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天放學開始，李群最大的興趣不再是電子遊戲。其實李群玩電子遊戲在意的不斷的挑戰自我，每次打通關就沒了興趣。現在英語就是李群最大的挑戰。
趙淩淩不知道為什麽會答應兩個人的要求，原來每天回家做完作業可以看看動畫片，和門口的小朋友一起做做遊戲，現在卻要陪他們兩個一起學英語，反正上初中就可以學英語了，幹嘛要提前學啊？趙淩淩不明所以。卻不知道王曜的好意，王曜知道趙淩淩上了初中後學習會很吃力，慢慢的就對學習沒了興趣，最後隻能上了個職高。現在王曜想試著改變一下趙淩淩，看看能不能提升她的興趣。如果她提前學習了英語，到上了初中，那些簡單的英語對於趙淩淩就不成問題了，她可以把精力更多的放在數理化上。當然這些話王曜不會直接告訴她。
每天放學後教導兩個人學英語，成了王曜的夢魘，本來就沒有教人學習的練習，以為教個英語是個簡單的事，但是幾個音標就讓王曜撓頭了，看著趙淩淩的興致也不高。王曜反省了一下，自己還按學校那一套教，怎麽會讓他們感興趣呢？
既然這樣就按虛擬對話教，所有的單詞音標在對話中再教，果然在假設的英文對話中，趙淩淩的學習興趣大增。李群果然是學霸，學過的東西記得很牢。王曜對於能給未來的科學家上課也很自豪。
小孩子就喜歡在別人麵前張揚，沒學幾天，李群就和趙淩淩在同學麵前顯擺，不知怎麽就傳到蕭老師耳朵裏了。蕭老師對於王曜，李群和趙淩淩的學習小組非常感興趣。甚至有興趣讓王曜輔導大家都對英語感興趣，王曜嚇得連忙拒絕，這責任可大了，而且王曜還有別的計劃，不能把時間都浪費到這些地方，對於李群和趙淩淩，王曜可以無償付出，對於其他人王曜可沒有這個義務。蕭老師有點失望，但是也理解，隻是要求他們以後不要在學校再用英語說話。李群和趙淩淩知道給王曜找了麻煩，連忙答應。
時間轉眼就過，眼看就要到星期天了，王曜對於星期天有沒有人收購自己的‘黑題詞’郵票忐忑不安。王曜也不敢讓爸爸和媽媽知道，如果被他們知道了，不管賣了多少錢肯定會被沒收的。王曜隻能偷偷摸摸的進行。
“兒子，今天星期天了，你想去哪裏玩啊？”劉雅今天夜班，白天都有時間。這段時間劉雅很開心，兒子有可能是神童，劉雅恨不得在所有的姐妹麵前顯擺一下，但是害怕最後結果不好丟臉，隻在最好的朋友老馬身邊說了，並且囑咐她千萬不要在別人麵前說，能夠收獲老馬的羨慕眼光，劉雅已經很高興了。倒是王建國不怕丟臉，對兒子自信滿滿，在全隊人麵前都說了自己兒子要跳級，要上科大少年班。引得隊上有孩子的同事們一片羨慕，老王的心情這幾天特別好。今天也打算在家好好陪兒子，反正最近沒什麽大案子。偷個懶就偷個懶吧。
王曜彷佛被錘擊了一般，爸爸媽媽都在家，這可怎麽辦啊？
“那個，媽媽，我今天約好和李群去英語角練習英語了，恐怕不能玩了，要不你和爸爸去約會吧？你們兩個人也好久沒有單獨在一起了。”王曜推辭著。
劉雅的臉居然有點紅，被兒子關心這些事還有點不好意思啊。不過確實很久沒有和丈夫兩個人單獨一起浪漫一下了。有了兒子，重心都放在了兒子身上，好像是有點忽略了丈夫了。
王建國還是大大咧咧的：“你個小屁孩，老子的事你也管？當心我打你屁股。不過學習是好事，那你就去學習吧？中午你們回來吃飯嗎？”
王曜想了一下：“可能回來也可能不回來吧？”英語角就早上和晚上人多，中午太陽太曬，沒有人。估計不回來會被懷疑的。
