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第六天的日中,商隊行到此時,連整段回程路途的三分之一都還不到。


    木青以前覺得隻要離開隱穀,天大地大,無可不去,後來發現原來遠方很遠,還得有足夠的路費和準備。


    今日商隊起行得比較早,隻因為整個商隊日常所需的物資漸漸告急,他們準備加快一點速度,準備能夠在明日的北上途中到達石頭城補充物資。


    “唰唰。”


    木青坐在馬上仰著頭,此時正用力上下搖動著自己已經幹癟的水囊,隻見兩滴清水用極其緩慢的速度滴了下來。


    他輕輕地左右搖著頭,嘴唇微微地上下抿在一起,清水濕潤了幹癟的嘴唇,久違的涼意伴隨著刺痛浸潤了開來。


    “給你。”


    突然,他的視線中出現了一隻幹癟一半的水囊。


    他的目光順著拿著水囊的那隻白皙修長手指偏移,看到了騎行在一旁的李嬋。


    李嬋用手輕輕搖動了一下水囊,隻聽得裏麵哐當作響,她朝著木青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謝謝你。”


    木青點了點頭,不再猶豫地接過了水囊,頭向後仰嘴唇隔著一寸的距離喝了起來。


    經過昨晚篝火旁的野味分食之後,他們幾人之間的關係融洽了許多。


    李四吃過他用藥粉烤製的兔肉後,本來已經拖了幾日的傷勢到今早的時候快速好轉,現在正昂首挺腰地騎著馬走在商隊的最前麵。


    木青猜到大概是李四將自己的身體情況告訴給了自己的姐姐李嬋,所以才有了現在李嬋對他的感謝之舉。


    木青用袖子擦了擦嘴,擰緊了水囊後將其遞還小嬋,說道:“謝謝李嬋姑娘。”


    小嬋接過後微微一笑,說道:“先生還是稱呼我小嬋吧。”


    她還想要跟木青具體地討論一下自己弟弟的傷勢,正欲開口。


    突然之間,隻聽得從道旁約一丈高的山坡上發出“咻”的一聲爆鳴。


    小嬋驚呼一聲,轉而喊道:“小姐!”


    木青隻見她一邊驚呼一邊從馬背上擰轉腰肢,飛撲向了另一旁的劉葳蕤。


    “啊……呃”


    劉葳蕤背部著地的輕呼聲和小嬋肩部著箭的痛呼聲交織再了一起。


    “咻咻”聲又來,竟然是首尾相連的連珠箭!


    木青一臉憤怒地徒手將連珠三箭射來的另外兩箭抓在了手裏,箭尾震蕩著空氣尤自發出“嗡嗡”的聲音。


    這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直到現在木青才有時間怒哼一聲,向商隊前方高聲喊道:“敵襲!”


    他腰部向下一沉,壓得棕紅色大馬四蹄深陷土裏,飛身去往了道旁山坡上,準備擒賊先擒王。


    商隊最前方的李四這時才聽到後方傳來的聲音,勒馬回轉,剛好看到自己姐姐和小姐滾落在一起的畫麵,嚇得他目眥欲裂,再也顧不上暴露自家小姐的性別,高聲喊道:“保護小姐!”


    山坡上大概有三四十人,為首者正是鐵骨寨的老九林行,他剛剛使出了自己的拿手本領連射三箭,看著坡下比之昨日還要規模大得多的商隊,他哈哈大笑,喊道:“兄弟們給我殺!”


