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沒有辦法嗎”


    窗口前,懷草詩蹙眉看著麵前的男人,有些焦急地問道。


    慕容星收回望向天空的視線,轉頭看著她:“你應該跟她們一起出城去,而不是找我,在真正的實力麵前,任何說辭都得等人家願意聽的時候才有用。”


    懷草詩目光微動,看向窗外,她來找慕容星之前其實就猜到多半得不到什麽結果,但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她都想盡全力一試。


    慕容星看著沉默下來的懷草詩,心裏輕輕一歎,突然說道:“看來你寄回去的信沒有起到作用。”


    懷草詩耳朵一動,她知道慕容雲這話不是對她說的。


    果然,一道稍微尖細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皇帝應該突破了,看待一些事情或許有了變化。”


    曹槿出現在屋內,他臉色不大好看,“古家這些人一看也不太好說話。”


    懷草詩驟然聽到皇帝突破的消息,在驚疑過後,卻是瞬間想通不少事情。她轉身看向屋內兩人,突然自嘲一笑。


    古家這些人來得太趕巧了……


    她就是太愚蠢了以至於喪失了最基本的判斷能力。


    慕容雲一看懷草詩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到哪裏去了,但他沒有馬上解釋而是看向曹槿說道:“你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出發的嗎”


    曹槿白眉一抖,冷淡問道:“你在懷疑我我這段時間做了什麽你不清楚如果早知道無法改變皇帝的想法,我會再跟木青他們有交集”


    慕容雲點點頭,側目看向懷草詩,懷草詩此時正蹙眉思索著,察覺到他的目光,纖眉微動,凝聲問道:“皇帝的想法是什麽”


    曹槿心中還惦記著木青承諾的秘術呢,見懷草詩詢問,便沒有隱瞞:“你以前在皇城待過挺長一段時間,現在應該能想明白朱雀城的亂之所以會拖這麽久,到底是因為什麽。”


    “憑借隱穀的力量,或許能夠占領朱雀城一時,絕無可能占據朱雀城一世。我在來這裏之前,根本沒料到局勢會發展到今天這樣……”


    或許是想到這段時間以來的種種,曹槿沉默了片刻,才繼續說道:“天狩出現在天南,皇帝的目的便已經很清楚了,如今看來,除了白虎的死,其它的事情,皇帝也快做到了。”


    懷草詩心中突然對白帝生出了一絲恨與怕交織的情緒,恨他是因為她身邊這個男人正在替白帝做事,怕則是因為,白帝似乎什麽也沒有做,但到了最後,卻做了很多。


    慕容雲說道:“我並不認同他的做法,但我也有我想要做成的事情,你既然來找了我,那便暫時不要再離開。”


    懷草詩有些疲憊地看著慕容雲,內心更是有些麻木,她不知道他一直是這樣,還是他變成了這樣,但她卻突然發現,盡管她現在還能見到他,甚至和他說話,但情緒被繞動的頻率卻已經越來越低。


    “還是謝謝你。”懷草詩輕聲說道,轉身離開房間。


    慕容雲看著懷草詩的背影離開,也沒再開口,更沒有強行挽留。


    曹槿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似笑非笑地說道:“這種世道,慕強從來都不是什麽可恥的行為,但令人遺憾的是,你和她的關係終究走到越來越淡的地步。”


    慕容雲淡淡地說道:“這對她來說是好事,我現在連自己的事都處理不好。”


    曹槿對男女之事本就沒啥興趣,打趣過後,從陰影裏走到窗邊,看著遠處天空的動靜,沉默了下來。


    慕容雲側目而視,見曹槿的白眉時而蹙起時而鬆開,問道:“你在猶豫什麽想賭一把大的”


    曹槿依舊看著天上,目光漸漸沉靜:“這可是打贏了古家少主的年輕人啊。”


    慕容雲聞言也沉默了下去,曹槿說慕強從來不是什麽可恥的行為,難道他心中的“強”已經成為了木青


    但是他們現在又能做些什麽呢


    比起還可以代表萬花穀的懷草詩,以他們兩個的身份立場,遠沒有到他們可以上場說話的時候。


    ……


    幾乎是懷草詩在窗前問起慕容星的同時,泥腿子巷附近的街道上,青龍遇上了慕容隱和玄武。


    如果算上此時稍顯凝重的氣氛,便是說青龍擋住了兩人也不為過。


    “你們到這邊做什麽”


    青龍視線落在玄武身上。


    玄武麵具後的一雙眼睛微微眯著,“你把獨孤衛他們送去了哪裏”