“那就別回來了，我和你媽去串串親戚，給你十元錢，自己買著吃吧！”王建國一邊從錢包裏拿錢，一邊用眼睛偷瞄自己的妻子。劉雅的臉已經不能看了，比蘋果都紅了。
“小孩子給那麽多錢幹嘛？給五塊就行了。”劉雅把王曜還沒到手的十元錢已經沒收了，從自己錢包掏出五元錢遞給兒子。
“省點花啊，別亂買東西。”劉雅囑咐道。
王曜心想幸好我沒跟你們說，不然被沒收是必然的。
隔壁又傳來了吵架聲。王曜家是個小胡同，隻有三戶人家。但是一牆之隔的就是另一條胡同，也有三戶人家。出了小胡同就是一條小馬路，小馬路對麵倒不是胡同了，像大院一樣，一個大院幾戶人家。這裏都是私房，蓋的沒有什麽規矩。可以說都是中州的老門老戶。
吵架的是一牆之隔的賴家，是另一個胡同。不用打聽，就知道他們在吵些什麽。老賴沒什麽本事，在農藥廠上班，媳婦在街道上的小廠裏掙點小錢。老賴的大兒子同樣沒什麽本事，但是年齡到了要結婚，老賴讓大兒子頂替自己接了班。老賴的二兒子從鄉下辦了假病返的城，沒有地方安置。眼看著大哥接了爸爸的班，又馬上結婚。自己什麽都沒有，心裏有怨氣，認為爸媽偏心。時間長了，矛盾就掩蓋不住了，隔不了三四天就會吵一架。
“你可別學隔壁賴二子，天天跟爹媽吵架，一點也不孝順。”劉雅又借機馬上教育兒子。
上輩子，王曜對媽媽的話深以為然。不敢跟賴二哥親近，眼看著賴二總是和門口的小孩玩，王曜總是躲得遠遠的，生怕不孝順也會傳染。
但是現在，王曜卻對賴二有了同情。特殊的年代早就的特殊的人，學沒能好好上就下鄉了，想返城除了有關係就隻有參軍和考大學兩條路。能辦理病返不知道費了賴二哥多大的功夫了。但是返城後的境遇遠遠不如想象，現在的工廠已經很少招工了，大部分都是接班，極少的一部分是大學生分配。爹媽又幫不上一點忙，賴二會困惑鬱悶是很正常的。隻是老跟爹媽發脾氣有什麽用？現在的機會那麽多，為什麽大家都看不到呢？對於王曜來說，八十年代就是一個黃金的年代，處處有黃金，但是對於同時代的人來說，有希望，有期盼，還有困惑。
王曜收拾好軍書包，把夾郵票的書連同一本初中英文課本一起放進書包，英文課本是趙淩淩姐姐的，王曜就是根據初中的單詞範圍給他們編英文對話。跟爸媽告別後，王曜走出家門。
賴二失落的走在前麵，不時的用腳踢著地上的土疙瘩。身影很落寞。
“賴二哥”王曜喊了一聲。
一般剛跟父母吵完架，鄰居們都會對自己指指點點，賴二已經習慣了。第一回剛吵完架有人叫自己。賴二回過頭，是隔壁老王家的小子，聽說學習很好，長的也挺帥的。但是沒有怎麽說過話。他叫自己幹什麽？
“賴二哥，吃早飯沒？我請你吃早飯吧？”王曜緊跑兩步跟上來。
什麽情況？賴二有點迷糊，一個小學生請自己吃飯？是不是跟同學打架了，找自己報仇啊。賴二沒什麽興趣。
“去一邊去，我不幫人打架。”
“賴二哥，我沒說讓你幫我打架啊。我就是想請你吃早飯。”
“真不打架？一會兒我吃完也不會幫你打的。”賴二早就文攻武鬥的厭煩了，已經從小孩子打到大人了，自己似乎除了打架什麽都不會。
“真的。”王曜很肯定的點點頭。
賴二喝著羊肉湯，把鍋盔撕碎了泡到湯裏，心裏還在想為什麽王曜要請自己吃飯。
“好鮮啊。”王曜喝了一口清湯，才把鍋盔撕碎，賴二撕的很大塊，幾下就撕好了。王曜不緊不慢的把鍋盔撕成指甲蓋大小的饃塊才泡進湯裏，這還是上輩子一個長安同事教的，這樣鍋盔能迅速泡軟入味，一口湯一口饃，最後饃吃完隻剩最後一口湯，這叫‘口湯’。後來親自去長安了才知道同事沒有誇張，長安本地的泡法更講究，還有什麽‘水圍城’‘幹拔’之分，不過王曜現在的泡法就已經很讓人側目了。饃泡完才放辣椒和鹽。嚐了口甜鹹正好。
