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界山斷雲閣內


    月明星稀的寒夜,那點微弱的月光泄在光潔的青石板上竟隱隱發亮。隻是那微微拂過的風卻冰冷刺骨。清冷的院內,除了竹影娑婆不時發出“嘩嘩”的響聲,便剩那人孤瘦的清影。


    他手中執的是一柄隱隱泛著淡藍光澤的長劍,他身如鴻雁在月下盡情揮舞。


    夜很冷,可是他的額上已析出汗水。


    若是通曉劍道之人觀他舞劍,定會看出他的劍好像始終被什麽纏繞住一般,每一式都未能點到適處,欠缺一點力度,少了一份果斷。


    分明可以看出他的心已經到了那個位置,可手中的劍卻始終差半寸,所以他的麵容表現的痛苦,掙紮!


    忽然,他猛的單膝跪地,一手捂住胸口麵色慘白,多是舊傷複發。


    就在他極其痛苦之時,一道人影不知從何處躥出,疾步奔走過來,卻被一聲毫無征兆的嗬斥止在原地。


    “不要過來!”


    遙遙對望的蘇綾腳步硬是被喝聲止住,沒敢再上前一步。月光下,她孑影獨立,對望的目光萬般心痛。


    “衛顏大哥!”


    “其實你根本就沒有離開,對嗎?今晨,我門前的三株牛舌草,一顆參也是你放的吧?”衛顏強忍胸口的傷痛,顫音說道。


    含情脈脈的蘇綾正欲對答,卻被衛顏搶過話頭,“我說過,我欠你的遲早要還你!當日,你我約定,在斷雲閣山門處便不再跟過來,如今卻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我麵前,出現在斷雲閣,你究竟想怎樣?難道……難道非要我同五師伯的兩個弟子一樣,落個身敗名裂,你才肯罷休嗎?”


    蘇綾雖然還在原處,可是目光早已遊走在他的身旁,隻聽她深情細語:“衛顏,你還記得……記得答應我一個要求嗎?在你昏死的那個寒夜,我感覺整個天就要塌下來,那晚是我這輩子哭的最傷心的一次,我告訴你其實我的要求很簡單,我求你醒過來,隻要你醒過來!最後你終於算是做到了。自那刻起我知道,我已經深深愛上你了……”


    衛顏猛然重聲嗬斥住蘇綾,“夠了!我已經很明確的告訴過你,我們這輩子不可能在一起!”


    豈料蘇綾卻語氣更重,幾乎嘶吼著質問:“為什麽?就因為你是正道,我是所謂的“妖人”?”


    衛顏對視蘇綾已經通紅的雙眼,震聲道:“對!你在魔宗,我是玄門,我們永遠不會有結果!長痛不如短痛,我們今夜就把話說的明了些。衛顏這條命是你撿回來的,若是想要隨時來取便是了,若是你無此意,那份恩情我隻得他日再報!”


    寂寥的夜很冰冷,月光霜鋪在地上,那些話語字字刻入心間。蘇綾恍惚的轉身,口中喃喃自語:“我取你性命何用……我取你性命何用?”


    注視著蘇綾失魂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衛顏手中的長劍又握緊幾分。他開始瘋狂揮舞手中的劍,連續發出一聲聲暴喝。


    猛烈的動作牽動胸處的傷痛,可是他全然不在意,隻片刻的功夫他便粗喘如牛,麵如白紙。


    ……


    第二日,晨光熹微,蒼界山林南部一處的籬笆庭院內。阿滿早早起身,推開房門伸著懶腰。


    起的比自己還早的小姑娘,也就是莫河圖令阿滿眼前一亮。


    阿滿見莫河圖依在竹籬處,竹籬上竟還懸掛著一隻竹籠,籠內一隻通體粉白的小雀兒嘰喳亂叫。


    “河圖妹妹,起的這麽早啊!”阿滿邊走近過去邊說道。


    莫河圖隻轉身片刻問好:“阿滿哥哥早啊。”便又專心挑逗起籠內的粉白雀兒。


    阿滿附身過去,迎笑道:“河圖妹妹,這是什麽鳥啊,怎會如此漂亮?”