    不過瞬間,商隊裏的護衛就和這群攔路設伏的山賊打鬥在了一起。


    林行的臉上有一道從額頭到嘴角的大疤,雖然他年紀不大排行老九,但是已有五品實力。


    欲望的伸張需要能與之匹配的實力。


    因為林行的實力在眾兄弟當中可以排進前幾,所以他平日裏行事最是狠毒無忌,也隻有老大在時才能壓得住他。


    昨日他們沿途已經搜刮了兩個商隊,但是很可惜沒有找到大哥需要的九轉幽炎草。


    殺人的刀既然已經拔了出來,沒有飲滿鮮血時收是收不住的。


    所以除開錢財貨物和那幾個姿色尚可的女子,他砍瓜切菜般將那些哀聲求饒的賤狗都送上了西天。


    林行站在山坡上剛剛射出了連珠三箭,他已經預料到了那看起來才是商隊管事幾人的死亡。


    他嘴角一勾,在血腥味即將綻放開來的環境裏,卻是回味起了昨夜那幾個女人的滋味。


    林行現在心裏想的是:等以後老大醒了,得跟他商量這種攔路搶劫的事情最好也能交給他延續下去,自己可是為了救他才這樣做的啊。


    “嗯沒死”


    林行本來還沉浸在對於未來的美好幻想中,卻發現自己可能低估了對方的實力,隻見自己的連珠三箭並非是射中了三人,剩下兩箭都被一個三十幾歲的男子徒手抓了下來。


    而且對方明顯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從馬上一躍便向自己這邊飛了過來。


    他不敢怠慢,抹去了因為想起美人而懶散的心情,從自己的背部箭囊直接取出了三枝淬有劇毒的長箭,運用老到的經驗預判了木青飛來的軌跡,不再是連珠三箭而是三箭齊發,呈上下一線之勢射向了他的臉部、頸部和胸部。


    他看著正在空中還未落地的木青,明白對方此時根本無法借力躲閃,眼中多少有了點輕鬆之意,對著木青這將死之人得意喝道:“給小爺去死吧。”


    “唰唰”兩聲,是箭矢刺破衣襟的聲音,但是林行不知道木青使用了什麽身法,他的來勢竟是生生在空中凝滯了一秒種,向左直接橫移了大半個身位。


    看起來躲無可躲的凶險之局,最終隻是讓其中兩枝箭刺破了他右邊胳膊上的皮膚而已。


    木青使用“暗影浮遊”的身法落地之後,距離林行不足一丈,但他沒有馬上上前攻擊。


    他用左手捂著自己的右臂,先是運轉內力封鎖了右肩的乘風穴,防止毒素的擴散,然後馬上調動手肘部尺澤穴中的內力去嚐試接觸開始蔓延的毒素。


    “果不其然。”木青心裏放鬆,嘴角微微一翹又馬上恢複平靜,他暫時還不能暴露自己最大的依仗。


    林行隻能看到木青被箭擦傷中毒的表象,在他看不見地方,他又怎麽可能知道這種被他塗抹在箭矢上叫做“見血青”的劇毒已經被木青的竅穴主動吸收,將其中特殊的能量轉化為了最精純的內力。


    林行淡定地看著不遠處捂著手臂的木青,既然對方不馬上上前與他拚命,那他樂得輕鬆。


    再過片刻,木青的右臂就會迅速變成鐵青色,最後伴隨著血肉的劇痛蔓延至全身,那個時候就算他想找自己拚命也沒有機會了。


    “希望這次能找到那什麽九轉幽炎草。”林行已經開始思考起把這個商隊殺完之後的事情了。


    “嗡。”


    林行心態放鬆之下,隻見得本來就在麵前不遠處的敵人突然消失了。


    他內心驚覺,馬上鼓動全身內力,精神力外放,想要感知捕捉到消失之人。


    但是一切都晚了。


    等他感知到背後的空氣出現了輕微的異樣浮動,正準備前撲躲避時,一把泛著青光的短劍已經從他的背後精準的刺入了他的心髒。


    他的雙腳開始無力,雙手耷拉了下來,頸部艱難地往後轉動。


    他本想惡恨恨地告訴已經中毒的殺他之人:黃泉路上好相見。


    他張著嘴巴:“呃呃啊啊……”鮮紅的血液就從他的喉頭湧了出來堵住了他的嘴巴。


    到得頭來,他那思緒僵硬冷得發疼的大腦裏,隻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了:


    “蹦蹦蹦。”


    “原來這我的心跳啊”


    “呃……我竟然想的是她”


    ……


    “呲。”


    木青一臉平靜地將自己的短劍抽了出來,鮮血從對方的心窩裏直接噴濺到了他的手上。


    他將麵前這個死透癱軟之人推到在地,發出了“砰”的一聲輕響。


    然後他沒在停留多看一眼,轉而“暗影浮遊”再現,已經出現了山坡下方的戰場之上。


    對於這些鐵骨寨之人,不知道自己的頭頭已死反而是一件好事。


    因為他們麵對的是已經真正進入狀態的木青,所以不管他們是臨陣脫逃還是赴死一搏都隻有一個結果:迎接死亡而已。


    木青來到了劉葳蕤的身邊,這群山賊明顯與前幾天遇到的那批不同,知道他們這支商隊的要害在中間,所以這裏的戰況最是焦灼。


    李四舊傷剛好,新傷又現,此時他正領著幾人拚死護衛在劉葳蕤和他姐姐身邊。


    在李四的腳旁,已經有劉家的護衛倒在了地上沒了聲息。


    這次殺來的山賊當中明顯有實力不弱於他的存在,而劉家的其他護衛實力都是處於八九品之列,壓力完全來到了李四這邊,如果李四不支,劉家的這支商隊很有可能就於今日折在這裏了。


    木青仔細看了一眼昏迷在劉葳蕤懷中全身鐵青的小嬋,知道小嬋所中的“見血青”毒素多半已經擴散到全身了。


    他明白此時自己不能夠再去藏拙了,必須發揮出自己的全力。


    隻見他渾身氣勁流轉,經脈中流動的內力加速後隱隱有崩騰之勢,等他再次施展身法“暗影浮遊”之後,竟是在那些快速死亡的山賊背後留下了久久還未消逝的影子。


    “啊,九當家死了!!!”


    木青如同殺神一般地出現,如同狼入羊群,眾人四散間有人眼尖發現,本該站在山坡上指揮大家的九當家早已沒有了聲息,寂靜地癱倒在了血泊裏。


    “啊,快逃!”


    隻見山賊們逃得更加徹底,其中實力已達七品的有兩人,此時已經超出了其餘逃跑之人幾仗距離。


    “轟”這是木青筆直追去的聲音,新鮮的鮮血氣息總是會令他的大腦處於一種絕對冷靜卻又絕對興奮的狀態之中。


    他發現剛剛有人喊的是“九當家”,而場下剩餘之人卻沒有實力強過那個九當家,那就證明在這群山賊背後還有實力比五品強的人。


    在木青想來,排行老九就有五品實力,若是最前麵的大哥來個二品的話,那在前路迎接他們的隻有死路一條。


    所以既然都到了如此地步,那也隻有先把風聲穩住,能拖一天是一天。


    “啊!”


    木青施展出了“暗影浮遊”的第二式“浮遊天地”,速度提升至極限,竟是手掌如刀直接切入了一名七品山賊的背後。


    “咻”轉瞬之間,木青又將自己的內力外逼,附在了倒提於左手的短劍上,激射向了另外的一名七品山賊。


    眼看兩人都倒了下去,他轉過了身來,抖了抖右手穿入別人胸腔後帶出來的血肉殘漬。


    他有著一旦出手後必殺的絕對自信,所以他連分心去查探稍遠處中劍倒地之人是否氣絕的心思也無。


    他掃視了一眼那些因為自己修羅一般的殺伐手段而倒在地上投降的山賊,走到了李四的麵前,隻說了一句話:“留下一個最怕死的就行。”


    說完這句話,他就低下了身子,看著躺在劉葳蕤懷裏早已沒了氣息的小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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