    青龍沒想到玄武會問這個問題,看了慕容隱一眼,心中不知怎麽回事就生出一股涼意,也許現在這個結果越糟糕,慕容隱心裏會越平靜


    畢竟他當初是反對隱穀向朱雀城出手的。


    青龍一邊在心裏猜測著慕容隱此時的心情,一邊平淡地回答道:“都托付給王夫人了,他們現在應該都在城外,有萬花穀那些女子照顧,遠要比待在城裏更好。”


    慕容隱點點頭,突然直接問道:“你剛才是不是和朱雀她們在一起”


    青龍心中警惕,維持著表情不變:“我是來看看能不能幫上穀主,並沒有和朱雀她們在一起。”


    慕容隱原本一直有些精神不振的樣子,此時卻像是突然換了一副麵孔,他抬起眼簾,目光銳利地看著青龍的眼睛。


    青龍沒有躲避,連眼神都沒有一絲變化。


    “哎~”


    一聲長歎從慕容隱口中悠悠響起。


    慕容隱目光恢複了往日的深邃平靜,“有些事情在你們看來或許是我錯了,但正要論起來也該是讓她來跟我說,而不需要你們攔在我和她之間,你能明白嗎”


    玄武也在此時適時說道:“我們一直在留意她的情況,她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既然兩人已經認定他剛才和慕容靜她們在一起,青龍也不再繼續隱瞞:“她傷得比較重,不過已經能夠自己行動。”


    玄武眼裏閃過一絲驚意,以他看來,慕容靜以一人分別與兩位脫凡後期過招,即使萬分僥幸未死,那也是彌留階段才對,怎麽可能還能自己行動


    “她在哪裏帶我去見她。”慕容隱眼中閃過一絲焦躁。


    他對慕容靜的感情很複雜,有一段時間他曾試著把慕容靜當作弟妹,等到慕容靜突破脫凡後,他又將慕容靜視為自己培養出來的女兒。


    但有一點在慕容隱心中是從始至終沒有變化的,那就是慕容靜該是他慕容家最忠誠的家臣。


    或者說得更簡單一點,慕容靜的命該死他們慕容家的。


    就算以前發生了一些事情,積累了一些誤會,但慕容家為了培養她已經花費數之不盡的資源,她就不應做出現在這些事危及自己性命的蠢事。


    慕容隱壓抑下自己突然翻湧的不是情緒,才發現青龍沒有回答。


    大街上的氣氛有些沉凝,玄武主動勸道:“我們四人曾一些修行多年,你覺得我會去害她嗎”


    青龍直視著玄武的眼睛,又看了看臉色陰沉得出水的慕容隱,他搖了搖頭:“不會,你們不會害她,但你們會想著帶她走。”


    “這有什麽不對”慕容隱眼睛微眯,“我知道薑尚修肯定也她身邊,但憑薑尚修那點陣法造詣,想要遮掩住你們一行人的氣息恐怕還差了一點,要知道你們麵臨的是誰。”


    玄武也在一旁勸道:“既然你都知道將白虎他們送到城外跟安全,為什麽還要攔下我們等朱雀她們真被找到之時,再想改變局麵就沒有機會了。”


    青龍眼裏的猶豫隻持續了一瞬,便堅定地搖了搖頭,他看向慕容隱:“朱雀現在即使是麵對我,都沒有以前那種關係,你們這個時候去找她,隻會逼她選擇用極端的方式拒絕。”


    慕容隱眼裏露出一絲冷意,聲音凝澀問道:“青龍,你還是青龍嗎”


    青龍胸口微微起伏:“我從沒有忘記過自己一身實力從何處而來,掌律不用懷疑我,這個時候,我們隱穀應該守望相助才對。”


