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過一場血戰,紫峰山下的血腥氣味還未散盡。紫峰上某座殿院內卻是酒氣衝天。北顧風對此也不多理會。他已經有兩天沒有看見北銘軒的身影了。


    深冬的殿院內冷冽徹骨,角落堆積了一層厚厚的枯葉。夏耀輕步走進殿院,便被衝鼻的酒氣熏的有些不適。


    他眉鎖一股,默默注視緊閉的殿門。所有的酒氣都是從殿內傳出來的。良久後夏耀終於還是抬步走了過去。


    他開門的那一刻,濃烈的酒味夾雜著一股怪味撲麵而來。


    殿內倒放著滿地的瓶罐,角落裏還有一些嘔泄之物,錦幢華簾的陳設瞬時被拉低了格調。


    夏耀默默注視著一個慵懶的身子倒倚在桌腳處,還在往口中灌酒。


    他輕腳抬步走了進去。


    “軒軒……”夏耀低聲喚了一聲。


    北銘軒這才注意到夏耀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前,他猛搓了搓臉,想撐地起身,又悶哼一聲,一屁股坐倒下去,想來整日麻醉自己,連站起都不能。


    “耀耀,你來的正好,快來陪我喝酒!”北銘軒打個酒隔,發紫的臉上堆滿笑意。


    “教主說,這幾日誰也不要來看你……等你痛苦過了,一切都會好轉。從你出生,我便已經跟著教主征戰天下了,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我知道,這一次,要你徹底走出陰影,幾乎是不可能的!”


    北顧風笑擺首:“哎呀,耀耀,何必提這些不開心的事呢,來,今日你我哥倆喝個天昏地暗豈不美哉!”


    北銘軒話語剛落,整個身子便被夏耀攥捏著領口子提了起來。他的麵目湊的極近,死死盯著北銘軒疲累黯淡的雙目,重聲道:“北銘軒,你不是一堆爛肉!要想做老子的兄弟,必須給我振作起來,麵對一些事情,而不是……一味的逃避!”


    夏耀指間的力度稍鬆,北銘軒身子順勢滑落下去,再度癱在地上。他臉上的怒意沒有絲毫消減,振聲道:“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麽樣子,整日酗酒度日,哪一點像天漠的少主,哪一點像我夏耀的兄弟!”


    北銘軒沉下頭去,冷笑著搖頭:“夏耀……你不懂……你根本不懂……”


    “我不懂……我確實不懂,為什麽你會變的如此狼狽。我隻知道天漠的人都應該像蘇綾、江火一樣活的灑脫!”


    “對不起……夏耀……真的對不起……我不能恨她……可我必須恨她……甚至恨我自己……”北銘軒的聲音悲憫,卸下了一切偽裝。


    “夏耀,你知道嗎,自她殺死芊芊那刻起,我就告訴自己,要忘記關於她的一切回憶,甚至將她當做宿敵,可偏偏也是她碎盡血肉來護我周全……我情願死在她的手裏……真的……”


    他哭了……


    夏耀知道他骨子裏又多喜歡那癡傻的姑娘,他本來可以很純粹的恨她,可現在竟然連他恨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這麽些年過去了,再聽到那個男孩的哭聲變成男人的哭聲時,夏耀心頭生起一股惘意。


    他蹲就下來,將北銘軒擁在懷裏,由他盡情宣泄。


    男人狼狽的嚎啕之聲夾在酒氣當中傳遍整個殿院,再不顧及任何顏麵。


    二人都未察覺到門口處已經現出的三人,他們在這嚎啕哭聲中隻默默注視著二人,卻是暮塵、寒、小七三人。


    ……


    這日司徒澈懷抱骨肉寸斷的阿影,與阿滿徒步來到一處貧瘠的邊陲小鎮。


    司徒澈側臉看過一眼麵容憔悴,神色萎靡的阿滿,幹聲道:“阿滿,我們先進鎮子采購些用品,明日再行一日應該可以抵達隱霧山。”


