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外院弟子是一名十八九歲的青年,鼻梁很高,唇紅齒白,十分俊逸,但一雙眸子裏透著倨傲,徑直提劍剖開妖狼,將一顆妖狼心用布包裹起來,背到身後。


    妖獸的心,是斬妖的憑證,匯聚了妖獸一身的氣血精粹,與整個妖獸龐大的軀體所蘊藏的血氣相比,幾乎相差仿佛。


    收起妖狼心之後,這名外院弟子終於露出笑意,他小心潛伏追蹤這頭妖狼近一個月,終於等到了今天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毫無損,一擊必殺,如此一來,《玄天功》第八層至第十層的功法,算是被收入囊中。


    玄天道戒律,任何人築基,想要得到《玄天功》第八層至第十層的心法口訣,都要領一枚斬妖令,獨自下山,斬殺一頭妖獸後方能得授。


    這時,老管家上前,躬身一拜行大禮,起身後笑道:“可是玄天道外院的高足?一氣化三清的劍法高妙,小老兒佩服!”


    青年點頭,有些訝異道:“倒是有幾分眼力,能夠認出我玄天道劍法,此番出手也算是緣分了。”


    “小老兒早年魯莽,也曾在山野中為玄天道弟子所救,所以有一些淺薄見識,讓少俠見笑了,”老人小心恭維道,“我們是青山鎮元嶺山的元家,此行隻有家中女眷回鄉省親,不便見客,若是少俠不棄,這裏離元嶺山不過一二十裏,我元家之主與貴派外院靜吾執事自幼相識,少俠到了定當重謝,一盡地主之誼。”


    靜吾師叔!


    青年眼睛一亮,這是他玄天道外院的醫道聖手,於丹道亦有不淺的造詣,甚至外院每個月分配下來的寥寥數枚築基丹,就是出自其手。


    原本並不打算逗留,但現在青年就改變了主意,他故作遲疑,老人幾番相邀之後才勉強答應,被請到車隊前麵一輛紫檀木馬車上,檀香陣陣,可助修行之人寧心定氣,而拉車的,也是兩匹十分矯健的高頭大馬。


    搖搖頭,王清源就坐回到車轅上。


    “怎麽,小兄弟你也不用喪氣,”車夫反而安慰起王清源來,道,“玄天道是我中州境內唯一的道門大宗,每一年多少人想要入門而不可得,別看這青年現在隻是外院弟子,但能獨自下山斬殺妖獸,說不定哪一天築基成功,就成了入門弟子,成為哪一峰的門徒,話說回來,寒門弟子還是有不少拜入玄天道門下的,小兄弟你回去苦練築基功,來年說不定就能得償所願。”


    車夫念叨著,就開始倒苦水,自家老來得子,也到了修行的年紀,整天喊打喊殺,不喜歡讀書。


    青山鎮地界。


    鄖陽縣有二十三個鎮子,這青山鎮雖然是鎮,卻也有方圓百十裏大,各個村、崗、溝、窩窩,埭子,足有十數個。


    元嶺山,就是一個依山而建的村子,而元家則是村子裏最大的地主,因為早年幾代前出過一個正七品的縣令,也算是書香家世。


    車夫開了口,就喋喋不休,王清源倒是領略到不少這青山鎮的風物,對於這鎮子裏一些大門大戶也有了一個模糊的印象。


    到了地界,再次謝過老管家,王清源就孤身離開。


    九裏崗。


    這是屬於青山鎮的一個小山崗,約有數百戶人家,兩千餘人口。


    甫一進入青山鎮地界,王清源就看到了布鎮司巡察的捕快,布鎮司是一鎮衙門,也是一個鎮子的最高長官,是官名,官居從八品。


    一般而言,這是鄉試,也就是州試中舉之後,才能夠由朝廷吏部考核,安排的官位,普天之下,九州境內,多少舉人誕生,能夠得到委任的,都是其中卓絕的人物。


    王清源一路走來,也不禁暗暗點頭,青山鎮境內看上去風平浪靜,雖然臨近傍晚,氣氛有些凝重,但還是能夠看出來這一方布鎮司的勵精圖治,他精神力外放,並未捕捉到多少殘留的妖氣。


    不過來到九裏崗,王清源就挑眉,他精神力步入《光陰刀》第二重功夫的修行,極為敏銳,方圓十數丈,極細微的變化都很難逃過他的感知,現在,他就感到崗子裏的氣氛似乎不太對,有村民麵露憂色,彼此竊竊私語,不見尋常百姓往日裏談笑風生的暢快。


