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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義自己眼光不行,所以很有自知之明地不摻和競拍,窩在椅子裏翻著康純傑做過標記的那一本圖冊。


    “哎,子庚,你看我媳婦多牛掰,以假亂真啊,嘖嘖,”孔義讚不絕口,“看這器型,看著畫工,艾瑪光看這些作品都能想象出他工作時候的帥樣,那小臉兒,那小眼神兒,哦漏,不行了,我要硬了。”


    “……”羅子庚無語地看他一眼,“你敢去他麵前硬一下嗎?”


    “等我求得他的原諒,肯定一天硬八遍啊,”孔義自信道,“哦,美好的性福生活……你不知道我有多懷念兩人在一起時那幸福美滿的生活……”


    羅子庚垂眸,雙手無意識地翻著手裏的圖冊,一幅幅精美絕倫的圖片一閃而過,眼前仿佛浮現出當年孔信手把手教導自己的樣子,一件件瓷器的特點,一個個時期的風格……


    即使到現在,自己還是深愛著孔信,這一點毋庸置疑,他帶給自己的絕妙性福是世間任何快感都比擬不了的。


    可是自己,在孔信心中又是排在第幾位?


    他閉上眼睛,揉揉太陽穴,真是厭倦透了這種感覺,回不了頭,放不了手,明明深愛,卻偏要狠心折磨。


    他無比厭倦著這樣的自己,可是卻下不了決心放孔信離開。


    ——這麽狠心剝奪了我幸福的你,我怎麽能容忍你得到沒有我的幸福?


    “哎,哎,發什麽愣啊?”孔義肩膀撞他一下,一臉壞笑,“瞧這一臉黃樣兒,是不是想到什麽不和諧的內容了?分享一下啦,我哥床上功夫怎麽樣?我覺得他當1應該不錯,先天不夠經驗湊,不過他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是當0的吧?還是你倆猜拳,誰贏了誰1?”


    羅子庚斜他一眼,“不好意思,涉及隱私,無可奉告。”


    “操!”孔義蘭花指戳他腦袋,“你這小妖精真不夠意思!”


    羅子庚轉臉看向他,突然認真地說,“阿義,你覺得幸福,是因為自知康純傑這麽多年來對你矢誌不渝,因為自信所以快樂,如果我告訴你,其實他在遇到你之前有過很多男朋友,甚至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還想著別的男人,你現在還感覺幸福嗎?”


    孔義驚愕地張大嘴,“臥……槽!”


    羅子庚輕聲道,“看,你也無法接受。”


    “不是……”孔義眨眨眼睛,“你這是代入了誰啊?我哥?哎,子庚,關於這一點我要批評你一句,鑽什麽牛角尖啊?以前的男朋友算個毛,我哥認識你的時候都二十七了吧,你不能要求他的曆史是白紙一張,那不現實,有本事你先遇到他呀,你自己來晚了,怪誰呢?至於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還想著別的男人,這確實有點不厚道,但我還是要批評你,床上功夫不到家吧?有本事你幹到他誰都想不了,滿腦子都是你,想到你就流水,這才叫純爺們!”


    “……隻有性麽?”羅子庚皺眉,“愛情怎麽能隻有性?”


    “嘿,”孔義眉飛色舞,“我跟你講,如果愛情滿分是一百,性絕對占九十九分,你要真心喜歡一個人,跟他嘿咻時候的那種感覺,是其他任何人都給不了的,愛是怎麽來的?愛是做出來的!”


    羅子庚若有所思,“是麽?”


    “不是我自誇,你羅子庚雖然眼力好,會做生意,但談起戀愛來,你也就是小學生水平,”孔義大拇指戳戳自己,“我孔二少才是談情說愛的高材生。”


    羅子庚笑起來,“吹吧你,有本事把康純傑追到手,他現在對你可沒什麽好感。”


    “等著看!”孔義抓著圖冊一陣狂翻,找到一副圖,仔細看兩眼,再抬頭看看展台上的罐子,再低頭看看圖冊,“哎,子庚,台上的是這件吧,晚明綠釉琺華罐,高37厘米,直口短頸。”


    “這件是仿品,”羅子庚低聲道,“你要幹什麽?”


    “我要和潘南華直接對話,”孔義呲牙一笑,在拍賣師喊出開始出價的一瞬間,刷的舉起了號牌。


    “73號先生出價十萬兩千。”拍賣師紀凱高聲叫道,“這是一件正宗山西琺華器,低溫彩釉陶瓷……”


    羅子庚看著台上從容談笑的紀凱,眼神複雜,沒想到五年之後他真的回來了,還蛻變得如此徹底。


    富有親和力的笑容,明明麵對著全場觀眾,卻讓你覺得他的笑容隻對向你一個人,明明一視同仁,卻讓你覺得他在芸芸眾生之中是偏向你的,充滿支持、鼓勵的眼神,不經意間就誘導競拍者乖乖舉起號牌。


    “等等,”孔義大聲道,揮舞著號牌從座位上站起來,“我隻是舉牌,不是競價。”


    紀凱一愣,臉上笑容卻無懈可擊,“這位先生,在拍賣場,舉牌就代表參與競價。”


    “ok,就當我是競價了吧,”孔義施施然走下座位,信步往展台走去,“我想現在你一定很驚訝我為什麽要走上台來,其實我是上帝派來拯救你們的,你們攤上大事兒了,知道嗎?”


