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月炎熱,不僅定遠侯府有地方避暑,京中權貴無不紛紛找地方納涼。包括皇帝陛下,帶著後宮的貴人美人們和皇子、公主等來到九安山度個清涼夏日。


    荷塘碧波輕漾,綠葉盎然清涼,隨風伴來一陣陣沁香。避暑歸避暑,政務不能停,君臣幾人於水榭中議事。


    “陛下,這是各郡縣送來的武士名單,一個個威武勇猛,能力卓絕不凡。依臣看,其中必有用兵如神之良將,不輸定遠侯,可解我朝一將平天下的遺憾。”


    客卿章含遞上名單,欣然道。


    “那倒未必,”伍太尉哼道,“抬舉民間武士為將的例子年年有之,結果呢?不是一上戰場便丟盔棄甲,命喪黃沙;就是在行軍途中吃不了苦頭,舍親人於不顧獨自逃命……”


    在民間尋訪將才不是什麽稀罕事,因有諸多顧忌沒有大肆宣揚罷了。這次,就算定遠侯不提,陛下和朝臣們也會大力推行武舉,招賢納士。


    然而,千軍易得,良將難求。


    自從改朝換代,周邊大小諸國紛紛鋌而走險派出圍堵武楚,欲推翻鳳氏王朝取而代之。


    這些年來,戰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著實困擾。


    “大齊就像那蛭蟲,死而不僵,觸水成活。一聽說定遠侯舊傷複發,立馬聯合朱氏等小國舉兵犯境。扶縣、羅州等地洪災不斷,難民日益倍增,國庫物資即將耗盡。


    再這樣下去,我朝恐無糧草運往邊境。將士們沒吃的,哪怕覓得良將,又該如何打仗?如何抵擋諸國大軍?”


    趙太傅鬱悶道,


    “唉,不知定遠侯的傷勢養得如何了……”


    “您就甭折騰他了,行不?”伍太尉不想聽到這三個字,“大齊那韓老兒連吃幾回敗仗,早已國庫空虛。目前這陣仗不過是虛張聲勢,嚇唬嚇唬咱們罷了。


    他想知道定遠侯傷重的虛實,咱偏不讓他知道……”


    眾所周知,大齊國主對定遠侯是恨之入骨,巴不得鳳氏王朝讓他連年征戰,累死在戰場上。


    既如此,武楚當然不能如他們的願。


    派遣新將領出征勢在必行,既能讓定遠侯在後方養傷,又能讓外邦吃不準定遠侯到底怎樣了。


    大軍壓境,所耗費的物資極其龐大。


    武楚隻需養精蓄銳,讓將士們隻守不戰,拖上一年半載。等諸國彈盡糧絕,自然會退兵。即便不退,眼看殿試的日子將至,到時讓新將領出征一試鋒芒。


    哪怕出師未捷,至少拖延一些時間讓定遠侯養傷。在目前而言,定遠侯活著比死了強。


    “太尉此言差矣,治國之道,攘外必先安內。我朝內患不除,焉能全力一致對外?”趙太傅不服氣了,“依臣看,那定遠侯八成是裝病!藉此養精蓄銳,趁我朝有大軍壓境時伺機而動!”


    “他要動早就在南州時動了!何須等到現在回京坐困危城,受爾等算計?”


    “你……”被直戳意圖,趙太傅惱羞成怒,“伍太尉,你休得胡言!本官對陛下一片赤誠,天地可鑒!倒是你,身為太尉,卻把所有希望寄托一人身上,導致朝中無將可用!


    你對不起陛下!更對不起江山社稷!我若是你,早就一泡尿淹死自己得了,還有臉在陛下麵前跟我吵……”


    “嘿,好你個奸佞老兒,要不是你在朝中亂出主意誤導陛下,我朝能死那麽多將領?”伍太尉擼袖,“自己不知反省還倒打一耙,看老子今天不給你點厲害瞧瞧……”


    “哎哎哎,好了好了,別吵。”眼見兩人又為同一個人吵起來,豐元帝無奈打斷,“來啊,給兩位卿家一盞冰鎮苦茶冷靜冷靜……”


    天氣酷熱,容易使人脾氣暴躁,須得降降火。


    “陛下,太尉所言與臣不謀而合。”被點了名,一直不吭聲的孟丞相道,“臣以為,眼下要緊的是把從災區逃出來的難民安置好。讓他們盡快恢複農耕,積財儲糧。


    等國庫充盈,眼下這些問題將迎刃而解,何愁他螻蟻圍城?”


    屆時,恐怕連定遠侯這個隱患也能一並剔除。從此鳳氏江山穩固,君臣亦能安枕無憂。


    “丞相所言甚是,”章含笑道,“眼下的隱患是那些難民,規模雖小,星火亦可燎原,不可輕視。至於定遠侯,眼看武試將至,侯府三郎武藝高強必能脫穎而出……”


    一旦戰況告急,他便是那出征的先鋒。


    他若得勝,乃武楚之幸;他若輸了,定遠侯這做老子的能坐視不理麽?屆時,不管他是裝病還是真病,都得披掛上陣為武楚效力。


    在百姓的眼裏,前朝暴君的惡行仍曆曆在目。論行軍打仗,服定遠侯的將士很多;但要舉事反朝廷,恐怕無人應和。


    如此形勢,他掀不起什麽風浪來。


    眾口一詞,趙太傅孤掌難鳴,隻好怏怏閉嘴。


    豐元帝見眾臣再無異議,便下旨讓朝臣們按丞相與太尉所言,全力配合施行。至於武試,正如火如荼地在全國各地舉行中。


    等諸位卿家離開後,一名侍衛來到豐元帝跟前,遞上一份文書。


    “宋祭酒的孫子?”偷得浮生半日閑,豐元帝歪靠著憑幾,示意對方坐著稟報,“聽說此子六歲離家,在外邊拜師學藝,習得一身好武藝。”


    “是,卑職試探過,確實身手不凡,與卑職不相上下。”侍衛正襟危坐道。


    “哦?那是真厲害,朕期待他在殿試時能有一番好表現。”言畢,豐元帝舒展一番筋骨,側躺著微閉雙目,愜意閑適道,“丹台山那邊如何?帶了哪位僚屬?”


    “一個都不帶,”侍衛恭謹道,“帶的全是身邊伺候的人,包括醫官。去那兒不出一天,郡主就挨了板子,還把自己打暈了。”


    “嘖,讀書明誌,誌在聖賢,他如此放任縱容孩子的天性,遲早耽誤孩子。”豐元帝一臉惋惜,“所幸,寡人妹妹那幾個孩子養得不錯。”


    雖談不上驚才絕豔,至少比侯府其他幾個孩子要強得多。


    老二謙遜恭謹,溫文爾雅;老三驍勇善戰,忠厚老實;老四蕙質蘭心,孝悌恭淑;老六求知若渴,對朝廷信心十足,可造之才也。


    對侯府的孩子,除了嫡長子北月闊,也就阿昭能入他的眼。


    其餘的資質平庸,不足為慮。


    “他可知那位烏先生的事?”


    “似乎不知,他們一行人進了山,至今未有人下過山。卑職琢磨著,過些天,山裏沒了糧食,需得從外邊采買……”


    “那就讓人把這個消息傳進去,看他作何打算。”


    倘若對方欲另聘西席,他這邊可以提供最佳人選,找個人出麵推薦即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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