    阿滿恍若神遊,沒有應答司徒澈。


    “我們走吧。”司徒澈再道一聲。


    此處已是遠離中原的邊陲之地,沒有充足的水源,綠蔭成林,給人一種荒蕪、頹廢的感覺。


    街鎮上人流不多,由於生於這黃土曼沙之地,過往的行人大都皮糙肉厚,衣衫襤褸,就連販賣的吃食、用物都比中原地界一些普通小鎮次上幾個等級。


    司徒澈、阿滿雖經過兩三日長途跋涉,個個麵染土灰,衣縷不正。但在來往的行人眼中,也是衣色鮮亮,富貴無比。


    隻走了片刻功夫,來往的行人個個定睛注視二人,隻將他們看的身子發麻。


    轉眼間,二人來到一處販賣繩布的攤位處。


    司徒澈目掃片刻,相中一匹稍為順滑的麻布。待他買好東西回過身時,身後早已空無一人。


    他下意識急道:“阿滿!”


    司徒澈環顧周身,人流稀少,卻始終不見阿滿的蹤影,當即心中大亂。


    “阿滿……阿滿……你在哪兒,你到底跑哪裏去了!阿滿……”司徒澈抬聲高呼。


    此刻阿滿卻躲在暗處望著心急若焚的司徒澈,淚目盈盈。在他未察覺之時,突然身後一隻大手將他的口鼻捂住,猛然拖拽出去。


    司徒澈前前後後找了半個時辰也不見阿滿的蹤影。


    仔細想來,阿滿一路行來,極少言語。如今他隻在片刻功夫消失在自己視線內,擺明了是故意離開,不讓自己找到。可司徒澈怎麽也想不通他又為什麽要這樣做!


    想到阿滿本就因阿影的緣故情緒極不穩定,如今突然不辭而別,該不會再做出什麽傻事吧!


    司徒澈越想越怕,再顧不得什麽,擴大範圍,縫人必打聽,又一個時辰下來仍是無獲。


    看著懷中阿影有些扭曲的麵目,身如肉泥。她隻有這麽一個弟弟,這世上她唯一的親人,可自己卻都沒能看護好。


    他的麵上流露出悲淒之意,整個人也開始變的疲憊不堪,他甚至想大哭一場,想放棄……


    疲累的司徒澈未注意到一名拄著木杖,佝僂身子的白發老人緩緩走了過來。


    “這位貴人,你是不是在找一個孩子呀?”老人幹巴巴的詢問。


    司徒澈激猛抬首,隻見一名麵如樹皮,佝僂拄拐,衣衫破爛的老人出現在自己麵前。


    “老人家,你可見過那個孩子?”司徒澈激動問道。


    “我記得一個時辰前王家的二小子扛著一個布袋,腳步匆匆,像有鬼祟。不知道布袋裏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個孩子。”


    司徒澈重聲道:“謝謝你老人家,真的謝謝你!”


    “你可知那王家二小子住在哪裏?”


    “前麵那處黑瓦屋舍便是他家了。”老人枯手一指遠處略高於其他屋子的黑瓦屋舍,說道。


    司徒澈也是信得過這老人,直將骨肉碎裂的阿影身體托付給老人看管,而後疾步往黑瓦屋舍處行去!


    憤意滿滿的司徒澈直接破門而入。屋內一對莊稼夫婦頭彎在一處正竊竊密語,見司徒澈進來,同時驚起。


    這王家二小子見來人氣勢洶洶,也不甘示弱,隻說些什麽私闖民宅,要報官之類的惡狠話語。


    豈料司徒澈根本不懼官兵,一口咬定就是夫婦二人將阿滿帶走。


    王家二小子當時急了眼,抄起家夥就朝司徒澈掄了上去。


    司徒澈身為氣脈若靈境高手,對付這等莊稼漢子自然不在話下。隻見他隨手揮出一道白光,便叫攻來漢子消受不了。


    司徒澈厲聲再問夫婦二人,但二人咬死也不承認一個字,叫司徒澈更叫惱火。


    在一番恐嚇威逼之下,婦人終於還是說出了實情。


    據婦人所言,在距離鎮子南邊三十裏的黃石山上有一個黃風寨,寨子裏聚了一群悍匪,平日裏專門魚肉鄉裏,而且還時不時用低價購買一些半大的孩子。


    今日,碰巧有幾名黃風寨匪徒到鎮子辦事。王家二小子上街之時見到角落裏躲藏著一個孩子,這才起了歹念,為了換取一點薄利,將這孩子用布袋裝起交給匪徒,換了幾個銅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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