遺言嗎?”


    “為,為什麽?”


    “是我們運氣不好。但更多的還是要怪我,是我行事不夠縝密才連累了你,你這一生還有什麽遺憾嗎?我可以幫你完成。”


    “我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殺了你。”


    左煙客用盡最後的力氣吐出這句話,之後就被藤蔓入侵了大腦,陷入肉體死亡的空虛和茫然中。


    胸前背後的破洞和大張的口鼻中仍有滾滾煙霧不停冒出,杜康纏繞五色鎖鏈的手指在死不瞑目的左煙客頭上一抓,呈一團灰色霧氣狀不斷掙紮的陰神就被一把抓在手中。


    “你這個遺願,恕我不能幫你達成,我就自作主張幫你換一個吧。”


    從胃囊中掏出玉頸酒壺,雙手五色光芒閃爍,將酒壺拍入左煙客陰神中,讓這團灰色霧氣穩定下來。


    “這是一件中下品法器,雖然威力不大,但能幫你穩固陰神,你法術空間中的那些珍貴物品我也不會搶你的,離開這個世界吧。”


    “為什麽?我還是不明白。”


    被動的煉化一件本命法器,讓左煙客的陰神強壯了很多,他憤怒的質問著,畢竟沒有人能平靜的接受被人殺死。


    杜康閉目凝神不語,感知著離此處現世最近的陰魂世界,遵循著冥冥中的玄妙感應抬手將不斷咆哮的左煙客打入其中。


    “當然是為了救你一命。去另一個世界,開始一段新的生活吧,在我手中你還有再活一世的機會,要是白家找到你,可就沒這麽好的待遇了。”


    隨著陰神的離開,左煙客肺裏的煙霧徹底失控,各色濃煙混雜成黑灰色的霧氣從傷口中噴湧而出,將外界原本白色的煙霧染的烏黑一片。


    杜康原本隱於體表的青羅罩也在敵人死亡後徹底放開,形成一個球形的罩子將他包裹其中,環視一圈殘留的現場後,杜康對左煙客的屍體說道。


    “雖然玉頸酒壺的價值遠遠不能和這批木材相比,但你在另一個世界也用不著它們為你養老了,作為救你一命的大恩人,我把它們當做報酬似乎也不算過分吧。”


    杜康將手貼在身邊的一根鐵星木原木上,這根兩尺粗一丈長的木材就被收入胃囊中。


    邁步在寬闊的房間內遊走一圈,一百六十多根原木盡數通過胃囊中轉,運到了烏雲宮,作為建造海船的儲備木料。


    此番送左煙客轉世,杜康隻是為了自保,對他財富並無貪意。


    左煙客的煙氣法有煙中儲物的本事,真要想殺人奪財,逼迫對方將儲物空間中的物品拿出來才是正道。


    那些看著體積不大,但價格昂貴的東西才是左煙客身上最有價值的,可要比這些大體積的木材值錢得多。


    但杜康做不出這種殺人越貨的事情來,收取這些木材也是秉承不浪費的原則,再加上他也正好需要鐵星木作為造船的備選方案,才選擇它們成為自己的報酬。


    等一切收拾妥當,這個房間中就隻剩一具不停噴吐濃煙的屍體了。


    杜康食指輕輕點在屍體上,金色的回春術波紋在屍體上蕩漾,青麵童子製造的傷口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不過片刻,麵色慘白的左煙客肉身就恢複得麵目紅潤,身上破口被封堵後肺裏也不再冒煙。


    將這具還未完全死去的肉身收入煉妖珠,為對方希望渺茫的回歸留下一絲希望,杜康起身就要離開,卻意外發現地上有碧色光芒反射。


    俯身將那物件拿到手中,發現是一隻翠綠鼻煙壺,對方的信息也出現在麵板上。


    【姓名】:碧玉金絲鼻煙壺


    等級:中下品神兵


    特性:


    千煙:可儲存千種煙氣在其中,每種煙氣可存儲一方。


    碧玉金絲:每日可自動生成一方碧玉金絲煙,可日日積累。


    “得,感情是法器神兵一換一啊,這樣一算左煙客虧大發了。”


    剛出手了一件酒壺的杜康,轉眼就入手了一件功能相似的鼻煙壺,這些東西落在既不好酒又不好煙的杜康手裏,簡直是明珠暗投啊。


    這件神兵的碧玉瓶身上還鑲嵌有細密的金色絲線,杜康拿到眼前細細觀看,麵板竟然再次有了反應。


    【姓名】:杜康


    【壽命】:43年192天/285年334天


    【煙氣法】:略……


    【持有符合要求的靈煙,可消耗86天壽命修成,是否修習?】


    上麵金絲鑲嵌的,竟然是煙氣法的修煉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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