    紀凱大概從業五年,從未見過如此不按牌理出牌的家夥,“先生,請遵守拍場規則,回到您的座位上去。”


    “nonono,”孔義晃晃手指,長腿一跨,跳上展台,俯身看著燈光下雍榮華麗的綠釉琺華罐,“這是潘總的私人收藏是吧,據說都是真品……”


    潘南華走上台來,“孔二少?你打算幹什麽?”


    “哈,您認識我啊?”孔義一臉謙和恭敬,忙湊上去伸手,“哎,潘總,敬仰敬仰,沒想到我這樣默默無名的小字輩兒,您老人家還有所耳聞,一定是因為灑家實在帥得摧枯拉朽了,芳名遠揚……”


    潘南華臉色不太好看,用腳趾頭都能看出來,這孔二少是上來找茬的,沉聲道,“孔家二少對古玩一腔熱血,屢敗屢戰,老朽我雖然孤陋寡聞,但也聽到過幾個小故事,自然認識。”


    這話已經難聽了,但也算實話,孔二少的眼力,已經是古玩行裏一個公認的笑話了,特別是在孔大少那雙銳眼的映襯下,更是廢柴得慘不忍睹。


    “哈哈哈,”孔義豪爽大笑,“您老這麽誇我,真是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孔二少,現在請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不要擾亂拍場正常秩序。”


    “我有個問題,問完就下去,”孔義指著站台上的琺華罐,“你這玩意兒保真嗎?”


    現場僵了一下,拍賣法裏有免責條款,從來沒有規定過拍品要保真,大家在拍場廝殺,一憑財力、二憑眼力,如果不幸拍到贗品,你誰都找不著,隻能自己認栽,雖然有些大型拍賣行會為了拍行信譽而主動提出補償,但是在古玩行裏,其他人恐怕都要悄悄笑話兩句了。


    所謂好眼力都是真金白銀曆練出來的,沒有那金剛鑽,千萬別攬瓷器活。


    不過那是普通拍賣會,本次拍賣就不一樣了,所有拍品都出自潘南華的甄選,大多數是他自己的收藏,還有少數為其他收藏家讚助,各位都是古玩行裏跌打滾爬多年的老狐狸,若再說不保真,那這份慈善的心,可就要打個折扣了。


    孔義此話一出,潘南華臉色立刻沉下去,“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孔義一臉無辜,“我就是看好了,想買,但是又怕買到仿品,在座各位都知道,二少我是出了名的棒槌,眼力差,還管不住自己掏錢的手,我要是再買個仿品回去,我爹和大伯都不會放過我的。”


    潘南華一身儒雅,眼光卻相當狠戾,盯著他的臉死死看了半天,想不出自己和這位閻王有什麽過節,惹得他這種時候來砸場子。


    但是這二少是個棒槌,這可是條鐵律。


    想到這裏,他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嗬嗬,二少可真是謹慎,這個綠釉琺華罐是我十幾年前在山西親自收的,潘某玩了一輩子古董了,陶瓷史上但凡有點看頭的寶貝我都玩了個七七八八,別的看不準,這個綠釉琺華罐,可是百分之百的真品。”


    “說得好!”孔義高聲稱讚,啪啪啪拍了三巴掌,“晚輩就是佩服潘總您這敢說敢做的個性,你說這是真品,想必它就是真的了,唉,沒想到我又打了一次眼,竟然隔它十幾米,就被這刺眼的賊光閃瞎了鈦合金x眼!”


    “你!”潘南華大怒,但凡有點曆史的瓷器,外麵都仿佛有一層柔和的光芒,稱之為寶光,而仿品,因為出窯沒多久,不但沒有長年累月盤出來的寶光,反而有一層刺眼的賊光。


    “孔義,你不要在這胡言亂語!”


    “我說什麽啦?”孔義大咧咧道,“我被他的賊光閃瞎眼了,你還沒給我付醫藥費呢!”


    潘南華眼中一抹陰毒閃過,“人是為自己的話負責的!”


    “我負責!”孔義笑得天真爛漫,“我們來個現場鑒定,你敢不敢?”


    “你……”潘南華一猶豫。


    孔義哈哈大笑,“你怕了?”


    “你再胡言亂語下去,不要怪我做長輩的不客氣,”潘南華氣憤地說,“如果你的家人教育不好你,老朽不介意替你父母好好管教管教你!”


