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破了。”


    慕容雲看著李青牛,感慨說道。


    李青牛安靜地站在原地,那些從他體內衝出的澎湃血氣,在他頭頂形成了一個異常醒目的血色漩渦,一道道無形的漣漪波蕩開來,繞動著在場所有人的道心。


    木青凝眉看著這一慕,剛才古言進入化凡偽境時,他的道心便感受到了類似的奇怪波動,等到此刻李青牛突破時,這種感覺便更加明顯。


    “李叔他能達到化凡的實力嗎”


    劉葳蕤一雙眼睛清亮有神地看著突破中的李青牛,她雖然還沒搞清楚李青牛剛才出了什麽狀況,但心情明顯不像剛才那般難受,頗為期待地問道。


    慕容雲沉吟片刻,回應道:“以他現在表現出的狀態,應該不會弱於古言,但能否以歸真便比肩化凡初階的實力,至少...我還沒有聽說過。”


    慕容雲回答得很嚴謹,為此他甚至還專門詢問了識海中慕容劍的意見。


    但就算是以慕容劍的閱曆,也從未見過有哪一個剛突破的氣盛武夫就能夠達到化凡的實力。


    李青牛頭頂的血色漩渦在膨脹一陣後,降下千絲萬縷的血氣之力,這些肉眼可見的力量飛速纏繞著李青牛的身體,李青牛雖然沒有出聲,但卻一臉緊繃,連眉角都不住地顫動。


    顯然,這一刻的李青牛並不那麽好受。


    “純粹武夫的武道修行之路,與我們煉氣士迥異,他們會主動摒棄掉體內的靈氣,將自身化作熔爐,想要推測他破境後的大概實力,主要便是看這血氣倒灌的時刻。”


    眾人看著李青牛突破,再聽著慕容雲在一旁娓娓道來,都或多或少地有些收獲。


    木青此刻的觸動就很大,因為李青牛此刻的突破,沒有吸收一絲一毫的天地靈氣,全是靠著自身血氣之力一朝釋放後的反哺。


    這給了他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突破到超凡初階時,雖然引起了天地共鳴,但能夠突破更多地還靠的自身的力量。


    他如今所走的道路,似乎在突破時很接近武夫破境的方式,但在平時修行時,便又跟煉氣士沒太多差別。


    想到這裏,木青掃了一眼不遠處同樣正盯著李青牛突破的古元。


    古家體法雙修,說起來才是最早兩條路子一起走的人,但他們後來似乎更注重於覺醒巫族血脈的力量。


    木青還是第一次對“修行有萬法”有了較為深刻的認識。


    那邊,眼看著李青牛真地突破,古言之時猶豫了一瞬,便放棄了幹擾突破的想法。


    他眯眼看著李青牛頭頂逐漸單薄的血色漩渦,臉上平靜,心中卻還是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感慨。


    李青牛的這種武道修行方式,太苦了。


    這世上沒有多少人能夠忍著不突破這麽長的時間,在他眼裏,李青牛能成現在這個樣子,是性格使然,也是機緣巧合。


    這種不具備普遍適用性的修行方式,就跟木青表現出來的一樣,看起來是替人撥開迷霧,指出了一條新的道路,其實真正觸類旁通能夠融入到自身修行中的依舊極少。


    古言大概能夠猜到古慈為什麽對木青的態度轉變這麽大,他並不介意古家之中有人走出自己的道路,但卻依舊異常冷靜地明白,想要靠一個人就提升古家整體的實力,是幾乎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無非是盡可能替古家中的這些人,多積累一些底蘊,等到有人開始大膽往前走時,不至於一開始便被絆住手腳。


    古言早已經明證己心,平複思緒不過一念之間,他見李青牛頭頂的異響終於消失,問道:“可以了嗎”


    李青牛此刻正微微閉目,細細感受著在體內蕩漾的力量。


    林琅天曾說過,武道修行就像蓋房子,地基打得越深越堅固,武道底蘊便越是深厚。


    但光有底蘊是不夠的,還得知道什麽時候加磚,什麽時候添瓦,才不至於浪費了這費心積澱的底蘊。


    李青牛想著林琅天這個絕妙的比喻,身心皆是剔透清明。


    他今日突破,在體內被刻意束縛多年的血氣盡皆得到釋放,他的這具身體其實早在這麽多年的刻意壓製中,具備了連他自己也意外的強韌程度、


    而那些血氣之力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早就不存在什麽雜質,在他突破歸真之後,幾乎沒有什麽損耗地重新回歸到了他的體內。


