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山走後,白豪獨自在窗口站了許久,才往宅院深處的一小院而去。


    小院掩映在樓閣亭台深處,空氣裏彌漫著特殊的力量,白豪屏住呼吸,不過才出幾步,便轉過身來,看向一臉懨懨的老者笑道:“看來是我多慮了,曹公公進來恢複得如何”


    曹槿麵色冷漠道:“那木青找到了嗎”


    白豪沒有立即作答,悠悠走進屋內,一邊環視著陳設,一邊平靜說道:“找到了又如何是你還是我去跟他打一場”


    “鎮國劍落在了他的手上!”


    曹槿難得失態,腳下咚咚地衝進來,尖聲道:“他懂得真正的食氣之法,如果讓他掌控了鎮國劍,那我們一起死了好了。”


    白豪轉過身來眯著眼說道:“我比你更想除掉他,但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急。別人我不知道,但就說我們都知道的一個人,陛下的對於修行渴望有多麽強烈,但礙於氣運在身,反倒受到了先天的大道壓盛,我如果是木青,也絕不會舍本逐末,放棄天賦來鑽研食氣之法。”


    白豪無疑在這個時候和曹槿鬧出矛盾,手掌翻轉,一個寒玉盒出現在掌心道:“這是一顆補充氣血的金丹,雖然不能助公公加快恢複,但想來也能起到一些微末作用。”


    曹槿平靜地收起丹藥,知道白豪這些天對他屢獻殷勤的原因,也不遲疑說道:“即便是武宗在世,想要靠著血祭大陣一舉成就修羅之體也隻有六七成勝算,你如果要孤注一擲,我也無能為力。”


    “沒有更好的選擇了。”白豪麵色平靜,望向城主府方向悠悠說道:“我如今也是超凡後期,論手段,以業火當做攻擊手段,自該橫行南疆才對,不過……”


    白豪停頓片刻,不想去談那被他視作壓勝的某人,搖頭道:“從血魔之體突破到修羅之體,不僅能讓我肉身不死不滅,我甚至有機會一舉晉入脫凡,到時候自該是以力威壓南疆,所以曹公公若是能夠助我再增加一二分勝算,我以大道成就立誓,若能一舉覆滅賊眾,必與你結成守望相助的聯盟。”


    曹槿冷笑連連道:“守望相助你的野心到底有多大是不是真地成功了,你還想當這木槿皇朝的皇帝”


    白豪話裏還有許多言下未盡之意,許多事情也得等到他成功之時才不算是大話,所以他迎著曹槿的審視目光直接沉默了下來。


    曹槿目光微動,當陷進朱雀城這一方泥潭時,他和白豪就成了一條船上的人,白豪也是算到了他這一點,所以近來越發有恃無恐。


    “公公是不是覺得,等我把有價值的信息都掏空後,你會變得危險,所以遲遲不肯,完全開誠布公”


    白豪在沉默中突然開口,不等曹槿辯駁繼續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甚至會在成事之時,把沒有利用價值的你推到隱穀的刀口上去”


    曹槿心思歸定定,臉色愈發漠然,語氣裏甚至難得帶著絲絲魚死網破的怒意:“你這何嚐不是在威脅我”


    白豪搖頭失笑一陣,最後臉色帶著絲絲冷峻道:“我已經讓葛山去抓人了,到時候隱穀的人,木青的人,都會死在城主府的廢墟裏,你覺得我們還剩下多少時間”


    曹槿輕呼一口氣,語氣平緩道:“想要增加突破成功的概率,確實有後手……”


    ……


    城東,木青居住的小院,等來了某位不速之客。


    獨孤衛走在通往花園的廊道上,還能看到扶攔外野趣不減的景色,但他隻是瞥了一眼,想到慕容靜和某人一起在這裏住了好幾天,便冷著臉氣勢昂然地走進了花園。


    下午的日光下,葡萄架上墜著紫色晶瑩的葡萄,望之便平白讓人覺得心喜,獨孤衛望著露出一雙皓腕,正微仰著頭摘果的女子,如冰山的一張臭臉轉瞬化作了被陽光融化的生動清泉。


    “阿靜……”


    獨孤衛急衝衝地走到藤架下,在離慕容靜三四步遠的位置停了下來,張了張嘴,看著沒戴麵具的她,有些出神。


    “喏。”慕容靜故意不去看他,隨手摘下一串葡萄扔給他,拍拍手回到涼亭,獨孤衛極其小心地捧著葡萄跟著走到亭內,看了一眼桌上隻有一人用的茶具,微微鬆眉,一時間倒也忘了此行的目的。


    “你來這裏,是想找他的麻煩嗎”


    “嗯”


    獨孤衛站在亭內,疑惑地皺了皺眉,得反應過來,抬頭看向慕容靜時,慕容靜已經重新戴好那張他很熟悉的麵具。


    慕容靜冷笑道:“你來朱雀城之前,肯定也聽到一些事情了吧”


    “我知道,那都是謠言。”獨孤衛看了一眼正對著她的座位,幹脆走到亭邊背對著她,看著院中景色悠悠道:“如果不是因為你的事情,我大概率會拒絕來這裏,因為我相信你能夠做好。”


    “知道就好。”慕容靜抬起下巴,聲音平和許多道:“那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獨孤衛一陣怔然,慕容靜還以為他當麵不好開口,微微坐正身子,正色道:“你如果是找木青麻煩的話,那還是算了吧。”


