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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南華鐵青著臉,對拍行的調查員生硬道,“就算我送拍的是仿品,貴行也不能起訴我,在送拍時,我並未宣揚那就是真品,是貴行的鑒定師一口咬定是柴窯……”


    “老潘,”孔信友好地笑道,“如果是我,就不會把臉皮撕成這樣,要知道這個消息一旦宣揚出去,你得罪的可不隻是一個蘇富比,你是在公然把整個古玩行玩弄在股掌之中,你覺得以後你的日子還好混麽?”


    潘南華嫉恨地剜他一眼,氣得連嘴唇都泛起黑紫。


    “潘總,您……吃藥……”小秘書忙端來藥瓶和溫水。


    “滾!”潘南華一把揮開他,搖晃著抓住椅子扶手,嘴唇氣得顫抖,“孔信,你……你不得好死!”


    孔信臉色一凜,大罵,“放你/媽狗屁!老子感情甜蜜工作順利生活快活似神仙,你他媽才不得好死!”


    潘南華死死咬住後槽牙,雙手無意識地狂抓了幾下,額頭上青筋爆出。


    “秘書,還傻看著什麽,快點給他喂藥,”孔信道,“把他氣死在這裏對你有啥好處?”


    小秘書忙哭喪著臉給潘南華硬生生將強效救心丸灌了下去,“潘總,您消消氣,別氣壞了身體……”


    潘南華吞了藥片,張大嘴喘了好幾分鍾,才漸漸平息下來,憤恨地盯著孔信,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好……把這個貫耳瓶拿走,作為我送拍了仿品的補償,潘氏將拿出更多的藏品交由貴行拍賣,希望我們能從長遠利益出發,達成一個雙方互利互惠的共識。”


    “聽說潘氏基金會收藏有兩件精品元青花,”調查員禮貌地說,“我們香港蘇富比將在明年年初舉辦一場元青花專場拍賣……”


    潘南華心口一堵,恨聲,“那是家父的遺物!”


    “真令人遺憾……”


    掃一眼孔信幸災樂禍的神情,潘南華突然改口,“不,那兩件元青花就算是家父遺物,那也是全人類的財富,能夠重見天日也是一件值得稱慶的事情。”


    調查員欣喜,“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古董的生命是無限的,它永遠不會獨屬於某一個人。”


    雙方很快就達成共識,蘇富比為了彌補過失,由負責人親自上門,將真品柴窯貫耳瓶送到韓家,並允諾在日後的拍賣中,韓家將擁有更多的特權。


    韓夜很快就派人將貫耳瓶送到南京,時隔五年,終於又見到了這個光彩奪目的瓷之神品,孔信眼神複雜,他雙手顫抖著撫摸細膩的瓶壁,心中百感交集。


    “你應該高興才對,”羅子庚從背後抱住他,一下一下地親吻著他的耳垂,“怎麽臉色還這麽差?”


    “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高興,”孔信低聲道,“但是我高興不起來,當年就是因為它,我失去了小孟。”


    “瓶子是無辜的,你和孟哥之間早就有了裂痕,如果沒有貫耳瓶,說不定還有葫蘆瓶,還有雞缸杯……”


    孔信閉上眼睛,喃喃道,“是啊,貫耳瓶是無辜的,我和小孟之間本來就有裂痕,家庭、古今閣、溫知君……”


    羅子庚故意拉下臉,“我要生氣了。”


    “傻樣兒,”孔信笑了一下,“可笑我們爭了那麽多年,最後誰都沒能得到溫知君。”


    羅子庚將他緊緊抱在懷裏,嘴唇在他的脖頸間遊走,低聲道,“哥,你總是說敏姐對表哥是執念,其實,你何嚐不是?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我在你身邊,你卻隻能看到他,而當我離開你的時候,你才能意識到我的存在。”


    孔信反手摟住他的脖子,歪頭和他接吻,喘息的空隙裏笑道,“傻小子,我對知君是執念,你對我是否愛你,又何嚐不是?你總是不相信我的所說所做,直到現在,你還是固執地認為我愛知君。”


    “我知道你是愛我的,”羅子庚輕聲,“我怕你心裏同時有我和表哥兩人,我怕以後的某一天,他的分量會超過我。”


    孔信老臉有些微紅,暗恨這個傻小子真不害臊,滿嘴都是什麽愛不愛,有意思嗎?伸出舌尖舔著他已然平整的牙齒,接吻的間隙斷斷續續道,“你對自己就這麽沒信心?有本事就讓我再也離不開你,再也不敢想他,你有這本事嗎?”


    羅子庚笑起來,雙臂用力,猛地將人攔腰抱起,往臥室走去,“那就來試試,看你還能不能離開我。”


    夜漸漸深了,病房中隻亮了一盞蘑菇燈,康純傑坐在窗邊,手捧ipad,語氣平平地讀著,“從此之後,王子和王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end。”


    病床上,孔義平靜地躺著,沒有任何回應。


    康純傑麵無表情收起ipad,為孔義掖了掖被角,低頭看著眼前的男人,從未有過的安靜乖巧讓他心下不安。


    猶豫了片刻,他起身,抬腿跨上病床,麵朝孔義小心翼翼地蜷縮下來,燈光昏暗,他癡癡地看著孔義俊朗的側臉,眼睛有些發酸,湊上去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停下來靜靜等著他的反應。


    昏睡的男人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猛地睜開眼睛,壞笑著一個翻身將自己壓在身底,他還在平靜地睡著,沒有絲毫反應。