“賴二哥，剛才又聽見你和賴伯伯吵架了，天天這樣吵有意思嗎？”王曜往嘴裏大口塞著泡饃一邊說。
賴二的臉色馬上不好看了，吵的時候無所謂，但是被鄰居聽見，還是有點沒麵子，為這自己已經在這條街道上名聲臭大街了，很多人家都不讓他們家的小孩跟自己玩。賴二也覺得老跟小孩玩沒意思。可是同齡的青年要不接班了要不就等著家裏給找門路，這條街上除了自己根本沒有無所事事的同齡年輕人了。今天更是被一個十歲的小孩子問。賴二覺得更沒麵子了，羊肉鮮湯喝著也沒有味道了。賴二站起來就要走，王曜連忙伸手拉住賴二。
“賴二哥，我沒有探究你們家的意思，也沒有指責你的意思。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上學的時候趕上下鄉，什麽都沒有學到。等到返城了，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來，但是國家不管，賴伯伯也沒有能力幫你。”
賴二第一次聽見有人理解自己，心裏就是一暖，坐在那裏悶頭喝了一口湯，等著王曜繼續說。
“賴大哥和你差不多，而且賴大哥婚期到了，賴伯伯沒有辦法才讓賴大哥接班結婚了。賴二哥你不能因為這抱怨賴伯伯偏心。換做是你，你也會先緊著急需的那個人解決啊。沒有先讓老二接班結婚把老大放著不管的道理啊。”王曜的這句話馬上又讓賴二怒火中燒。
“賴二哥，咱們平時接觸的少，你當我小孩，可是我覺得我懂的道理比你多，不信你今天聽完看看是不是有道理。”王曜連忙再次勸住賴二。
“所以，賴二哥，你工作沒著落，心情不好，我也能理解。加上賴大嫂那人嘴巴還真不饒人，去年我不過撿了一個你們家果樹上掉的蘋果，見我一次說我一次。你跟你大嫂關係不睦，我也了解。但是你不能把火氣都發到賴伯伯身上啊。你當賴伯伯願意啊，我親眼看見賴伯伯平常沒事去撿些破爛賣，如果有辦法，賴伯伯會放棄工作撿破爛？不都是這個時代造成的嗎？”
“可是賴二哥你呢？你平時在幹什麽？和你的狐朋狗友喝酒打牌，回家了還耍酒瘋。賴伯伯沒有本事幫你，可是你自己奮進了嗎？所以別人看不上你，你也別生氣。”
“你個小屁孩懂什麽？”賴二今天覺得格外的不好意思，被一個小孩子教訓。
“賴二哥，我覺得其實你不應該生氣，賴大哥接班我覺得你應該慶幸才對，農藥廠那是人幹的活？幹個活連個安全保護措施都沒有，就帶一個口罩就算防護了？天天聞著農藥身體會好？沒聽說蚊子都不咬農藥廠工人！”
“可那也是正經的國營廠，正經的工人啊。談對象說出去，別人也知道你是正經工人啊。”賴二還是很不舍。
“呸，什麽叫國營廠工人就能高人一等啊。沒看見這幾年，大鍋飯也不讓吃了。現在是打破工人的大鍋飯，過不了幾年就得打破國營廠的大鍋飯，同樣的，企業自主經營。和工人的能者上弱者下一樣，早晚國營廠也會分個三六九等，就農藥廠那規模，一點競爭力都沒有，早晚都得走破產道路。與其等到呆不下去再找出路還不如現在就找出路呢。”王曜的這番話可謂石破天驚，引得身邊吃飯的幾個人都為之側目。
“小孩子胡說八道，國營廠都是國家的，國家會讓破產？”一堆人嗤之以鼻。
王曜不在乎的撇撇嘴，事實會告訴你們未來的幾年會有多殘酷。
