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我仿佛看到了那個曾經把我護在身後的男人。


    猛地晃了晃腦袋,我一定是這兩天吐多了人糊塗,居然又開始一個不留神就想起端王,真是魔怔了。


    其實這幾天我也想明白了。


    端王害我一把,我又坑了回去,就算扯平了吧。


    好死不如賴活著,隻要命還在,活哪兒都一樣。


    更何況我還懷著個孩子。


    井澤一直把我帶在身邊,我猜最大的原因還是可以製衡端王。


    渣男害我至此,也算是報應。


    其次,錦雁的死給了我很大的震撼。


    這個時代的人命不值錢。


    還有人願意利用你,都算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更重要的是,我如今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出生。


    這個世界上我唯一還可以期盼的,可能就隻有這個孩子了。


    我不想冒險去給錦雁報仇,也是因為這個孩子。


    我想如果錦雁還在,她也一定希望我照顧好自己,照顧好這個孩子。


    至於男人麽?都是笑話,我已經完全不抱希望了。


    井澤劫持我至此,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江山社稷巴拉巴拉。


    也好,隻要我對井澤還有利用價值,至少我不會這麽快死。


    盡管井澤對曾經的魏瑤那份癡情,可能比端王還嚴重點。


    但我也沒有自戀到覺得自己能代替那個魏瑤在井澤心裏的地位。


    他對我這些多餘的好,也不過是看著我這張臉順眼罷了。


    呸!


    井澤這一路表現得很是貼心,至少表麵上是。


    見我比幾天前放鬆了一些,他也願意多和我說說話了。


    要麽是燕國的民風傳統,要麽是節日小吃,他見我感興趣的,就會多與我說些,給我解解悶。


    兩天後,進了燕都。


    我被井澤安排在一件不起眼的民宅裏,三進院落,我一個人住。


    安嬤嬤和知秋望荷日常伺候。


    我足不出戶,宅得比在端王府的時候還要嚴實。


    那會兒就算不出門,也有丫頭和我嚼嚼外頭的事兒,也有端王和我說點有趣的……


    呸!


    為什麽又想起了那個賤人。


    我如今是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問起安嬤嬤或是兩個丫頭,都是一問三不知。


    與其說是照顧,不如說是監禁。


    連著很久沒有見到井澤,也沒有他的消息。


    我猜井澤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處理,所以才把我扔在這兒。


    沒有消息,其實就等於他一切順遂。


    我手無縛雞之力,逃也逃不掉,逃了也沒地方去。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等我再次聽到井澤的消息,來送信的,已經是位衣著華麗的公公了。


    而那封信,被稱為聖旨。


    公公先免了我的跪,說燕王吩咐,我站著聽就行。


    ……我也沒想跪。


    聖旨的大概意思,就是要接我入宮。


    如今的井澤已經成了燕王,想要麵見我。


    我對這件事並不意外,就憑井澤縝密的心思和上天的本事,他做不了燕王才有鬼了。


    至於麵見我,也不過是想把我這個人質看在身邊罷了。


    傳旨的公公還帶來了錦衣華服,讓安嬤嬤和兩個丫頭給我換上再入宮。


    安嬤嬤和兩個丫頭也是麵無異色,似乎這一切都稀鬆平常。


    什麽樣的主子教出什麽樣的奴才。


    如果錦雁還在,不知她是否也會像我一樣,慢慢變得對這個世界無情起來。


    我坐在妝台前,任由兩個丫頭給我打扮著。


    這套衣服比從前做端王妃時入宮覲見的款式要簡略一些,但華麗確實有過之而無不及。


    屋外的公公一直等著,直到我出了門。


    外頭已經不是輛輕車簡從的小馬車了。


    這個馬車足足大了三圈兒,裏裏外外金燦燦,馬車框外還有金絲鏈子串了白玉珠做遮擋,一看就不是一般品級的人能坐的。


    我忽然想起井澤曾說過,想讓我做他的王後。


    我心裏暗暗自嘲一笑,王後?有什麽不一樣嗎?


    即便他的深情當真如他所說,那他也不過和端王一樣,愛的是那個死了的魏瑤。


    怎麽,身邊缺個長得像魏瑤的擺設?


    上前兩步,安嬤嬤把我扶上了車。


    這一路朝著王宮去,耳邊時不時能聽到兩句平民百姓語帶羨慕的感慨。


    我垂眸不言,隻是略略歪了些身子靠著。


    肚子該有四個月了吧?腰酸得厲害。


    可能是之前趕路的關係,還沒有緩過來。


    到了王宮,傳旨的公公一路帶著我們幾個,徑直到了井澤麵前。


    井澤正坐在高高的金雕案幾邊,低頭翻閱著什麽。


    聽到公公的稟告,井澤屏退了在場的所有宮人。


    我低頭站著,看見一雙黑底金紋的靴子緩緩走到我的麵前站定。


    我思忖片刻,行了一禮:“陛下。”


    井澤隻頓了一會兒,也沒叫起,隻伸手到我麵前。


    我想了想沒接,自己站了起來。


    對上井澤的眼,幾日不見,他曾經表麵維持的溫和與翩翩也看不見了。


    眼前的男人,眉宇之間滿是睥睨眾生的王者之氣。


    “你從前擔心內政不穩,”井澤開了口,“如今內政初定,孤想接你入宮。”


    嗬,連自稱都改了。


    自我感覺特好吧?


