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老板沒有問,顧淮也沒解釋。


    有些事情,不必問得太過清楚。


    他找了幾個值得信任的裁縫,叫他們按照要求分別裁剪好布料,自己跟著學縫紉,完成最後的組裝。


    顧淮要求的衣服太過特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做什麽用的,盡管叫來的人都是熟人,但也不免會有泄密的風險。


    他畢竟不是真正的裁縫,等完成顧淮所說的衣服,已經過去了五天。


    顧淮倒不趕時間,酒館老板卻有些忐忑。


    他明顯感覺到上城對於下城的監管開始嚴了起來。每天早上來他這裏買酒的礦工減少了不少。


    礦工的危險性一直都很高,每次進礦他們都會祈禱這一次能夠活著出來。但礦工的折損再高,也有個度,每天進去的十個人裏頭,至少第二天再見到的能有八個。


    可現在,每天早上能出來買酒的,十個裏頭隻有兩三人。


    酒館老板有問過他們原因,他們隻是指了指上頭,沒有回答。


    但有這個動作,酒館老板大概就明白了意思。


    是上城對於他們的要求更高了。


    酒館老板知道,再不做出些反應,下城遲早要玩完。但下城人心不齊,各懷鬼胎,想要將他們聯合起來,簡直是癡人說夢。


    靠著他自己一個人的力量,也完全不可能有任何改變。


    所以在顧淮說他要去上城的時候,酒館老板一邊覺得他瘋了,一邊默默替他安排下他所需要的一切東西。


    在裝備全部準備完成後,酒館老板看了眼張維。


    “顧淮,他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將他帶回來。”


    張維不是他的孩子,但養了這麽久,多少有感情。


    顧淮沒說話,張維搶著回答:“放心好了,昨天我們已經計劃好了,根本不會有什麽問題,我們這就走了,過兩天就回來,爸爸等我們回來你記得給我們接風。”


    “嗯。”


    酒館老板心想,要真能回來,別說接風,接雨都成。


    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酒館老板沒有送他們離開,更不知道顧淮帶著他們去了垃圾場。


    一心想要當英雄的張維看見熟悉的垃圾場,有那麽一瞬間的沉默。


    他看向顧淮,滿臉懷疑。


    “下城去上城,如果走特殊通道,你覺得我們被上城盤問的可能有多少。”


    絕對會被盤問到死。


    下城根本就沒有去上城的路,唯一一條通道,是上城人下來時使用的,也是供他們回去的。下城人根本就不要想著去上城。


    顧淮確實說的沒錯。他們走正常的路根本行不通。


    “可是我們從垃圾堆上爬上去,是不是也不太行得通?”


    張維小心翼翼。


    他看過幕布戲,英雄出場都有著極其拉風的狀態,絕不會像他們一樣,踩著垃圾出場。


    “別說話,多做事。”顧淮說。


    張維默默閉了嘴。


    他記得顧淮昨天對他說的話。


    不管發生什麽,不管有什麽變故,他都不能說話,不能吭聲,不能有任何過於激烈的反應。


    這就是他的任務。


    張維剛剛還覺得這個任務挺好完成,現在看來,是他想得太簡單。


    抬眼一看,顧淮和顧慕夕已經沒了蹤影,就連老頭老呦,都爬在了他的前頭。


    張維不敢多言,忙跟了上去。


    叫他吃驚的是,顧慕夕比上次他見到的時候速度更快了,這也就罷了,為什麽顧淮作為一個研究者,速度居然比顧慕夕還要快?


    他之前沒見顧淮出過手,隻知道他體力不行,以前爬兩步就能喘氣。現在是怎麽了?他也改造他自己了?


    張維不願意承認自己不如人,隻能拚了老命的跟上。顧淮倒是走走停停,每隔一會就會等他們一下。


    主要是等那個老頭。張維這麽認為。


    他們一路向上,直到遇見了上下城的那層屏障。


    張維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屏障。


    上頭的光是亮的,與下頭的灰暗形成明顯對比,一麵屏障,分成兩半天地,一半生,一半死。


    “我們要怎麽......”


    張維又忘記了自己不能說話的規定,剛想把話咽回去,就看見顧淮舉起了他手裏的那枚法杖。


    那枚法杖是張維看著酒館老板削的,中間留了一塊三角形的空檔。


    他還問過顧淮,那塊空檔是幹什麽用的,顧淮回答他,說是留白。


    現在那個空檔裏擺著一塊三角形的黑色石頭,張維見過,那甚至是他親手撿來的,垃圾堆裏頭的廢石。


    他剛想讓顧淮停下無用功,這層屏障根本沒法打破,就看見顧淮舉著的法杖輕輕觸碰屏障,屏障就像是挨到了火焰的薄冰,迅速溶解。


    天地變色,原本不可打破的屏障在這一刻徹底失去了作用,上下城都開始震動,唯有顧淮舉著法杖的手絲毫沒有顫抖。


    張維抬頭看著顧淮憑借一根棍子就攪動了上下城最根深蒂固的東西,心下崇敬油然而生,甚至覺得自己跟著顧淮是最最正確的選擇。


    他們或許真能撬動天地,撼動近千年來上城固若金湯的地位!


    一時間,他豪情壯誌,生出一股蕩氣回腸來。


    他居然也有可能當救世主的一天,他就是英雄!


    直到因為屏障消失,一堆垃圾砸在了他的頭頂。他才從幻想中走出來,跟上已經走得不見了的顧淮。


    屏障消失,他們的行動就自由了,張維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都輕快了幾分。


    他跟著顧淮跳上一支鐵架,攀爬上最頂層的位置,俯瞰整個上城——不知什麽時候,他們脫離了垃圾場,來到了上城最高的雙子塔。


    從這裏向下看,可以看見整個上城的全貌。


    與下城完全是兩個景象,上城的房子都沐浴在陽光之中,房頂尖尖,外頭粉刷著漂亮的漆。


    大街上有很多人走來走去,他們都穿著漂亮的衣服,有人打著漂亮的傘,完全不用擔心安危。他們的安全有所保障,和混亂的下城完全不同。


    張維看見了哨兵,他們站在街口聊天,一旦發現異常就會緊急聯合起來追捕可疑人物。


    比方說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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