“賴二哥，你別不相信。經曆了十年混亂，國家經濟早到了崩潰邊緣。不然為什麽會開特區，農村搞什麽聯產承包製。都是要變啊。既然現在可以跟資本主義一起合作辦廠，那麽將來國營廠倒閉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而且為了解決經濟停滯，增長緩慢的現狀，南麵已經開始大發展了。我們這裏離得遠，還沒什麽感覺。但是從南麵回來的人都怎麽說的？南方的人現在沒人管什麽主義，什麽國營私營，都在做生意掙錢。哪像我們這邊還隻會盯著國營廠上班。但是這就是我們這裏的好機會啊。現在不用拚爹，就是拚父母地位，一切都是靠自己，隻要肯吃苦肯出力就能掙錢，一個月上班才多少錢啊？現在往南邊跑的人，一個月都能掙好幾百塊錢呢！”
“真的？你說的是真的？我不怕吃苦出力，你跟我說，怎麽才能掙錢啊？”賴二彷佛打了興奮劑。眼巴巴的看著王曜。
王曜光顧著說話了，湯都涼了，又去添了一勺熱湯，大口大口的吃起來了。賴二急的抓耳撓腮，想聽王曜的辦法。
王曜見吊起了賴二的興致，就不急著說了，吊著他就行。總得來說，賴二還是可以信任的，剛才說了不幫自己打架，就證明這個人還是有一定明辨是非的能力。就是書讀的少，有點五大三粗。不過這樣的人一旦收服，比心眼多的人更好管理。
王曜跟賴二使個眼色，你沒看旁邊的人都豎著耳朵等著聽怎麽掙錢呢！怎麽這裏說。
吃完早飯，王曜算賬，四兩糧票，一塊錢。真便宜啊，要是沒有糧票就得四塊錢。不過糧票也快作廢了，媽媽還攢了好多糧票呢，都是窮怕了餓怕了惹的禍，攢了一大堆一夜之間變廢紙。王曜得等快作廢之前趕快換出去。
“二哥，我也不叫你姓了，不好聽。今天你先陪我轉轉，看看我怎麽掙錢的。”王曜終於拉到一個大人陪自己去郵市了。
趙淩淩不知道為什麽會答應兩個人的要求，原來每天回家做完作業可以看看動畫片，和門口的小朋友一起做做遊戲，現在卻要陪他們兩個一起學英語，反正上初中就可以學英語了，幹嘛要提前學啊？趙淩淩不明所以。卻不知道王曜的好意，王曜知道趙淩淩上了初中後學習會很吃力，慢慢的就對學習沒了興趣，最後隻能上了個職高。現在王曜想試著改變一下趙淩淩，看看能不能提升她的興趣。如果她提前學習了英語，到上了初中，那些簡單的英語對於趙淩淩就不成問題了，她可以把精力更多的放在數理化上。當然這些話王曜不會直接告訴她。
每天放學後教導兩個人學英語，成了王曜的夢魘，本來就沒有教人學習的練習，以為教個英語是個簡單的事，但是幾個音標就讓王曜撓頭了，看著趙淩淩的興致也不高。王曜反省了一下，自己還按學校那一套教，怎麽會讓他們感興趣呢？
既然這樣就按虛擬對話教，所有的單詞音標在對話中再教，果然在假設的英文對話中，趙淩淩的學習興趣大增。李群果然是學霸，學過的東西記得很牢。王曜對於能給未來的科學家上課也很自豪。
小孩子就喜歡在別人麵前張揚，沒學幾天，李群就和趙淩淩在同學麵前顯擺，不知怎麽就傳到蕭老師耳朵裏了。蕭老師對於王曜，李群和趙淩淩的學習小組非常感興趣。甚至有興趣讓王曜輔導大家都對英語感興趣，王曜嚇得連忙拒絕，這責任可大了，而且王曜還有別的計劃，不能把時間都浪費到這些地方，對於李群和趙淩淩，王曜可以無償付出，對於其他人王曜可沒有這個義務。蕭老師有點失望，但是也理解，隻是要求他們以後不要在學校再用英語說話。李群和趙淩淩知道給王曜找了麻煩，連忙答應。
