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沉默了片刻,才扯著臉笑:“我知道的啊。其實我都知道的,你不用再強調。隻是我覺得我應該親口告訴你而已。”


    蕭曉沒有說話。


    事實上,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回答大虎的這句話。


    大虎將石頭放在口袋裏,又拿出一板發夾:“這個給你,收下吧,我很久之前就想給你,一直沒找到機會。”


    蕭曉沒拒絕,攥緊紙板,低頭說了聲謝謝。


    大虎轉頭,走遠了。


    蕭曉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心裏有些難受。但她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大虎將手插在口袋裏,在蕭曉的視線範圍內走得很慢,一離開他的視線,他就跑了起來。


    一氣跑到家門口,看見顧家那個小丫頭坐在他家門檻上啃雞腳。


    大虎:“你坐在這裏幹嘛?你擋我路了!”


    他語氣很不客氣,不過顧小六覺得可以理解。她伸一個麻辣雞爪過去:


    “要吃麽?心情不好吃辣可以緩解緩解。”


    於是大虎知道,她什麽都知道了。


    “偷聽別人說話,你不覺得不太禮貌嗎?”


    大虎坐在顧小六身邊,把她抱著的一碟子雞爪拿走,毫不客氣:“這就當做補償了。”


    顧小六:“喂!我就無意路過,聽了幾句就走了!哎!你給我留點!”


    大虎鬱悶的心情,被這丫頭一攪合,覺得好了不少。


    有魯肅和李春華的通知,蕭曉接到錄取通知書沒有那麽激動。她和李中華通過電話,知道王明明也拿到了通知書。


    他們的分數差不多,上了同一所學校。


    顧淮去了數學係,蕭曉選擇了臨床醫學,李中華選了藥學,而王明明去了金融。


    s大的王牌專業是數學,醫學並不是特別好的選擇,不過他們希望能留在顧淮左右,所以紛紛填了s大。


    目前來看,和他們當初定下的目標一模一樣。


    黃翠翠是接到了郵遞員送來的顧淮的錄取通知書時,才知道顧淮也考上了大學的。


    錄取通知書是用毛筆寫的花箋,大意是歡迎新同學加入,黃翠翠一個字都看不懂,但並不妨礙她拿著這張紙向所有人炫耀。


    她開心壞了,直到顧淮在開學前收拾行李。


    “你要去哪?”黃翠翠看著同樣在收拾行李的蕭曉,覺得緊張。


    顧淮:“媽,s大,在s市,我當然要去那邊讀書。”


    黃翠翠前幾天樂昏了頭,差點把這件事給忘了:“去那麽遠?那怎麽能行?要去多久,什麽時候回來。”


    村子裏沒出過大學生,黃翠翠也隻顧著吹牛,完全沒想過顧淮就要離開她。


    現在她才想起來,顧淮走了,恐怕和去中心學校不一樣。


    “至少一學期。”顧淮說。


    其實他不太打算回來了。


    之所以說一學期,單純隻是安撫黃翠翠。


    黃翠翠聽了,不依不饒:“那你以後是不是不會回來過日子?”


    在黃翠翠的心裏,讀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娶媳婦生娃。


    顧淮:“嗯。”


    他這個人,不會在很快就會被揭穿的事情裏頭說謊。


    黃翠翠一聽就要掉眼淚。


    她說:“我辛辛苦苦把你們幾個拉扯這麽大,好了,現在你們一個個有出息了,就不要娘了!我活著還有個什麽勁?”


    她罵著罵著,就要往地上躺。


    顧淮站在一邊等她哭,等她哭得覺得沒意思,自己訕訕爬起來後,他才開口說話:


    “媽,你看看你說的什麽話?我們這麽努力,還不都是為了您?”


    蕭曉覺得,顧淮又要開始發揮他的特長了,於是搬了個凳子,坐在一邊默默聽。


    顧淮:“你看看,我們現在出去,不是去的大城市?”


    黃翠翠抽噎著點頭。


    顧淮:“那去大城市,是不是可以賺大錢?”


    黃翠翠盤算著,好像是這麽一回事。


    聽他們說,老莫的兒子,都賺了一排小洋樓了。老莫一天住一套,七天不重樣。


    他兒子才去的市中心,要是自己兒子出了省,那豈不是要賺一馬路牙子的洋房?


    顧淮:“賺了大錢,是不是就把您給接過去了?”


    黃翠翠覺得更有道理了。


    那她是得過去的,她不過去,誰幫著顧淮帶孫孫?難不成真讓外頭的人養?那不行,娃娃會被帶壞的!


    顧淮:“所以嘛,我們努力不就是為了讓你過上好日子?你就放下心來,等我們給你好消息。這不是爸還在上班,等他退休了,你就過去,和我們一起住。”


    黃翠翠高興的哎了一聲,仿佛看見了五個孫孫在叫她奶奶。眼角的眼淚還沒擦幹,嘴角的笑容就藏不住了。


    “好好好,讀書好,去外地好。”黃翠翠笑眯眯的,“我和你爸等著你們有出息,等著抱孫孫!”


    顧淮看一眼黃翠翠,知道她想的是什麽,不過沒阻止她自己腦補,隻是一句帶過:


    “你明白真的太好了,我就知道媽你是最明白事理的人。”


    黃翠翠被誇得昏頭搭腦,轉了半天決定去廚房:


    “我把那隻老母雞殺了給你養養身子,外頭去了日子可苦了,別委屈了自己。”


    接著,就是院子裏一陣雞飛狗跳。


    蕭曉這才站起身,先是往院子裏張望了下,才放心對顧淮說:


    “阿顧你放心,我是不會和黃姨說,你騙她的。”


    顧淮衝她一笑:“小小,我就知道,你是最向著我的人。”


    蕭曉微微晃神。


    很多人都叫過她小小,但從顧淮口中說出來,叫她心跳狂跳了那麽幾秒鍾。


    “你和小六一樣,都是我很重要的人。”


    蕭曉的心跳不動了。


    她聽出了顧淮話裏的意思。


    他在再次告訴她,她很重要,但也最多隻是家人而已,不會再進一步。


    蕭曉想,顧淮可真殘忍,而她剛剛對著大虎,也真夠殘忍啊。


    顧淮走了。


    逆著光,蕭曉看著他的背影,悵然若失。


    她總有種預感,哪怕她跑得再快,也永遠隻能看見顧淮的一個背影。


    她即使努力,也隻是徒勞功夫罷了。


    這種認識叫蕭曉有些沮喪,不過新生活的來臨,叫她很快將這些小小的不快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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