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嘴唇不像是自己的一樣,恐懼逃串令林楓難以承受,在下意識的,他稍稍後退了一步。


    “——如果知道什麽的,求求你,不要,不要再逃了。”


    林楓這輕微的舉動,在昏暗小巷裏擔憂的少女眼裏,根本就是為了隱瞞對自身不利的失態而想逃跑。


    “又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為什麽,為什麽林楓總是在關鍵的時候沉默啊!”


    看著陷入沉默的林楓,伍玖抓著他的袖子的手指微微顫抖,看著她的側麵,淚珠已經滑落到下巴了。


    林楓自覺到自己置身的狀況有多險惡,突然被陌生人告知你會被殺死,不但沒有證據反而處處向你隱瞞實情。


    即便林楓是清白的,是真心的,但沒有可以證明的手段,因為在這一回的路線裏頭,他們還未看清艾露森的真麵目,以為獲得了伍玖絕對信任,其實也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


    “如果知道什麽的話!就全部說出來啊!”


    “等到,伍玖!我......”


    辦不到,說出來的瞬間就會被無言的世界給吞噬,不清楚能否像上次一樣僥幸逃脫,因此林楓不敢開口。


    但是,就算拖延時間,即使延後鐵定會發生決裂的時間點,在這令林楓苟延殘喘的時間裏,也想不出可以打破現狀的良策。


    “為什麽,知道什麽就說啊,我也想,聽聽林楓的訴求啊。”


    那是悲痛的傾訴,讓人的心髒足夠停止跳動的話。好想回應,十分想回應,林楓是真心這麽想。


    但是,卻又無話可說。即便是這樣的傾訴也被無言的世界抵擋在外。


    對再度沉默的林楓感到沮喪和失望的伍玖,低下了充斥負麵情感的視線。


    “既然無話可說,那麽我也沒有相信你的必要,走吧,伍玖大人。”


    準備回頭的克拉斯,在說出這麽一番話的同時,林楓內心感覺像是被救贖了一般。


    “等下——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製止克拉斯的是林楓身旁的伍玖,她舉起手掌搭在林楓肩上,瞳孔像在探索隻字片語般猶豫不定,然後抬起頭凝望著林楓的雙目。


    “林楓,拜托你,如果你能說出來的話......求求你。”


    讓伍玖這麽做的原因,是因為一路上,林楓展現出來的獨特的個性,很有趣,很合得來,想一直在一起。


    慈悲的感情,讓林楓為自己的卑微而感到羞恥,事已至此,伍玖還是站在自己這一邊,哪怕擁有讀取他人情感能力的克拉斯都不願意相信自己,但如此被自己傷害著的伍玖卻依然相信著自己。


    “我......我......我經曆過......對不起——”


    嚐試說出口,即便是“死”這一個字都無法開口,在踐踏伍玖這樣的關懷後,林楓的雙腳不是朝前,而是朝後退。


    在這瞬間,沉痛的感情浮現在伍玖的眼睛,對上那副雙眼,林楓清楚的明白,自己的行為對她是有多麽大的打擊。


    那是失望、是悲歎、最深的就是對寄托的信賴被背叛的心灰意冷,無從忍受,想要笑出來對林楓說沒事,但是做不到。


    林楓真正對自己絕望的時候,是在看到伍玖強忍著擠出來的笑容的時候,她的眼神依據沒有改變。自覺以自己的行為可以拯救一切,到頭來誰也沒拯救到,唯一不同前兩次,大概就是伍玖內心對自己的人設吧。


    卑鄙,惡心,叛徒,光是想想就知道大概是這些詞匯。


    不想去想那些,不願意去看那些,於是,林楓幹脆背對著伍玖。


    “那我也不勉強林楓了,克拉斯,我們走吧。”


    揪著林楓衣服的玉手鬆開,手臂上的壓力削減了不少,突然,一個念頭浮現在腦海中。


    逃吧,逃走就好了,他們的一切都和自己無關。


    “林楓——!”


    順應了聲音的期待,林楓動了,一瞬間,伍玖的手伸向遠去的背影,但是在觸碰到林楓之前,僅存的一絲距離被拉開了,在伍玖慌亂到不知所措的慌亂期間,林楓拔腿狂奔。


    揮別叫住自己的聲音,林楓忘我地衝過走廊,感覺有數不盡的溫柔的回憶,但林楓卻沒有回頭直麵的勇氣。


    因為她知道,那終究是回憶,太弱了,脆弱得萬劫不複,就像雲母,一碰就碎。


    因為不能開口,因為沒有從艾露森刀下保護伍玖的勇氣,所以才會蔑視想要相信自己的伍玖,和試圖理清一切的克拉斯的好意,林楓現在能做的,隻有自私的逃跑。


    已經不能回頭了,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唯有逃跑,逃到任何人都找不到自己的地方。


    即便是塞住耳朵,搖頭,發出不成聲的哭泣,伍玖的聲音仿佛如幽魂一般在耳旁回蕩,林楓不斷地逃,不斷地逃下去。


    一個勁地埋頭狂衝,不知道過了多久,上氣不接下氣,膝蓋發軟,大腿酸痛的不成樣,流淌的汗水劃過下巴。即便如此,林楓依舊在奔跑,持續奔跑,若不持續奔跑,就會被後方追過來的複雜的所有感情掩埋。


    如果被抓到,一切就真的完了,為了逃離痛苦,林楓不斷奔跑著,如今,林楓已經回不去那裏了,無法再直麵伍玖。


    克拉斯不會原諒如此踐踏伍玖善意的林楓,伍玖的話也無法完全相信頑固到不肯開口的林楓吧。


    不僅是他們,還背叛了相信自己的霜羽,那名正太也不會再當林楓是同伴了吧,因為現在的林楓,完全和他口中的貧民窟的家夥一模一樣。


    貧民窟?


    想到這個詞匯的林楓停下腳步,環顧了四周破敗不堪的景象,腥味和腐臭味讓人辨認不出這土地原本該有的味道,身旁以為是木板的門前,林楓不禁歪頭。


    麵前破屋的寬度——不,不能算是屋子吧,甚至連公廁的程度都算不上,隻有工地現場的臨時廁所那麽大,完全不像是人住的。


    “這不是,徹底完蛋了,這樣的景象,可真適合現在的我呢,嗬嗬嗬......”


    落日的餘暉照在林楓臉上,腐爛不堪的土地散發著惡臭,被唐突地召喚至異世界的林楓,隻能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苟活。


    在隻有不安紮根的世界,隻有伍玖那樣溫暖的少女是願意接受林楓的避風港。


    但是現在,沒了......


    一切都沒了......


    這便是——


    名為絕望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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