時間轉眼就過，眼看就要到星期天了，王曜對於星期天有沒有人收購自己的‘黑題詞’郵票忐忑不安。王曜也不敢讓爸爸和媽媽知道，如果被他們知道了，不管賣了多少錢肯定會被沒收的。王曜隻能偷偷摸摸的進行。
“兒子，今天星期天了，你想去哪裏玩啊？”劉雅今天夜班，白天都有時間。這段時間劉雅很開心，兒子有可能是神童，劉雅恨不得在所有的姐妹麵前顯擺一下，但是害怕最後結果不好丟臉，隻在最好的朋友老馬身邊說了，並且囑咐她千萬不要在別人麵前說，能夠收獲老馬的羨慕眼光，劉雅已經很高興了。倒是王建國不怕丟臉，對兒子自信滿滿，在全隊人麵前都說了自己兒子要跳級，要上科大少年班。引得隊上有孩子的同事們一片羨慕，老王的心情這幾天特別好。今天也打算在家好好陪兒子，反正最近沒什麽大案子。偷個懶就偷個懶吧。
王曜彷佛被錘擊了一般，爸爸媽媽都在家，這可怎麽辦啊？
“那個，媽媽，我今天約好和李群去英語角練習英語了，恐怕不能玩了，要不你和爸爸去約會吧？你們兩個人也好久沒有單獨在一起了。”王曜推辭著。
劉雅的臉居然有點紅，被兒子關心這些事還有點不好意思啊。不過確實很久沒有和丈夫兩個人單獨一起浪漫一下了。有了兒子，重心都放在了兒子身上，好像是有點忽略了丈夫了。
王建國還是大大咧咧的：“你個小屁孩，老子的事你也管？當心我打你屁股。不過學習是好事，那你就去學習吧？中午你們回來吃飯嗎？”
王曜想了一下：“可能回來也可能不回來吧？”英語角就早上和晚上人多，中午太陽太曬，沒有人。估計不回來會被懷疑的。
“那就別回來了，我和你媽去串串親戚，給你十元錢，自己買著吃吧！”王建國一邊從錢包裏拿錢，一邊用眼睛偷瞄自己的妻子。劉雅的臉已經不能看了，比蘋果都紅了。
“小孩子給那麽多錢幹嘛？給五塊就行了。”劉雅把王曜還沒到手的十元錢已經沒收了，從自己錢包掏出五元錢遞給兒子。
“省點花啊，別亂買東西。”劉雅囑咐道。
王曜心想幸好我沒跟你們說，不然被沒收是必然的。
隔壁又傳來了吵架聲。王曜家是個小胡同，隻有三戶人家。但是一牆之隔的就是另一條胡同，也有三戶人家。出了小胡同就是一條小馬路，小馬路對麵倒不是胡同了，像大院一樣，一個大院幾戶人家。這裏都是私房，蓋的沒有什麽規矩。可以說都是中州的老門老戶。
吵架的是一牆之隔的賴家，是另一個胡同。不用打聽，就知道他們在吵些什麽。老賴沒什麽本事，在農藥廠上班，媳婦在街道上的小廠裏掙點小錢。老賴的大兒子同樣沒什麽本事，但是年齡到了要結婚，老賴讓大兒子頂替自己接了班。老賴的二兒子從鄉下辦了假病返的城，沒有地方安置。眼看著大哥接了爸爸的班，又馬上結婚。自己什麽都沒有，心裏有怨氣，認為爸媽偏心。時間長了，矛盾就掩蓋不住了，隔不了三四天就會吵一架。
“你可別學隔壁賴二子，天天跟爹媽吵架，一點也不孝順。”劉雅又借機馬上教育兒子。
上輩子，王曜對媽媽的話深以為然。不敢跟賴二哥親近，眼看著賴二總是和門口的小孩玩，王曜總是躲得遠遠的，生怕不孝順也會傳染。
但是現在，王曜卻對賴二有了同情。特殊的年代早就的特殊的人，學沒能好好上就下鄉了，想返城除了有關係就隻有參軍和考大學兩條路。能辦理病返不知道費了賴二哥多大的功夫了。但是返城後的境遇遠遠不如想象，現在的工廠已經很少招工了，大部分都是接班，極少的一部分是大學生分配。爹媽又幫不上一點忙，賴二會困惑鬱悶是很正常的。隻是老跟爹媽發脾氣有什麽用？現在的機會那麽多，為什麽大家都看不到呢？對於王曜來說，八十年代就是一個黃金的年代，處處有黃金，但是對於同時代的人來說，有希望，有期盼，還有困惑。