    “瞧這話說的,”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孔信抱臂坐在座位上,挑眉,“潘總,阿義他再不是個東西,也是孔家人,他爹,他大伯,包括他奶奶,都活蹦亂跳地活著,別人有啥資格管教他?”


    “你們!”潘南華怒道,“你們兄弟兩個有什麽陰謀?”


    “跟我哥沒關係,”孔義道,“我就是覺得你這琺華罐有問題,不心虛的話,你就拿出來我鑒定一下,不敢嗎?”


    “這不符合規矩,現在是拍賣過程中,此時不再提供驗貨服務,”紀凱忙上來打圓場,微笑道,“潘總請息怒,孔二少也請你回到你的座位上,否則驚動了保安可就不好看了。”


    “拍賣是吧?”孔義長腿邁開,幾個大步衝回自己座位,拖出中場休息時背來大包,抬頭對康純傑遠遠飛了個吻,單手拎著背包衝回去,往展台上一放,刷的拉開拉鏈。


    全場嘩然。


    隻見滿滿一背包鈔票,捆得整整齊齊。


    孔義撈出一紮,放在手裏掂了掂,啪地拍到了桌子上,“一萬美元!”


    “你幹什麽?”潘南華氣啞了聲音,“保安!保安!”


    “喊什麽喊?一把年紀了小心腦血栓,”孔義白他一眼,從容不迫地往桌子上砸了十紮,“這個綠釉琺華罐,我出十萬美元,在座的前輩們有更高的價格沒?”


    會場內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琺華器是在琉璃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被有些專家認為是琉璃與琺琅的結合,從元代開始燒造,到雍正年間停止,前後隻有三四百年的曆史,雖然花樣華麗,但是並沒有像青花、粉彩一樣收到狂熱的追捧,因而價格一直不是很高,十萬美元買這一個並不算驚豔的綠釉琺華罐,孔二少是又開始燒錢了。


    愛八卦是所有人的共同點,於是全場人紛紛閉嘴表示沒有更高的價格,津津有味地看台上兩人的好戲。


    “ok,這個琺華罐是我的了,”孔義歡呼一聲,挑釁地對潘南華擠擠眼睛,“拿來,讓本少給前輩好好上一課!”


    “你!”潘南華幾乎吐血,死死盯著他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片刻,終於狠下決心,對工作人員道,“拿給他,我倒要看看孔家二少究竟有多大能耐!”


    精致的罐子放在麵前,孔義掏出放大鏡,裝模作樣地檢查一番,然後又掏出顯微成像儀,在罐身華麗的花紋上一寸一寸看過。


    潘南華陰沉著臉,“孔二少,如果找不出證據,你可要承擔這個誹謗的責任!”


    “急什麽?”孔信坐在座位上,懶洋洋地譏笑,“潘總宅心仁厚,為山區的孩子們無私獻出了自己的畢生收藏,我弟弟的質疑也隻不過是為你著想,擔心萬一有贗品混在裏麵,您老人家一世英名可就毀了,您說是吧?”


    潘南華咬牙切齒,“原來孔大少也質疑老朽的眼力。”


    “不敢,”孔信笑容可掬,嘴甜舌滑,“潘總眼力可好了,晚輩敬佩還來不及呢。”


    “哎喲臥槽,燙手咧,”孔義突然顯微鏡一扔,搓著雙手做出一副被燙到的樣子,“艾瑪這玩意兒剛出窯吧,把人家的纖纖玉指都燙到啦!”


    潘南華怒,“有證據就說證據,沒有證據,哼,恐怕你要到公安局走一趟了,擾亂拍賣秩序,給潘氏、給我國的慈善事業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人民不會……”


    “嘿嘿,”孔義笑了兩聲,猛回身,一拳頭砸在琺華罐上,隻聽嘩啦一聲,前一秒還精致可人的罐子,下一秒已經變成滿地碎片。


    現場一陣激烈騷動。


    潘南華大喝,“孔義,你鬧夠了沒有?”


    孔義手指在一堆碎片中嘩啦片刻,撿起一片,微笑著站起來,“dear潘總,你不是要證據嗎?”


    突然他高高舉起瓷器,高聲叫道,“請各位藏友上來一看,我手裏這個瓷片上,刻著什麽?”


    坐在前排的一個老收藏家猶豫了幾秒鍾,走上台,對潘南華訕笑著拱了拱手,看向孔義手中瓷片,突然倒吸一口冷氣,“純風慕義!!!”


    “對,純風慕義!”孔義死死瞪向潘南華,“純風慕義!見多識廣的朋友都知道,這是景德鎮官窯王康純傑的作品,現代仿!距今不過五年,哈哈,潘總,好一個從山西琺華器,好一個十幾年前,您老人家穿越了吧!”


    “你!你!你……”潘南華臉色鐵青,手指顫抖著指向孔義,突然兩眼一翻,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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