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王清源就要盤腿坐下,運功調息,他麵色微白,哪怕到了《玄天功》第九層,可以吸納冥冥虛空深處的天地祖氣,但遭遇到空殤和尚這樣的年輕高手,根本不容有半點保留,天地祖氣吸納再快,到底比不上真正的空冥尊者,內外天地洞開締結,元氣源源不斷。


    此時此刻,他一身混沌氣血幾乎消耗了八成以上,再多一成,肉身虛弱,就要徹底失去自保之力。


    “好刀法,可惜了,今日之後就將絕跡於世。”


    有聲音響起,王清源一驚,就露出幾分慌亂之色,霍地轉身,隻見一名身著黑衣,以布蒙麵的粗壯身影邁步而來,於十丈外站定,那唯一顯露出來的一雙眸子分明透露出來玩味與嘲弄之色。


    “地煞!”王清源沉聲道。


    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那黑衣蒙麵的粗壯身影應該是個漢子,他手中握一口近五尺長的寬刃大劍,劍刃猩紅,那是常年飽飲鮮血才能浸染滲透進入鐵質的血色。


    此刻,這蒙麵漢子冷聲道:“令人惋惜,可以稱得上是少年英傑了,沒想到你居然強至如斯,堪比築基小成,元氣輪轉的高手,可惜,若是你巔峰之時,我一定會再次蟄伏,尋找可能出現的時機,但現在,那五式刀法你還能斬出哪怕一刀嗎?”


    “九次絕殺,這是第三次了。”王清源忽然開口道。


    蒙麵漢子開始邁步,朝前走來,搖頭道:“你認為我會給你時間?素聞築基功真正打開人體神藏,需要煉五髒內腑,最終打開人體三百六十五處暗竅,從而呼吸吞納天地祖氣,凝練出一身無人能及的混沌氣血,你可以吞納天地祖氣,但可惜再快,也快不過我的劍。”


    嗯?


    倏爾,蒙麵漢子蹙眉,隱約間,他感到這淺灘上似乎生出幾分死寂之氣,連帶著那潺潺的溪水也波光微黯,不過很快他就不以為意,人之將死,生機破滅,或許這就是先兆。


    咻!


    刹那之後,他出手了,這也是一位不弱的高手,已然築基,凝氣成液的功夫也走了大半,寬刃大劍吞吐五寸來長的猩紅劍芒,可惜沒能悟了劍氣,在王清源看來,就力量鬆散,缺了幾分鋒銳之氣。


    蒙麵漢子眼中透出幾分猙獰之色,須臾間就跨越十丈之地,劍刃如裹挾腥風血雨,空氣凝滯,王清源挑眉,此人施展的,居然是一門二階劍法,劍法真意血腥,顯然是殺人無數,屍山血海中創演出來的殺道劍術。


    劍芒臨身,僅餘三寸之地,王清源本來蒼白的麵孔瞬間變得紅潤,慌亂之色盡散,嘴角浮盈出來一抹冷笑。


    不好!


    目光所及,那蒙麵漢子就心神一顫,知道不好,然而下一刻,一縷混沌刀光升起,似乎天地翻轉,什麽腥風血雨都破碎,在蒙麵漢子眼中,一口天地熔爐流淌混沌氣,覆蓋了他頭頂的整個天地。


    鏘!


    收刀入鞘,王清源眸子冰冷,而身前哪裏還有半個人影,唯有一口寬刃大劍插在卵石間,猶自嗡鳴不止。


    地煞的狠辣,以及於刺殺一道的精髓,王清源算是領教了,若非是他身負《無涯步》,可以汲取天地元氣,修複己身,剛剛說不得就要栽在這荒郊野外。


    伸手攝拿,將那大劍收入混沌爐中,身為地煞的殺手,此人身上這一口劍倒是柄寶兵,材質不俗。


    還有六次!


    地煞不過九,等到九次刺殺之後,若是未能成行,日後就不會再接手。


    此時,王清源的眸子很冷,他預感接下來絕不會平靜。


    ……


    冶城


    甫一踏入這長江下遊南岸之地,王清源就從空氣中嗅到了濃鬱的炭火味。


    冶城以冶鐵聞名,九州曆中有載,大周立朝以來,第一次大型冶鐵就出自冶城。


    冶城兵匠如雲,這裏天下修行人匯聚,不為紛爭,隻為求一口趁手的兵器。


    在涼州,高手大匠的身份地位,甚至比尋常宗派、世家更高一分。


    王清源走進冶城,長街上皆是兵器鋪子,青煙嫋嫋,捶打鍛造的聲音此起彼伏。


    更多的是修行人,在鋪子前指指點點,時而點評,時而搖頭,也有尋常百姓人家,大周修行之風昌盛,築基功教化天下,就是普通人家裏,也時常備有兵器,以便日後出行,遭遇妖獸時可賴以防身,博取一線生機。


    大周不禁武,同樣不禁兵刃,就是市井頑童,也可舞刀弄槍。


    王清源感歎,不是人心爭強鬥狠,不求太平,而是妖族環伺,妖獸潛伏,群魔亂舞,人心難定,唯有壯大己身,老百姓才能感到幾分安寧。


    路過一處略顯清冷的兵器鋪子,王清源抬頭看,擺在案上的有刀劍,有長槍,有斧鉞還有流星錘,等等諸多兵刃應有盡有,且王清源觀摩金鐵上的錘疊鍛造紋路,都是經過錘疊鍛打數次的精良兵刃,比之帝朝供給軍中的製式兵器,也不差分毫。


    可見,這冶城鑄兵工藝之精,無愧於數萬年的歲月傳承。


    嗡!