    獨孤衛一時有些胸悶,暫時不去想那讓他萬分不爽的人,眼神遊離道:“我聽寅一他們說,白帝城來的這人能夠調動氣運之力,你的傷……”


    “我的傷沒什麽大礙了。”慕容靜當即回答道。


    獨孤衛強忍著在慕容靜麵前去談論某人的衝動,點頭道:“那就好……不過城主府最近動作頻出,你有什麽想法”


    終於說到了正事,一直以為獨孤衛是來找木青麻煩的慕容靜臉色和緩許多,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道:“我去信玄武,問了他一些陣法上的事,這幾天過去了,你也應該知道了吧”


    “什麽”獨孤衛轉過頭,疑惑問道。


    慕容靜見他疑惑樣子,倒時對玄武竟然不把這事說出來,有了幾分淡淡的欣賞,輕歎一聲,便也把剛才才和木青聊過的一些信息,複述給了獨孤衛。


    “這如果真是一個大陣的話,我在想,白豪這麽名目張膽甚至是有恃無恐,說不定還會主動挑釁我們,你覺得呢”


    慕容靜難得說了這麽多話,本來滿肚子憋悶的獨孤衛,聞著她淡淡的氣息,隻覺得內心平靜,好半響才在慕容靜奇怪的目光下反應過來,連連說道:“我覺得你說得對。”


    慕容靜若有所思,重新走回石桌旁坐下,輕聲道:“那五處地方,死氣橫生,若是不懂其中關鍵便去破壞,勢必會業力因果纏身,你有什麽好辦法嗎”


    獨孤衛沉吟道:“親衛隊來了四分之一,我可以讓他們每人守住一處地方,若是出現異樣,無論付出何等代價也要阻止白豪的成事。”


    慕容靜稍顯詫異道:“我以為你會放任不管,畢竟隻要我們遠離核心,白豪這麽做不過是自毀根基。”


    被暗暗愛慕的女子如此看待,獨孤衛稍顯委屈,卻還是直言道:“靜觀其變確實比妄動要好,但若是錯過出手時機,讓白豪成事了,他就算失去了大批人心,但也成功了。”


    慕容靜默然,半晌才輕歎道:“你說得對,如果真讓他靠著這陣法,達成了某種目的,可能前期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白費,這是我之前沒有考慮到的。”


    獨孤衛反倒是緩聲安慰起她道:“你自來與青龍白虎他們不同,這些權利鬥爭,本就會讓人厭倦。”


    慕容靜欣賞地望著他笑道:“我本以為你來了後,要處處找他的麻煩呢,這樣我夾在你們中間,隻會舉得頭痛,沒想到你這麽識大體。”


    “狗屁的識大體。”獨孤衛心中喟歎,臉上還是多了幾分真誠道:“所以你這幾天一直不見我,是覺得我一開始就想著速戰速決,會連帶著拖累大家進入險地”


    “算是吧。”慕容靜不知可否。


    獨孤衛聽她就是一酸,終於忍不住問出了最想知道的問題:“你還要在這邊待多久一些事情,還得有你來下決定。”


    既然獨孤衛都戴上了一個“識大體”的光環,她如今自然不好再拿這理由待在木青這邊,慕容靜心思轉得飛快,臉上恢複了正色道:“我在這邊,一是方便壓下業火,另外,白嘉禾受了重傷,我還得隨時出手救人。”


    獨孤衛眼底閃爍一絲精光,他雖然隻想關心慕容靜一個人的事情,但那白嘉禾沒有住在這邊他還是清楚的,不過事到如今,他也已經試探出了慕容靜的態度。


    他望向慕容靜,想了想還是誠摯道:“有些事情根本不可能瞞住別人的。”


    慕容靜心裏微緊,還是故作鎮靜道:“什麽意思”


    獨孤衛低頭看了一眼手中一直捧著的葡萄,輕聲道:“那謝恨荷沒有死,但既然這裏麵有你的動作,那我就當她已經死了好了。”


    “但從這件事情,你也應該明白,木青這些人想要脫離隱穀,你如果跟他們待在一起,我倒是從來不會認為你和他有什麽特殊關係,但家主怎麽想呢”


    獨孤衛抬起頭,暗暗警告道:“你能隨意摘下麵具,證明你已經掌握了那門禁術,但越是如此,你身上的道契便越深……”


    “我知道了。”慕容靜聲音裏聽不出來什麽情緒,“你放心好了,慕容栽培了我,我絕不會背叛這個姓,但我也想借你之口告訴一些人,既然如此,就別算計到我頭上好了。”


    獨孤衛仰頭長歎一聲:“以真心換真心這本該是應有之事,如果你真是倦了,也請不要在這種事情跟其他人說起。”


    慕容靜目光裏審視偏多,看了獨孤衛情真意切的模樣半響,終究是語氣輕柔道:“謝謝。”


    如果是換作慕容隱在這裏,慕容靜這樣回答,這種態度,其實已經說明她如今真有幾分脫離之意。


    那些靈生境的背叛者尚且會麵臨雷霆覆滅的生死之危,若是慕容靜呢


    獨孤衛轉身走向亭外道:“我就當你把全權處理事情的權利交給我了,你在這裏好好休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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