    莫河圖一副傲嬌的小表情,嘟嘴說道:“這可是蒼界山最稀有的靈鵑!前幾日爹爹外出獵物時發現的,便給我帶了回來。”


    阿滿聽完連連點頭,莫河圖又道:“我給它取的名字叫圖兒,阿滿哥哥你覺得好聽嗎?”


    阿滿默念一遍:“圖兒……那不是你的名字嗎!”


    “嘻嘻,就是我的名字,以後它就是我的孩子,就叫圖兒啦。”


    “河圖妹妹,怎麽一大早就不見你爹爹?”


    “爹爹,爹爹說你和大姐姐是客人,所以一大早就外出獵物了,準備被你們燉點美味!”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滿無意瞥見阿影端端靜立在房門處,也不發出任何聲音,隻是靜靜注視自己與河圖妹妹。


    “姐姐,你感覺身體恢複的如何?”阿滿一邊疾步走過去,一邊喜聲問道。


    “哇,阿影姐姐,你穿娘親的衣物怎麽會如此合身!”莫河圖一手提著竹籠,轉過身隻看了阿影一眼便驚叫起來。


    由於阿影原本衣物沾滿血漬,莫單實在過眼不去,便在昨夜忍痛割愛將自己心愛之物——一套水藍長裙贈與阿影。


    不曾想這淡藍的長裙竟十分契合阿影的身子。腰間色澤較深的綾帶,裙底鏤刻的花邊皆是凡而不俗,給人一種儒雅清新的感覺。


    阿滿一時隻顧觀賞阿影的衣物,絲毫沒有察覺到身旁莫河圖神色的變化。


    隻是阿影注視身前這個矮半頭的小人兒,平靜道:“你怎麽了?”


    莫河圖帶肉的小臉上滿是憂傷,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她似要哭出來一般,“這長裙是爹爹最珍愛的衣物。每隔一段時間,爹爹總會拿出來盯著看,而且一看就是一整天。爹爹說這是娘親經常穿的衣物,等我長大了就穿著這件裙子帶我去見娘親。”


    阿滿看著莫河圖眼角的淚水快要流出來,竟一時不知說些什麽,“對……對不起,河圖妹妹,我們不知道……這是……你娘留給你的……”


    還未等阿滿吞吐講完,莫河圖忍著淚快步跑開,直進了自己與爹爹居住的屋子將自己反鎖在裏麵,任阿滿如何呼喚,拍門都無濟於事。


    直到中午時分,莫單虎背挎弓肩挑的杆頭掛著兩隻山雞回到家中。


    “莫大叔,你快勸勸河圖妹妹,她這樣把自己關在屋子會悶壞的!”阿滿急聲道。


    莫單看了一眼阿影,淡然道:“看來她是見你穿了這件長裙才會如此。”


    莫單不慌不忙卸下身上之物,敲門喊道:“圖兒,快把門打開,爹爹回來了!”


    屋內沉默半響突然傳出莫河圖哭腔的稚聲:“爹爹,你明明說過等我長大了,便讓我穿這件裙子去見娘親,你為什麽還把它送給大姐姐?”


    “圖兒,等你再長大些,爹爹一定帶你去見你娘,不過現在阿影姑娘急需這件衣物,咱們就送給她穿吧。”


    屋內再無聲音,片刻後傳出嗚咽的哭聲,莫單麵色也不怎麽好看,關切的安慰道:“圖兒,我知道你想娘親了,自打你記事起就再沒能見過她一麵,爹爹答應你,等你再長大些一定帶你去見她,好不好?”


    突然,房門猛然被打開,莫河圖嬌小的身子急撲上來鑽進莫單的懷裏,哭的不醒人事。莫單也是將這唯一的女兒緊緊摟在懷裏,給她無限的疼愛,溫暖的港灣。


    阿滿望著這溫馨的場麵,密林深處相依為命的父女二人,他們彼此給對方的心底種下希望、堅強。可總覺得缺點什麽,那個他們要去找的莫河圖的娘親究竟在何處?對此,阿滿還是沒有再去過問。


    飯桌上,阿影對於莫單專程為自己出去一趟獵來的山雞仍是無動於衷,端端坐起。經過三人合力規勸一番,才緩緩動手啃了半個雞腿。


    這日時光過得飛快,不覺已經日暮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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