    突兀的,王清源背後青鐵長刀自鳴,沒有半點征兆。


    青鐵長刀嗡鳴,王清源心生感應,循著一縷初生的鋒芒之氣,就看向了長街拐角處,一條不起眼的巷子。


    不僅僅是王清源的刀,這長街上,不少兵刃自鳴,自各家兵器鋪子傳出來,還有行走在街上的一些修行人,也有人背後兵刃顫鳴,若有感應。


    無一例外,王清源精神力感知,能夠生出感應的,大多是一些寶兵。


    “道兵現,寶兵鳴!”


    “有道兵出世了!”


    這時候,不少兵器鋪子裏的打鐵聲戛然而止,而後就有不少打著赤膊,筋肉虯曲的兵匠師傅跳了出來,一個個滿臉愕然,鑄兵多年,雖然不是什麽修行中人,但是於兵刃氣機的感應卻是十分敏銳,須臾後,他們就鎖定了那條幽深寧靜,十分不起眼的巷子。


    “咦,是那個鑄兵十年,一口寶兵都沒鍛造出來過的倔強老頭。”


    “自稱與天下十大神匠排名第六的重玄子是師兄弟,一開始還有人來,但後來被戳破九州上根本沒有這樣的傳聞,神匠重玄子根本沒有師兄弟。”


    “最重要的是,他鑄不出寶兵,謊言不攻自破,可今日這……”


    一幹兵匠師傅心中狐疑,而此時人流湧動,諸多修行人士都開始湧向那往日裏無人涉足的狹小巷子。


    不說道兵,就是更次一層的寶兵,普通修行人也難以得到,世間兵匠無數,但能夠鑄出寶兵,就真正登堂入室,入了一品之境,一口寶兵,尋常兵器鋪子都不可能有,即便有也是作為壓箱底的鎮店之寶。哪怕是如冶城這般兵匠如雲,能登堂入室,臻至一品的兵匠也不多。


    至於說鑄造出來一口道兵,那就足以稱得上是大師。一位煉器大師,哪怕是一階宗派、世家也要作為供奉引入門中,小心伺候。


    ……


    眾人未覺,王清源先一步走進了巷子裏。


    老巷子幽深,青石板上濕潤。糯米水澆築的青磚牆光滑,生有一片片嫩綠新生的青苔。


    巷子盡頭,隻有一家看上去頗為破陋的鋪子。


    王清源初至,卻是有些難以置信,能有道兵出世的兵器鋪子,居然會沒有銀子修繕房屋嗎?


    要知道,就算是尋常的寶兵,幾百上千兩成色最好的雪銀,也還不是最高的,須知尋常百姓人家。一年的用度,至多也不過七、八兩銀子,一兩銀子是一千文,而三文錢,就能買到一個灑滿了芝麻,油香四溢的大燒餅。


    王清源剛至鋪子前,就看到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小姑娘,一身碎花襖子。紮一個長長的小辮子,不說明眸善睞,卻也十分靈秀,但此時卻一臉警惕地看王清源一眼,鋪子斑駁的木門即便釘了幾塊鐵皮,也看上去搖搖欲墜。


    再狠狠瞪王清源一眼,小姑娘咚的一聲將木門關上,最後一眼,王清源看到有些淩亂的鋪子裏,一名打著赤膊的幹瘦老人,正蹲在一座看上去黑漆漆的火爐前,吧嗒吧嗒地抽著水煙。


    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感受小姑娘莫名的敵意,王清源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這時,腳步聲淩亂,一群修行人,蜂窩般湧進巷子,又因為巷子狹小,一個個摩肩接踵,下餃子一般擠在一塊,誰也不肯讓誰,一時間許多人罵罵咧咧,聲音嘈雜。


    略一蹙眉,王清源腳步輕輕一點,就躍上了兩、三丈高的屋頂,很快,他身下的巷子就被人群淹沒。


    有人注意到他,但也不以為意,道兵出世才最重要。


    而屋頂上,除了王清源外,也有不少修行人爬上來,看到他這樣一個背刀的少年,倒是一個個目光一閃,剛剛的輕身功夫雖然看不出多少深淺,但至少可以看出來,這少年還是根基十分紮實,有幾分真功夫的。


    “就是這裏!”


    “道兵出世,氣機難掩,牽引之力到了這裏最強烈,一定就是這家鋪子!”


    “怎麽關了門,開門做生意,怎麽能現在閉門謝客!”


    “開門!開門!”


    有粗獷性子躁的莽漢子伸出大手拍打木門,木屑簌簌而落,破陋的鋪子在王清源眼裏就好像一名遲暮的老人,隨時都會駕鶴西去。


    “不開門!今天不賣兵器!都走開!都走開……”這時候,木門後麵傳來之前小姑娘生氣的喊聲。


    “小丫頭片子,叫你家大人出來說話!”


    “開門,你家大人出來,我們有話問他!”


    “不開,家裏沒人!”


    一幹人哪裏有什麽耐心,一名壯漢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拍,哢嚓一聲,鋪子木門就四分五裂,那此前對王清源瞪眼的小姑娘踉蹌退出去,差點跌坐到地上,這時候瞪大眼珠子,死死地盯著鋪子前一幹人,張開雙臂,護在如癡呆一般蹲在地上的老人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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