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易逝,轉眼之間到了季秋,又稱菊月。菊花爛漫,其瓣如絲,如爪,清香四溢。


    前往東郡的內官回來了,不久,宮中傳出一個驚天動地的好消息。太子妃的人選已定,於明年桃月與太子大婚。儲君安定,有助於王朝穩固,利益萬民。


    桃月,即是明年的季春,有人歡喜有人憂。


    歡喜的人,巴望著太子成婚能夠大赦天下,或減輕賦稅什麽的;憂的人,自然是那些打算明年為兒女籌辦婚事的人家。


    比如定遠侯府,可把長公主鳳氏急死了,連夜派人送信到丹台山,請侯爺和夫人回府重新商議兩個女兒的婚期。


    回就回吧,正好,下個月便是孟冬,侯府三郎武考的日子。


    夫妻倆一同返回,把元昭丟在丹台山了,讓她等到孟冬再回府給三哥鼓勁打氣。實際上,是定遠侯和薑氏生怕這樁婚事再出波瀾,撩起女兒的新仇舊恨。


    經過幾個月的鍛煉,女兒元昭的武藝突飛猛進,親兵圍府恐怕已經攔不住她。


    還是留在丹台山吧,讓她靜靜心,也讓父母省點心。


    父母是真愛,自己是個意外。


    正好,元昭忙得不可開交,晚點回府也無妨。收到二娘的來信,爹娘跟她講,兩位阿姊估摸著要同時出閣。


    不過,四姊姊的婚期一定比五姊姊的早。


    前者畢竟是長公主的女兒,地位形同嫡女,不可能和庶女在同一天出嫁。


    添妝的事,由阿娘替她辦了。等確定婚期,她再趕回去。


    另外,那二十八名侍衛,已減十六人。都是年齡相仿的少年,麵容稚嫩,等過幾年成熟了,模樣或多或少有些變化。


    到那時,甭說外人,連主人家恐怕也不大認得。


    這,亦是元昭想讓他們早早離開自己身邊的緣故。她還小,對敵人而言,最大的作用是早點夭折,氣死父母。


    至於身邊的人,除了四大小廝,別的暫時入不了敵人的眼。


    剩下四名婢女,四名小廝,四名侍衛。除了洛雁和武溪,石氏兄弟也留下了。阿爹說,武溪過兩年也要嫁人了。即便是嫁與七郎,總有一些不便的時候。


    元昭身邊隻剩洛雁一名侍衛肯定不行,讓石竹、石墨留下,還能時常陪伴他們的義父陶老倌。


    而且,以她的品級,侍候的人勉強夠數,不能再少。


    若少了,被皇室的人瞧見,肯定會借故塞人過來。到時,推不是,接也不是,將陷入左右為難的窘境。


    不如把他們留下,有自己人守在她身邊,爹娘才放心。


    ……


    按理說,父母不在觀裏,身為丹台山唯一的主人,元昭大可為所欲為,作天作地無所顧忌。


    這不,夏家兄弟又來了,還帶來一位意外之客——


    “安平拜見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殿下治罪。”乍然看見太子鳳丘出現在丹台山,嚇了元昭一跳,連忙行稽首之禮。


    “哎,免禮。”鳳丘眉宇噙笑,神色和煦,上前扶起她道,“你是丹台山的主人,本宮不請自來,理應向你賠罪才是。”


    “殿下言重了,”元昭坦然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若非姑父陛下憐憫,將此山賜予我父,今日哪有安平愜意避暑之地?”


    是賜予,不是賜還,從北月氏之後的口中說出來,意義大不相同。


    鳳丘臉上的笑意真誠了許多,當年那個小不點長大了,還很會說話。


    “殿下,諸位,裏邊請。”


    門外可不是接待太子的好地方,元昭年齡雖小,在玳瑁姑姑的日常念叨提醒之下,對尊卑禮儀有一定的了解。


    幸好,季叔也被留下了。


    跪迎太子等人之後,在元昭和太子等人在門外客套幾句時,他已命人趕緊準備茶點,小心伺候著。有他和玳瑁姑姑在,留在丹台山的奴婢們才略略安心。


    主子還小,靠不住。


    很快,婢女們在玳瑁的安排指揮之下,有條不紊地端上茶點,不曾有絲毫差錯。


    席間,隨行的一名少年仍在吟念,目露驚訝: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沒想到,安平妹妹能說出如此霸道之言!”


    哈?!元昭心裏咯噔一下,故作疑惑:


    “我也是在南州聽人隨口一言,天下皆是君王的封土,有何不妥嗎?咦?你是……”


    方才忙著招呼太子殿下入觀,上首座,來不及認識其他隨行人員。此刻定眼一瞧,隨行的除了夏氏兄弟,還有三位陌生的清秀少年郎,她一個都不認識。


    但是,敢稱呼她為安平妹妹的,非皇族子弟莫屬。


    “怎麽,安平妹妹不認得我了?”少年見她一臉茫然,不似作假,瞬即起了捉弄之心,“你好好想想,當年追著誰喊哥哥?”


    元昭一聽,不滿了:


    “少糊弄人,當年太子殿下每次遇見我總要給我一顆糖,我才喊他為哥哥。隻會捉弄我的人,我記得每次都遠遠避開,避不開就咬……你肯定被我咬過。”


    “哈哈哈……”在座眾人登時迸發一陣笑聲。


    笑談間,夏五郎仗著熟悉,為她介紹了其餘的幾位貴客。方才逗她那位的確是皇子,排行六……


    “六皇子?”元昭滿頭問號,眉頭打結,“我好像記得有位六公主……”


    “哦,你當年還小,估計忘了,皇家的男子和女子各自排行。”鳳丘抿了一口水,替她解疑道,“他是六皇弟,鳳鳴淺。他旁邊那位是慶王的長孫,鳳閣。”


    “見過六皇子殿下。”元昭聽罷,起身向兩人分別拱手作揖,“見過鳳公子。”


    本來,遇見皇子,她應行女子的福禮。可父母不在,她束發,做男子姿態,行福禮有些怪異。


    反正,此地離京城遙遠,她索性放飛自我。


    六皇子和鳳閣見狀,雖感新鮮,但也微微一笑,起身還禮。


    如此一來,便隻剩最後一位了,不知為何,太子抿了口茶,笑而不語。另外兩人亦是一臉興味,眼波促狹,神情曖.昧地在元昭與對方之間流轉。


    她才9歲啊!暖什麽昧?


    元昭的內心小人翻個白眼,不指望他們了,身為主人家,理應主動詢問:


    “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但見對方神情尷尬地站起,向她作個長揖:“在下姓孟,孟軻,字司荊,見過安平郡主。”


    孟?元昭想了下,不知他和孟丞相是什麽關係。想歸想,猶不忘伸手作個請字,盡地主之誼:


    “孟公子不必客氣,請坐。”


    這些人趁自己父母不在突然造訪,必有緣故,她得小心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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