    康純傑臉上沒什麽表情,他又親了一下,孔義還是沒有反應。


    “阿義……”康純傑低低地叫了一聲,湊上去含住他的嘴唇,細細地親吻著,仿佛孔義不是在昏迷,而隻是太累了,小小地睡了一覺,他會在自己的親吻中醒來。


    吻了十幾分鍾,康純傑慢慢鬆開口,怔怔看著嘴唇豔紅、臉色卻蒼白的男人,眼中盛滿悲傷,他輕聲道,“阿義,抱抱我……”


    蘑菇燈沒電了,病房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康純傑茫然地看著周圍仿佛漫無邊際的黑暗,將身體縮得更小,他靠進孔義的頸窩,細嗅那熟悉的味道,輕聲道,“阿義,我們睡覺吧……晚安……”


    話音未落,眼淚已經沿著眼角滑落下來。


    康純傑緊緊靠著他溫暖的身體陷入睡眠。


    早晨的第一抹晨光投射到病床上的時候,康純傑睜開眼睛,茫然地環顧病房,發現了坐在桌邊一邊看報紙一邊吃早餐的孔二叔。


    “爸……”


    “醒了?”二叔將報紙翻個麵,“醒了就去洗漱吧,我帶了早飯,是你喜歡吃的雞汁湯包喲。”


    康純傑愣了一下,“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


    “阿義說的呀,難道你不喜歡吃?”孔二叔憤憤道,“這個傻逼兒子又騙我?”


    “不,”康純傑淺笑,“我很喜歡吃。”


    在他去洗漱的時候,孔二叔狀似不經意見道,“剛才護士來給阿義換藥,唧唧歪歪嫌你睡在病床,給我罵出去了,下回你盡管睡,小兩口睡一張床交流感情,最好再那啥啥一下刺激他,嘿嘿嘿,你懂的……”


    康純傑撩水洗臉,然後發現自己臉紅了,他淡定地雙手在臉邊扇風,默念:白回來!白回來!白回來!!!


    待走出洗手間時,已經恢複麵無表情,一眼掃到孔二叔手裏的東西,驚訝,“你會玩華容道?”


    “從小玩到大好麽,”孔二叔雙手一刻不停地推動著棋子,得意道,“你爺爺和我爹是對好基友,可憐我從小在他們的蹂躪下成長,什麽華容道、九連環、四喜人簡直玩兒得比自己的身體還熟。”


    康純傑坐下吃飯,雞汁湯包湯濃味美,皮蛋瘦肉粥鮮香怡人,心中仿佛有股暖流縈繞,他埋頭吃了起來。


    隻聽旁邊哢噠一聲,接著孔二叔驚道,“咦?”


    康純傑抬起頭,隻見二叔手裏捧著漆盒,華容道的盒蓋已經打開,露出裏麵狹小的空間——盒底躺著薄薄的幾張紙。


    孔二叔拎起其中一張,展開,“悔過書……愚夫昨日多喝二兩馬尿,以致熏著了夫人,實在罪無可恕……臥槽這什麽玩意兒?”


    康純傑拿起最底下的一張紅紙,“謹占吉期擇定於……新人梳妝上頭宜麵向南……這是婚書?可惜隻有半張,爸,打開另一個盒子看看,我打電話給子庚,這是他放在這兒的東西。”


    羅子庚和孔信趕到的時候,孔二叔正好將另一個漆盒打開,果然也有幾張悔過書和半份婚書,康純傑將兩張紙合在一起,粗略掃了一眼,臉色突然一變,“這是我爺爺奶奶的婚書!”


    “什麽?”


    眾人皆驚。


    “嗬,兩位老人家感情真好啊……”孔二叔舉起一份悔過書感歎,“看,昨夜於書房臨摹唐寅仕女圖通宵達旦,致使夫君獨守空床,有違為妻之道,此乃我之罪過……嘖嘖……”


    “這不可能!不可能!!!”孔信突然一聲驚呼,腿一軟,拿著一張悔過書跌坐在椅子上。


    “怎麽了?”羅子庚忙從他手中抽出那張紙,隻見康無邪的狂草寫著,“夫人責罵得對,我雖仿燒柴窯以假亂真,然終究是仿品,不如依常翁之策,忍痛割愛,將貫耳瓶贈予潘小九,以解其癡症……”


    如同一桶冰水迎頭澆下,羅子庚不敢相信地看著手中薄薄的紙張,“仿品?當年送給潘小九的柴窯貫耳瓶是仿品?”


    孔二叔臉色難得的凝重,“這是康無邪寫給夫人的悔過書,肯定是實話,這麽說,當年潘小九有了癡症,康無邪就把瓶子送給他來治病……常翁?小信,這還是在你爺爺的牽線下。”


    孔信萬念俱灰,喃喃道,“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假的……可笑……可笑我們爭得頭破血流,可笑小孟還為它遠走他鄉,可笑潘南華為它機關算盡……哈哈……”他突然瘋狂地仰臉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小聲一點,”康純傑擔憂地掃一眼床上的孔義,斥道,“不要影響阿義休息!”


    孔信雙手握拳,坐在椅子上笑出了眼淚。


    “這是天意弄人,孔哥,我們已經盡力了,”羅子庚雙手按住他的肩膀,柔聲安慰,“孔哥,你冷靜一點,這不是我們的錯了……”


    “我知道,”孔抹去眼角的淚水,笑得渾身都在顫抖,“我笑的就是天意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吵……死……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眾人猛地回頭,隻見病床上,昏迷了一個星期的男人正緩緩睜開雙眼。


    康純傑刹那間眼淚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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