    “淩家?淩家早不在我九裏崗了。”


    “淩家的田產也都轉給了親家,百年前淩家長子開辟商路,了跡,就都搬遷去了鄖陽縣城中。”


    王清源蹙眉,沒想到攔住一個過路拄仗的老人,卻得到了這樣的消息。


    果然時過境遷,物是人非,這九裏崗中屬於他紫薇峰的一十九畝私田連主人都換了。


    “淩家的親家是……”王清源問道。


    老人上下打量他一眼,蹙眉道:“少年人,你問這麽多想要做什麽,你也不用旁敲側擊,我勸你還是回去吧,那兩百兩懸賞雖然讓人眼饞,但也不是你這樣初出茅廬的少年能夠應付的,這半個月來了不少人,多少都是行走一縣之地的老江湖了,築基功六、七層的修為都擋不住,你認為自己比他們還強?《孝經》中說‘身體膚,受之父母’,不要白白傷了性命,以後誰給他們養老送終。”


    老人說著,花白的胡子都翹起來,拐杖連連拄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回去!回去!少年人築基功沒有成,行走在外太凶險了,我中州境內有玄天道這樣的鎮國大宗在,雖然潛伏的妖族不多,妖獸也被曆代玄天道弟子清剿不少,一年十二個月,有十個月可以勉強算得上風平浪靜,但荒野中還是危機四伏,少年人怎麽這麽認不清自己!不是刀劍在身,就能天下無敵,天下九州是這麽好闖蕩的?過分狂妄,好高騖遠是要丟命的!”


    王清源嘴角微微抽搐,沒想到一下就碰到了一個老夫子,不過老人說得不錯,活過了這麽長的年月,看過多少世情,怕是親眼看到過一些少年意氣,在眼前白白送了性命。


    足足半炷香,老人才放過了王清源,依然念念叨叨,搖頭遠去。


    接下來,王清源就注意到,果然有一些緊身短打的修行人,或是頭戴鬥笠,或是身背刀劍槍鞭,或高或矮,或樣貌方正,或尖嘴猴腮,或滿臉憨厚,卻豪氣幹雲,一些馬匹風塵仆仆,被牽著進入村子裏,留下一地還冒著熱氣的馬糞。


    沒有刻意詢問,王清源就循著這些人的方向,很快就路過一座莊嚴的廟宇前。


    東華廟!


    一座神廟,供奉的不是神佛,而是玄天道這一代的東華道人。


    祭祀神靈,在九州境內是有定製的,普通百姓不得隨意建立神廟,香火祭祀,需得由州縣上稟朝廷,由禮部核定,方能撥下銀兩,或由地方自籌,擇日動土。


    東華廟,是中州內最多的神廟,曆代東華道人繼位,都要改換塑像,而玄天道曆代對此也十分重視,甚至除了曆代東華道人的神廟之外,玄天道諸峰,還有一些一脈峰主,頂尖人物,也擁有自己的神廟,平日裏香火鼎盛,更時常派遣弟子下山,為信徒解憂,指點築基功,或分玄天道自製的良藥。


    “胡家老夫人在裏麵祈福,都禱告一整天了,近耄耋的老人,一天香火,真是難為了。”


    “胡家雖然是大戶,卻也飽讀詩書,曆年租子都從未催促過,更時常幫襯村裏窮苦人家,怎麽就遭了這樣的難。”


    “聽說,那老夫人的孫子才剛滿三歲,這一病,就和野獸一樣咬人,力大無窮,指甲鋒利,上次鎮裏一個築基功六層的高手,更通醫術,被一下就掀翻出去,摔得頭破血流不說,還差點被開膛破肚。”


    精神力捕捉種種聲音,王清源眼中精芒一閃,看來就是這一戶人家了。


    二百兩懸賞,普通三口之家一個月也就一兩雪銀的用度,二百兩不是一個小數目,在這樣的村崗裏,也隻有像這樣的大戶人家才能夠拿得出來。


    果然,在繞過了小半個村子後,王清源就看到了一座青磚黑瓦,甚至磚雕福祿壽喜的府邸,銅釘大門,朱紅油漆,上麵一張鍍金匾額,寫著胡府兩個大字。


    “嗯?倒是真的書香家世,這兩個字頗有風骨,筆力蒼勁,不是依葫蘆畫瓢,臨摹字帖能夠寫出來的。”


    王清源暗暗點頭,俗話說字如其人,這樣擁有風骨的字,得有足夠的世情閱曆,詩書底蘊才能夠寫出來,字裏行間的氣韻,是模仿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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