    此刻的他,渾身上下血氣融融,剛一突破便進入了力量最契合的狀態。


    所以,他沒有讓古言再等多久,片刻後就睜開眼睛,朝古言點了點頭。


    古言接受到李青牛的回應,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


    李青牛目光微動,抬起手臂擋在左側,砰的一聲,正好擋住了轟向太陽穴的拳頭。


    古言現出身形,變拳為掌抓住李青牛的手臂,另一隻手臂蹦得筆直,五指並攏,直接以拇指關節撞向李青牛的喉結。


    李青牛沒料到古言的戰鬥風格陡然狠辣許多,上半身後仰,空閑的那一手則捏拳轟向古言的胸口。


    兩人近在咫尺,古言麵對李青牛這一拳,卻沒有選擇後退半步,反倒朝前踏出半步,一隻腳踩在李青牛兩腳之間,用膝蓋重重地撞向了李青牛的膝蓋。


    李青牛的身體頓時向一側偏去,而古言趕在被一拳擊中前側身,兩人身形交錯,四肢接觸的力量朝著不同的方向,竟是在這一刻形成了一種古怪的平衡。


    但這平衡也隻持續了刹那,但李青牛的力量超過古言時,他們的力量便徹底絞在一起。


    而讓旁觀眾人吃驚的是,分明李青牛的力量已經占據了上風,卻反被古言引導著失去了中心,以至於整個身體都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他這是在報剛才被掄到地上的仇!


    李青牛和古言目光對上,突破後還稍有一絲鬆懈的心態徹底不再。


    他輕喝一聲,直接將抓著他手臂的古言甩飛了出去。


    古言在遠處重新站定,沒有馬上衝向李青牛,變得謹慎許多。


    他本以為李青牛剛突破後,適應體內的力量還需要一段時間,但此刻還有些發麻的手臂卻提醒著他預料出現了很大的偏差。


    似乎從進入朱雀城開始,今日發生的種種都脫離了某種該有的軌跡。


    “偽境終究是偽境,再拖下去,勝算隻會越來越低。”


    慕容雲適時地表達著自己的看法,雖然依舊關注著戰鬥,但慕容雲已經重新防備起古慈。


    似乎是為了印證慕容雲的看法,李青牛這一次主動出擊,古言全程落入下風,幾絲有零星的反擊,卻沒再撼動李青牛分毫。


    如果再這樣去,結果已經顯而易見。


    “我們認輸吧。”


    一道聲音突然在身旁響起,古慈臉色難看地轉過頭。


    古元正一臉平靜地看著遠處的戰鬥,如果不是確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聽,古慈絕不會相信認輸的話會從古元口中說出。


    古慈看著古元,沉默片刻後,才開口說道:“我們不該替古言認輸,而且他也還沒有輸。”


    古元聞言似乎想起了什麽,猛地轉過頭來。


    “轟——”


    一道巨大的撞擊聲響起,緊接著便是一道已經撲麵的勁風。


    古元的頭發在勁風下亂舞,連忙看向戰場。


    在那塵土卷地而起的戰場中心,兩道身影拳掌相接,皆是跨步前傾的姿勢。


    古言竟然硬生生抗住了李青牛攻擊。


    古元看到這一幕後,目光閃動,立刻轉頭看向劉葳蕤,他的嘴巴張開,都要將“認輸”二字說出口了,卻在掃過劉葳蕤身邊之人時下意識住了口。


    古慈似乎感應到了他的複雜情緒,眯起老眼看著前方戰場,徐徐說道:“現在再說認輸已經無用,古言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


    此時,處在全場目光匯聚中心的古言,周身環繞著一圈圈淡金色的血氣,一股晦澀滄桑的氣息降臨在他身上,顯得格外詭異。


    隱穀眾人看到如今,連一直縈繞在心頭的震撼都漸漸消散,此刻還能清晰生出的念頭,都離開開感慨十大家表現出的底蘊和實力。


    木青和古元戰鬥過,輕聲說道:“這看起來像是他們血脈的二次覺醒。”


    慕容雲聞言搖頭道:“到了他這種年齡,已經不可再次覺醒血脈,他現在是在以偽境施展真正的禁術。”


