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元昭活得像個廢人。


    根據她以往受傷的經驗,那點傷不算什麽,偏偏一直好不了,還渾身無力。仔細算了算,她躺了至少有半個月,本想下地活動活動,練練師父教的劍法。


    可惜,甭說仗劍走天涯,她連持劍的力氣都沒有。


    “季叔,我好像又中毒了,”等季叔前來問安時,元昭道出心中的疑惑,“所以傷口一直好不了。”


    和那天在屋裏全軍覆沒的情形差不多。


    自從發現有侍衛棄主,元昭對洛雁、武溪的態度有些微妙,無法像以前那般信任。洛、武二人不太擅長口頭表達,一時間,三人相處時常有冷場的局麵。


    察覺身子不適,唯恐打草驚蛇的她不動聲色,等信任的人來了才說。


    “郡主想做什麽”季叔挑眉。


    “練武。”閑不住。


    在這荒山野嶺的,無人找碴,她隻能練武解悶。


    “不行,”她好動的性子,季叔是了然於心,解釋說,“侯爺吩咐,回京之前讓您好生靜養,莫讓人看出破綻。”


    遵侯爺之命,讓小郡主的傷好得慢些,等回到京裏還要過禦醫這一關。


    “為何呀”元昭不解。


    “京城遍地皇親國戚,他們和您在南州打的小孩不同,一個個身嬌肉貴,不經打。被您打壞了,侯爺和夫人不僅會受到責罰,更要背負管教不嚴的罵名。”


    責罰不可怕,怕的是壞名聲會影響家裏幾個孩子的婚嫁。哪怕她是嫡女也不能太任性妄為,該收斂時請耐心憋著。


    “道長教過您練內功吧”季叔一副百事通的表情,道,“暫時別練了,做回普通的小孩子,忍個十來天回到京城把該應付的應付了,您怎樣都行。”


    不然,他的藥再靈,也架不住她由內至外的修複速度。


    至於她的傷口,有神秘人敷的藥,小命得保,但藥性不明顯,傷勢看著依舊很嚴重。侯爺認為對方是有意為之,防止侯府的醫者根據藥性識穿他的身份。


    因此,她若不怕疼,可勁造,反正傷勢一時半刻好不了。


    元昭:“……”


    就這樣,在回京的途中,有幾位蹭隊走保平安的庶民發現,隊裏有一位金尊玉貴的小公子,他體質孱弱,時刻坐在一張裝有輪子的木椅子裏被人推著走。


    雖衣食無憂,卻自始至終沒見過他展露笑顏,愁容滿麵。


    幾位庶民見狀,暗自惋惜感慨:哎,老天爺是公平的,給了他榮華富貴,卻未必有福消受。與之相比較,自家雖然清貧,孩子能跑能跳何嚐不是一種福氣


    可惜,不知這支隊伍護送的是哪位貴人的家眷。車身無任何標飾,分辨不出來……


    正當大家胡亂猜測時,一名身穿窄袖長衫,頭戴巾子,作武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快步趕至,向隊伍裏的一名隨從恭敬作揖道:


    “卑職曲二,乃衛尉曲廣平府上的護衛,有要事前來拜見侯爺!”


    幾位蹭車保平安的庶民:“……”!!侯爺!!


    眾人嚇得不容多想,手軟腳軟地拉著妻兒轉身向馬車的方向卟卟跪下。知道車隊護送的是貴人,萬萬沒想到蹭的竟是一位侯爺的車駕。


    按律,庶民膽敢驚擾王侯的車駕,打死無責。


    侯府的隨從神情冷漠地一揮手,旁邊立即走出一人,將受到驚嚇的平民帶到一邊去,而後持槍緊盯來人:


    “有何要事”


    “卑職奉衛將軍(衛尉)之命回安北老家接女眷進京,不料途中遇山匪襲擊,途經奉川又遇到山洪爆發。女眷受了驚嚇,府中護衛也所剩無幾。幸遇侯爺車駕,特來懇求庇護。


    等平安回到京城,卑職定向衛將軍稟明一切,親至府上致謝。”


    主要是,曲家的女眷們久住北地,沒見過山洪,把老夫人嚇得當夜病倒,把大家急得跳腳。


    “你且稍候。”


    隨從同情地看他一眼,招來一名衛兵到侯爺的車駕跟前稟明一切。


    “曲廣平”正在背誦詩書給阿爹考核的元昭聽到稟報,疑惑抬頭,“誰呀我怎麽沒聽說過”


    嘖,一副識人無數的語氣從她一個小兒的口中說出來,令人哭笑不得。


    “掌管宮禁的武官,接下來要一路相處,記得待人要禮貌,別仗勢欺人。”北月彥提醒女兒,讓季五出去接待安排。


    元昭扁扁小嘴,繼續開始背誦。


    父女倆一個侯爺,一個郡主,按規矩,即便是衛將軍在此也要來拜見的,何況是他的家眷。除非那些家眷有人受過什麽敕封,否則,哪怕是老人也得來。


    “主公,我看這天色似乎要下雨,不如啟程多走幾裏路,等到驛站再歇息如何”不久,馮長史在車駕外稟報。


    “曲家人安排妥當了”北月彥在馬車裏問。


    “大致妥當,季五安排醫師給那位老夫人診了一下脈,也說需要一個地方歇息兩天。”


    兩天這腳程越來越慢了。北月彥蹙眉,應允了。


    一行人拔營啟程,緊趕慢趕的,終於在暴風雨來臨之際趕到驛站。驛站是供官方人員來往的食宿之地,尋常百姓不得入內留宿。


    由於侯爺父女行事低調,一路太平無事。


    如今,那幾位蹭車的庶民要在附近另尋客棧歇腳,生怕這位侯爺的車駕棄自己等人而去,在離開之前戰戰兢兢地向侯府的隨從打聽啟程日子。


    此舉自然是大大不妥,侯府的車駕被曲家人一語道破,無法保證接下來的路程平安無事。


    “無可奉告,各位還是另尋隊伍一同上路吧。”侯府的隨從一早接到命令,如實道。


    近些年,邊境不寧,境內各地又匪患頻發,老百姓出一趟遠門難免心中忐忑,謹慎不安。


    幾人不敢質疑,黯然離去。


    這一幕,恰巧讓前來問安的曲家人看見。稍微年長的女眷曉得利害,不作聲,倒是一位梳著可愛雙丫髻的女童稚聲問侯府的隨從:


    “世道艱險,為何不許他們一道走”


    “蘭兒,不許無禮!”一名婦人臉色微變輕斥,隨後一臉歉意地向隨從賠禮,“大人勿怪,她乃曲將軍之女,從小養在老家不識禮數。勞煩大人稟報一二,婦人乃曲將軍的堂家嫂嫂,攜同一眾家眷前來向侯爺郡主問安。”


    女童見她畢恭畢敬低聲下氣的樣子,相當不滿地別過臉,撅起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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