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封棋漫步在湖邊,想著心事。


    既有對未來的規劃,也有對人類文明結構的思考。


    這時耳邊微風起伏,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口琴聲。


    抬頭望去,遠遠的就看到沐晴屈膝坐在湖邊的柳樹下,靜靜吹奏著。而她手中的口琴,也變成了他贈送的那一支銀白色口琴。


    沒有打招呼,他邁步來到沐晴身邊的草地,悄悄坐下,聽她繼續吹奏曲子。


    曲調與曾經相比,少了一絲悲傷,多了一絲溫暖。


    琴聲如訴,蘊藏著種種心事,每一個音符下,都埋藏一顆平靜而柔韌的心靈,而他的情緒,也跟著曲調起伏變化,代入其中。


    片刻後,沐晴將倚在唇邊的口琴放下,捋起擋住視線的一縷頭發,掛在耳邊,望著封棋開口道:


    “為什麽要送我口琴,還對我那麽好。”


    “因為我能理解睹物思人的感覺,這支口琴既是送朋友的贈禮,也是希望你能從陰影中走出來。”


    “你也是孤兒?”沐晴顯得有些詫異。


    “他們曾是領域戰團的戰士,在一次領域探索中一起失蹤了,團隊戰友們隻找到了他們的殘破衣物與隨身攜帶的武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哭了好幾天都沒緩過來。”


    “現在我對他們的印象已經有些模糊了,隻是每次想起來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些傷感。”


    “你呢,哭了幾天?”說著,封棋忽然望著沐晴詢問道。


    沐晴:……


    看到封棋好奇的目光,沐晴環抱膝蓋,輕聲道:


    “當他們真正離開後,我反而沒有再哭了,隻是每當看到窗台上隨風微曳的綠籮因無人打理日漸憔悴,夜晚蚊蟲鳴叫時無人驅趕,更沒有人哄我入睡時,才會感到陣陣刺痛與孤獨。”


    “但現在已經習慣了,我對他們的印象也都模糊了。”沐晴說話間,臉上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別裝了,那天口琴碎裂都你繃不住了,哭的可慘了,每天都要裝得很堅強,累不累。”


    沐晴:……


    望著滿臉笑意的封棋,沐晴有一種被看穿了的感覺,忽然低頭。


    “星城學府畢業後,有想過要做什麽嗎?”


    聽到他的詢問,沐晴再次抬起頭來,點頭開口道:


    “我想在學府畢業後加入領域戰團,衝在對抗領域入侵的第一線,然後在某一天英勇犧牲,結束這一生。”


    聽到這番話的時候,封棋不由得愣住了。


    如果這番話是沐晴內心的真實想法,他無法理解沐晴最後為什麽要建立“黎明叛軍”,選擇與人類為敵。


    甚至帶領叛軍屠戮了數座人類城市。


    想到這裏,他開口詢問道:


    “為什麽你會想衝在對抗領域生物的第一線?”


    沐晴聽聞,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輕聲詢問道:


    “你應該知道我是拾荒者吧?”


    “嗯。”封棋點頭。


    “你是城裏人,所以你不理解我們拾荒者對於領域生物的恨,那是刻在我們骨子裏的記憶,從小教育,不曾被抹去。”


    聽到這番話,封棋忽然想起了王晉升曾在課堂上說過的一段話。


    他說,在對抗領域生物方麵,最英勇的就是城外的拾荒者團隊。


    當時課堂上,有一名學生站起來提出反對,覺得城裏人對抗領域怪物的勇氣,不會比拾荒者弱。


    結果王晉升接下來的一番話,令那個學生啞口無言。


    他詢問在場學生:


    “如果你們被領域超脫者囚禁,被逼問星城內的詳細情況,誰能在折磨中堅持不泄密?”


    “我想百分之五十,不,甚至是百分之八十都頂不住領域超脫者的殘酷折磨,因為你們的內心缺少了最關鍵的一環,對於這些侵略者的強烈恨意!”


    “代入一下環境,原本幸福的生活忽然有一天被打破,你所在的城市被怪物入侵,你的母親被怪物砍掉了腦袋,你的父親被扭斷四肢後被怪物分食,你懷孕中的妻子被怪物剖開肚子,取出了你即將出生的閨女,並當著你的麵將其啃食……”


    “現在回到最初的那個問題,在經曆了那一切後,你被領域超脫生物囚禁,利爪頂在你的腦袋上,你感到渾身劇痛,但你會頂不住?你會怕死?你會求饒?你此刻恨不得生吞其血肉,那種恨意如火焰在胸膛炸裂。”


    “而我剛才說的情況,有許多拾荒者都經曆過,他們本是城裏的居民,隻是突然有一天所在的城市被領域覆蓋。”


    “這裏舉例一個,你們都知道拾荒者中的葉皇吧,你們隻知道他是曆史記載中的強者之一,但你們可曾了解過他經曆過什麽?”


    “一家七口人,都在領域怪物的折磨中死去,與他最親的妹妹被扯掉左手,然後是右手,再是雙腿……最後隻有他一人活著走出了領域場,往後在對抗領域入侵的漫長征程中,他們葉家出了一百多位烈士,這樣的恨意傳承至今,你們能體會那種感覺嗎?”


    封棋清楚記得,那一刻全班同學都沉默了。


    正如沐晴所說,他們拾荒者對於領域生物的恨,遠比城裏人來得深。


    沒有經曆過,不會懂那種刻在骨子裏的恨意。


    城裏人對於拾荒者的刻板印象標簽是殘暴、貪婪、自私,卻不知道他們流淌在血液中的堅定,以及與領域生物頑抗到底的精神傳承。


    想到這裏,他忽然明白為什麽沐晴的親人要甘願投身符文改造人計劃了。


    這既是為了沐晴的將來,也是為了對抗領域入侵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


    而那時候的沐晴雖然還小,卻也明白這種恨,並作出了自己的選擇,繼續親人未完成的實驗,哪怕是死。


    想到這裏,他更加疑惑,沐晴為什麽會背叛人類。


    那一段被保密的曆史中,到底發生了什麽,會讓沐晴選擇站在全人類的對立麵。


    “封棋,你呢,畢業後有什麽打算?”


    這時沐晴出聲打斷了封棋的思考。


    麵對詢問,封棋咧嘴一笑:


    “沒想好,要不我建立一個領域戰團吧,然後把你這位大高手拉來當副團長,咱們一起組隊打怪獸,然後也是在某天英勇犧牲,成為被後人銘記的大英雄。”


    沐晴:……


    “怎麽,不想跟我組團?”封棋好奇道。


    “其實我也有想過組建一個對抗領域生物的戰團,或許是你來當我的副團長。”沐晴宛然一笑。


    “那日子過得可真是有判頭咯。”


    具判幾年也不一定,不過大概率是死刑,封棋心中吐槽道。


    “什麽?”沐晴眉頭微皺,表情可愛。


    “沒事,團長大人記得到時候多給些工資,好讓我養家糊口。”


    “我們是為人類未來而戰,談錢俗氣。”


    “哈哈哈,有道理。”


    夜風習習,談話中不知不覺間,兩人拉近了彼此間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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