    以偽境施展


    木青心中詫異,古言通過施展禁術,進入偽境,再次施展禁術,會有什麽樣的結果


    直覺告訴木青,古言這一次付出的代價絕對不小。


    戰場中心,感受著古言身上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氣息,李青牛搖頭道:“我沒想到一枚玉簡值得你如此付出。”


    在突破到歸真後,李青牛周身不再環繞澎湃的血氣之力,在對自身力量越發收放自如的同時,對外界各種力量的變化也越發敏銳。


    古言這一刻雖然獲得了一股強大的力量,但卻是以獻祭自身精血作為代價的。


    很有可能,此戰過後,古言終生都再無望踏足化凡。


    古言眼神平靜,收斂著身上的勢,說道:“早在進入朱雀城之前,我便有過一番推衍,前路混沌,卻又暗藏著機遇。”


    “但不是你的機遇。”李青牛替古言補充道。


    古言這種人,有自己的立場,更有可以為之犧牲許多的目標,這樣的人若是出現在西山林家,李青牛大概不會吝嗇自己的敬意。


    但事實卻從不如意,所以古言隻可能是敵人。


    李青牛手上用力,將古言推開的同時,主動拉開了和古元的距離。


    他突破之時,古言給了他的時間,他如今自然不會占古言的便宜。


    古言看了他一眼,揚起頭,伸展開雙臂,慢慢飛到半空。


    這一刻,那些環繞在他身後的淡金色血氣突然膨脹起來,就像是一團火星炸裂,又像是環繞的江河決堤,片刻之後,便在半空中蓄積起一團巨大的金雲。


    某一刻,金雲停止了翻湧,一股強大的威壓落向地麵,地麵上的眾人都是呼吸一窒。


    “來了。”


    慕容雲主動走到眾人前麵,伸手一揮,用連綿劍氣構建起了一道屏障。


    另一邊,古慈和古元則是主動釋放出了體內的血脈氣息,呼應這股威壓。


    反倒是處在金雲籠罩之下的李青牛沒有任何防禦動作。


    他平靜地站在原地,抬頭看著金雲,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金雲下方主動分開,露出裏麵的身影。


    古言的身軀強壯了許多,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上出現了一條條暗金色的紋路,當李青牛的視線停在上麵時,這些紋路竟然扭動起來,閃爍著神秘的微光。


    這似乎是遠古的某種祭祀符文,看得久了,竟然會影響感知。


    李青牛主動移開視線,終於和古言四目相對。


    古言眼神中滿是高高在上的冷漠,看著他的時候泛起絲毫的漣漪。


    這一刻的古言,似乎真正成了一個跨越時空長河而來的巫。


    李青牛快速收斂心神,說道:“看來是準備好了。”


    他雙膝微曲,嗡地一聲,整個人飛劍般拔地而起,直接衝入了金雲之中。


    金雲快速閉合,而後瘋狂地翻騰起來。


    撞擊聲、怒吼聲、以及各種勁氣還沒得肆虐開便又重新被裹挾到一起的呼嘯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沸反盈天。


    古慈抬頭看著天上翻滾不休的金雲,神色複雜。


    古言借助血脈之力,終於徹底發揮出了化凡初階的實力。這是他曾向往的境界,也曾嫉妒過古言要比他走得更遠,但在同一種血脈的感染之下,古慈也還是在替古言可惜,心中更是由衷地生出了幾分感同身受的蕭瑟。


    戰鬥還在繼續。


    當古言和李青牛雙雙發揮出化凡的實力後,兩人的戰鬥就完全進入了另一個層次。


    即使兩人的身影偶爾從被撕裂開的血霧中露出,地麵上的眾人也很通過那刹那間的碰撞看出誰優誰劣。


    或許古言能夠憑借巫族之力,在下一刻便擊敗李青牛,又或許李青牛也將武夫歸真的實力,拔高到一個前人從來到過的高度。


    雙方都心知肚明,這一場戰鬥便是最後的結果。


    古慈有些不喜歡這沉默壓抑地氣氛,望著身上布滿巫族符文的古言,感歎道:“巫族,窮盡肉身的奧妙,衍化天地的法則,他們本該是這片天地的主人。”


    慕容雲聞言,當即反駁道:“那個時代,巫族確實是最強大的種族之一,但那些大巫早就死了,巫族的血脈也跟著斷絕。你們古家發展到如今,難道還自認為巫族如果真是如此,那你們還真不配位列十大家。認不清自己的身份,沉醉在過去的人,不可能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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