    慕容隱深深地看了青龍一眼,青龍說的是“我們隱穀”卻不是“我們慕容”,這其實已經說明了一些什麽,慕容隱心裏的燥鬱突然就達到了頂點。


    慕容雲出關,本該是一件他們慕容家複興榮光最關鍵的一步,此時便安安靜靜地發展便是,他實在搞不懂都平靜發展了這麽多年,怎麽會突然陷入這麽混亂的局麵。


    這一刻慕容隱想起了那個所謂的半天計劃,他本意隻是想挫挫青龍隱穀少壯派們的銳氣,怎麽會亂到這個地步


    慕容隱又想起了白虎,以白虎暗中修煉表現出來的實力,青龍他們其實並不具備掀翻城主府的實力。


    最後,慕容隱順其自然地想到了木青,跟白豪有深仇舊怨的是他,殺了白豪的是他,拐跑朱雀的也是他……


    慕容隱在這一刻終於感受到了一種叫後悔的情緒,早知今日,在黃鬆穀的那晚,他無論如何也會把此賊拍死在掌下。


    有些事情雖然當時看起來沒有根據,但以木青那妖孽般的天賦,他就應該想到,他苦心孤詣多年維持的平靜會因為木青的出現,而全麵奔潰。


    慕容隱突然轉頭看了玄武一眼。


    玄武一愣,微微沉頜。


    青龍眼神微冷,身上雷芒乍現,“如果你們再這樣下去,那朱雀與你們再無緩和可能。”


    玄武手掌一翻,一塊破碎的龜甲出現在他的掌心,青龍心裏一歎,身形爆退。


    他出現在附近,本意便是替慕容靜她們擋下一些危險,當卻怎樣也未料到這危險會是來自己方。


    “束!”


    玄武輕喝一聲,一條漆黑的靈蛇從他的麵具中呼嘯而出。


    這條靈蛇追上青龍之後,立刻以首尾相銜之姿圍住青龍。


    青龍沒想到玄武一上來就動用臉上的麵具,見這靈蛇連接成環後,不斷縮小著包圍,似乎想要隔絕出一方獨立的空間,他再不一味飛掠,腰身一沉,雙腳踩得地麵一震的同時,擰腰轟出了一拳。


    “轟隆——”


    他這一拳轟出,猶如平地一聲驚雷,紫色的雷芒繚繞著他整條手臂,直接轟斷了靈蛇。


    靈蛇慘叫一聲,龐大的靈體直接奔潰成一團黑霧。


    青龍的視線被翻騰的黑霧所擋,看不到玄武手掌一拋將殘破的龜甲丟進了黑霧,並且手上動作不停打出一道道印訣,等到他腳下閃爍起紫芒,想要衝出黑霧時,卻發現這黑霧似乎已經徹底蔓延開來,變得無邊無際。


    大街上,看著橫亙在半空不停騰挪的那一團黑雲,慕容隱眼裏露出一絲讚賞:“沒想到你的陣法造詣提升了不少。”


    玄武手上的動作已經停止,他眼底閃過幾絲苦澀之意,靠著道心奔潰換來的提升,他其實另願不要。


    “這困陣最多困住青龍半柱香,我們得立刻行動了。”玄武看了一眼泥腿子巷的方向。


    早在親衛軍騎兵出現在泥腿子巷時,他就注意到了這片地方,想來這便是木青他們早就準備好的一處秘密據點。


    慕容隱的身影快速前掠:“凡事陣法必有痕跡,你尋著薑尚修的氣息找,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再可以浪費。”


    玄武聞言目光一沉,至從聽了慕容引的安排,趁亂對張芍藥出手之後,他便再沒有了周轉的餘地。


    現在木青表現得越是天資妖孽,他的心情就越是複雜,如果慕容隱是為了趁著慕容靜受傷帶走慕容靜,那麽他之所以會這麽賣力,卻還是為了之前沒有沒有完成的事。


    相必那懷風花和薑尚修也都在慕容靜身邊,就是不知道薑尚修是否已經把他的事情告訴了慕容雲


    玄武想著這種可能,目光交織不休,到達泥腿子巷後,勘尋起薑尚修的陣法氣息也越發賣力。


    朱雀城內,除了那些驚慌離城的普通百姓,便也隻剩下了極少數人還在關心著糜爛至此的局勢。


    邢飛騎在馬背上,目測了一下此地距離泥腿子巷的衝鋒距離,揚起手臂,身後還有些雜音的隊伍便立刻恢複了安靜。


    他讓燕清帶領著一部分弟兄護送著各自的家眷去了城外,如果一路還算順利,也許燕清此時已經見到了卻春,帶去了他的關心。


    這就夠了。


    而他,則領著身後僅剩下的兩千騎兵隊,安靜地待在這裏,時刻準備著發出今日的最後一次衝鋒。


    天空中的劍嘯聲依舊連綿不絕,邢飛的目光一轉,立刻落在那看起來有些渺小的三道身影上。


    他很輕易地就認出了木青,並且判斷出了木青此時的情況不妙。


    他不知道像木青公子這樣的好人為什麽會一二再再而三地麵臨著危機四伏的局麵。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甚至隱約知道這突兀出現的幾人便是皇朝來人,但他並不打算改變自己的想法。


    木青,早已經是朱雀城的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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