王曜收拾好軍書包，把夾郵票的書連同一本初中英文課本一起放進書包，英文課本是趙淩淩姐姐的，王曜就是根據初中的單詞範圍給他們編英文對話。跟爸媽告別後，王曜走出家門。
賴二失落的走在前麵，不時的用腳踢著地上的土疙瘩。身影很落寞。
“賴二哥”王曜喊了一聲。
一般剛跟父母吵完架，鄰居們都會對自己指指點點，賴二已經習慣了。第一回剛吵完架有人叫自己。賴二回過頭，是隔壁老王家的小子，聽說學習很好，長的也挺帥的。但是沒有怎麽說過話。他叫自己幹什麽？
“賴二哥，吃早飯沒？我請你吃早飯吧？”王曜緊跑兩步跟上來。
什麽情況？賴二有點迷糊，一個小學生請自己吃飯？是不是跟同學打架了，找自己報仇啊。賴二沒什麽興趣。
“去一邊去，我不幫人打架。”
“賴二哥，我沒說讓你幫我打架啊。我就是想請你吃早飯。”
“真不打架？一會兒我吃完也不會幫你打的。”賴二早就文攻武鬥的厭煩了，已經從小孩子打到大人了，自己似乎除了打架什麽都不會。
“真的。”王曜很肯定的點點頭。
賴二喝著羊肉湯，把鍋盔撕碎了泡到湯裏，心裏還在想為什麽王曜要請自己吃飯。
“好鮮啊。”王曜喝了一口清湯，才把鍋盔撕碎，賴二撕的很大塊，幾下就撕好了。王曜不緊不慢的把鍋盔撕成指甲蓋大小的饃塊才泡進湯裏，這還是上輩子一個長安同事教的，這樣鍋盔能迅速泡軟入味，一口湯一口饃，最後饃吃完隻剩最後一口湯，這叫‘口湯’。後來親自去長安了才知道同事沒有誇張，長安本地的泡法更講究，還有什麽‘水圍城’‘幹拔’之分，不過王曜現在的泡法就已經很讓人側目了。饃泡完才放辣椒和鹽。嚐了口甜鹹正好。
“賴二哥，剛才又聽見你和賴伯伯吵架了，天天這樣吵有意思嗎？”王曜往嘴裏大口塞著泡饃一邊說。
賴二的臉色馬上不好看了，吵的時候無所謂，但是被鄰居聽見，還是有點沒麵子，為這自己已經在這條街道上名聲臭大街了，很多人家都不讓他們家的小孩跟自己玩。賴二也覺得老跟小孩玩沒意思。可是同齡的青年要不接班了要不就等著家裏給找門路，這條街上除了自己根本沒有無所事事的同齡年輕人了。今天更是被一個十歲的小孩子問。賴二覺得更沒麵子了，羊肉鮮湯喝著也沒有味道了。賴二站起來就要走，王曜連忙伸手拉住賴二。
“賴二哥，我沒有探究你們家的意思，也沒有指責你的意思。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上學的時候趕上下鄉，什麽都沒有學到。等到返城了，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來，但是國家不管，賴伯伯也沒有能力幫你。”
賴二第一次聽見有人理解自己，心裏就是一暖，坐在那裏悶頭喝了一口湯，等著王曜繼續說。
“賴大哥和你差不多，而且賴大哥婚期到了，賴伯伯沒有辦法才讓賴大哥接班結婚了。賴二哥你不能因為這抱怨賴伯伯偏心。換做是你，你也會先緊著急需的那個人解決啊。沒有先讓老二接班結婚把老大放著不管的道理啊。”王曜的這句話馬上又讓賴二怒火中燒。
“賴二哥，咱們平時接觸的少，你當我小孩，可是我覺得我懂的道理比你多，不信你今天聽完看看是不是有道理。”王曜連忙再次勸住賴二。