    真是完全猜不到呢,科科。


    我心中冷笑,麵上是裝慣了的溫順。


    “恭喜陛下。”


    從逃亡的細節來看,他一定準備了很久。


    那麽燕國的內政,他又怎麽可能不曾盡在掌握。


    我當初是抽的什麽風,還牛逼哄哄地跟他分析內憂外患。


    我腦子才內憂外患。


    見我沒有表現出意外,也沒有應下,井澤問我:“你不想入宮?”


    我輕笑了一聲,開口回答:“陛下不曾給過我選項,現在又何必在乎我想不想。”


    “魏瑤。”


    井澤驀地叫我名字。


    我一怔愣,對上他深不見底的雙眸。


    “你如果願意,我還是讓你做我的王後。”


    井澤的眼裏居然是有誠懇的,也沒有自稱孤。


    等等!


    井澤說的入宮,還是做他女人的意思?


    我一直以為,井澤帶著我,無非是可以遏製端王,可……


    井澤對我這個假魏瑤,怎麽可能有真心?


    不對。


    不可能。


    井澤會這樣,大概還是因為端王吧?


    想想端王的女人懷著端王的孩子嫁給自己,對端王是多大的侮辱。


    更何況井澤在韓國這麽久,早就演慣了戲,這會兒的真誠我絕壁不會信。


    “不過,”


    就在我心裏默默不屑的時候,井澤接下來的話,像一記耳光,扇得我耳朵一嗡。


    “你肚子裏的孩子不能留。”


    我還怔在原地,井澤已經有條不紊地解釋了下去。


    “當初你若主動跟我走,那這個孩子我可以說是在韓國時便有的;如今我登基你才嫁給我做王後,那麽你必須是清白之身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我呸!


    死渣男!


    是不是主動跟你走,有區別嗎?


    啊?


    每一步路你都算計好了,即便我不肯,你不是依舊有本事把我帶進了燕都?


    哪裏有因為我不自願所以慢了一步嗎?


    在這燕國,除了你自己的心腹,有誰知道我的來曆?


    更何況你可是燕王,是不是你的孩子,難道不是你一句話嗎?


    誰敢跟你對剛?


    你沒辦法?


    你自己信嗎!


    再說了,誰給你的勇氣覺得我想做你女人啊?


    我真是豬油糊了腦子,居然覺得自己能保住這個孩子。


    井澤的心狠手辣我又不是沒見過,我怎麽就這麽天真地想當然了。


    雖然我還沒失去理智到把心裏的罵娘宣之於口,但該表露的底線我還是希望他明白。


    “我不能答應你,因為……”


    可還沒等我把討價還價的籌碼丟出來,井澤已經打斷了我。


    “沒關係,”他像是早就知道我會這麽說,語氣依舊平靜,也根本不想聽我說什麽,“這一次,孤不會逼你。你會有足夠的時間考慮。”


    ?


    什麽意思?


    “不過,”井澤嘴角微揚,“可以先告訴你的是,這個孩子即便生下來,孤也會殺了他。而且你月份越大,落胎越危險,自己想吧。”


    “安嬤嬤!”


    井澤沒等我開口說什麽,已經轉身朝他的案幾走回去。


    安嬤嬤聞聲進來,行了一禮:“奴婢在。”


    “送魏姑娘入靜室。”


    井澤沒有再看我,也沒有多說一句,回到案幾邊繼續翻看方才的東西。


    “是。”


    安嬤嬤恭敬應下,就過來扶我,依舊是客客氣氣,語氣疏離:“魏姑娘,請吧。”


    我愣在原地,幾乎從頭涼到腳心。


    什麽叫,生下來,也會殺了他……


    井澤是打算把我留在身邊多久?


    我知道井澤的無情狠心,也了解他的舉棋若定,一旦他說出了這個話,結局幾乎不會改寫了。


    腦袋忽然一陣暈眩,我險些沒有站穩。


    安嬤嬤順勢扶過了我,道了一句:“魏姑娘留神腳下。”


    我一瞬間心慌得厲害,也隻能由著安嬤嬤給我扶了出去。


    所謂靜室,是燕王後宮之中一座小小的宮殿。


    外頭有侍衛看守。


    隨便瞥一眼,都像是個冷宮。


    可是走進裏麵,又不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蛛網灰塵糊滿牆。


    裏頭窗明幾淨,床鋪整潔,甚至還有一絲鮮花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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