“所以，賴二哥，你工作沒著落，心情不好，我也能理解。加上賴大嫂那人嘴巴還真不饒人，去年我不過撿了一個你們家果樹上掉的蘋果，見我一次說我一次。你跟你大嫂關係不睦，我也了解。但是你不能把火氣都發到賴伯伯身上啊。你當賴伯伯願意啊，我親眼看見賴伯伯平常沒事去撿些破爛賣，如果有辦法，賴伯伯會放棄工作撿破爛？不都是這個時代造成的嗎？”
“可是賴二哥你呢？你平時在幹什麽？和你的狐朋狗友喝酒打牌，回家了還耍酒瘋。賴伯伯沒有本事幫你，可是你自己奮進了嗎？所以別人看不上你，你也別生氣。”
“你個小屁孩懂什麽？”賴二今天覺得格外的不好意思，被一個小孩子教訓。
“賴二哥，我覺得其實你不應該生氣，賴大哥接班我覺得你應該慶幸才對，農藥廠那是人幹的活？幹個活連個安全保護措施都沒有，就帶一個口罩就算防護了？天天聞著農藥身體會好？沒聽說蚊子都不咬農藥廠工人！”
“可那也是正經的國營廠，正經的工人啊。談對象說出去，別人也知道你是正經工人啊。”賴二還是很不舍。
“呸，什麽叫國營廠工人就能高人一等啊。沒看見這幾年，大鍋飯也不讓吃了。現在是打破工人的大鍋飯，過不了幾年就得打破國營廠的大鍋飯，同樣的，企業自主經營。和工人的能者上弱者下一樣，早晚國營廠也會分個三六九等，就農藥廠那規模，一點競爭力都沒有，早晚都得走破產道路。與其等到呆不下去再找出路還不如現在就找出路呢。”王曜的這番話可謂石破天驚，引得身邊吃飯的幾個人都為之側目。
“小孩子胡說八道，國營廠都是國家的，國家會讓破產？”一堆人嗤之以鼻。
王曜不在乎的撇撇嘴，事實會告訴你們未來的幾年會有多殘酷。
“賴二哥，你別不相信。經曆了十年混亂，國家經濟早到了崩潰邊緣。不然為什麽會開特區，農村搞什麽聯產承包製。都是要變啊。既然現在可以跟資本主義一起合作辦廠，那麽將來國營廠倒閉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而且為了解決經濟停滯，增長緩慢的現狀，南麵已經開始大發展了。我們這裏離得遠，還沒什麽感覺。但是從南麵回來的人都怎麽說的？南方的人現在沒人管什麽主義，什麽國營私營，都在做生意掙錢。哪像我們這邊還隻會盯著國營廠上班。但是這就是我們這裏的好機會啊。現在不用拚爹，就是拚父母地位，一切都是靠自己，隻要肯吃苦肯出力就能掙錢，一個月上班才多少錢啊？現在往南邊跑的人，一個月都能掙好幾百塊錢呢！”
“真的？你說的是真的？我不怕吃苦出力，你跟我說，怎麽才能掙錢啊？”賴二彷佛打了興奮劑。眼巴巴的看著王曜。
王曜光顧著說話了，湯都涼了，又去添了一勺熱湯，大口大口的吃起來了。賴二急的抓耳撓腮，想聽王曜的辦法。
王曜見吊起了賴二的興致，就不急著說了，吊著他就行。總得來說，賴二還是可以信任的，剛才說了不幫自己打架，就證明這個人還是有一定明辨是非的能力。就是書讀的少，有點五大三粗。不過這樣的人一旦收服，比心眼多的人更好管理。
王曜跟賴二使個眼色，你沒看旁邊的人都豎著耳朵等著聽怎麽掙錢呢！怎麽這裏說。
吃完早飯，王曜算賬，四兩糧票，一塊錢。真便宜啊，要是沒有糧票就得四塊錢。不過糧票也快作廢了，媽媽還攢了好多糧票呢，都是窮怕了餓怕了惹的禍，攢了一大堆一夜之間變廢紙。王曜得等快作廢之前趕快換出去。
“二哥，我也不叫你姓了，不好聽。今天你先陪我轉轉，看看我怎麽掙錢的。”王曜終於拉到一個大人陪自己去郵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