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中了詭計,一時半會也輪不到你上陣。”元昭猜道,“章含章大人今秋為陛下尋回一名客卿,他和章大人一樣的主張,支持先帝給我的‘非急不出’……”


    她非急不出,便要好好愛護北月禮這位敗績甚少的驃騎將軍。而非像老國公那樣,動不動就讓他出戰,搞得君臣兩敗俱傷。


    這兩年,朝中不僅有文舉,還有武舉。


    經過兩年的曆煉,新將領也該真槍實彈前往險惡之地守護邊疆。還有那些新文官,雖對北月氏戒心甚重,至少能夠客觀對待。


    “世子想立功,其他將領也想立,也必須立。”元昭頓了下,補充道,“除非章大人暴斃。”


    聽到暴斃二字,北月禮的眉心跳了下,不動聲色問:


    “此話何意?章大人乃是文臣,以前對待父親向來不假辭色。在其他朝臣欲置父親於死地時,他也曾推波助瀾。”


    “此一時彼一時,”元昭緩道,“當年父親是前朝的安平王,戰功赫赫,受世人敬仰……”


    父親當年若振臂一呼,未必能收複江山,但絕對天下大亂。隻是父親仁慈,有道心,不忍生靈塗炭才忍辱求生。


    如今他西歸,剩下一窩不成氣候的兒女,羽翼未豐,聲名不顯,想弄死很容易。但以武楚而,老的沒了,讓小的活著當鎮國神將威懾四方最恰當不過了。


    說來,章含為人也算光明磊落,因時製宜,用人時堅決果斷,殺人時幹脆利落。不像趙太傅和宋祭酒等人,要麽一味偏執自私,要麽陰險狡詐,卑鄙無恥。


    眼下,趙太傅不在朝堂,宋祭酒又是個慣做表麵工夫的。孟丞相高高在上,對底下的宵小所為不屑一顧。


    讓章含的立場顯得格外突出,他如今將元昭當成鎮國神獸,非急不出,最好永遠不必出征。那麽,她三哥這位得力幹將就要好好愛護,讓他擋在她麵前。


    先讓其他新將領磨煉,讓求功心切的老將領出麵揚名立萬,從而降低北月禮在軍中的威望,一舉三得。


    然而,他這盤棋未必人人看得懂。


    在某些人的眼裏,他就是趁趙太傅不在極力偏袒國公府和東平巷,居心叵測。還有劉太卜,正是他的將星之命讓她存活至今,簡直罪大惡極,罪不容赦。


    在敵人的眼裏,他倆絕對是一塊絆腳石,是阻撓武楚榮華昌盛的障礙!


    聽罷元昭的分析,北月禮沉默片刻,方問:


    “阿昭,你是如何知曉朝堂之事的?”


    還對各位臣子的性格特征了如指掌,令人不安。雖然她身份比他高,有些話不得不僭越提醒。


    麵對三哥的質疑,元昭不以為意道:


    “身為武將,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縱觀天下,欲置我北月於死地的,又何止外邦?”


    “無論如何,寧為太平犬,莫做離亂人。你我見過戰場是什麽樣的,天下一亂,百姓流離失所,命如草芥,終非父親所願。你如今身居高位,一一行皆牽係到民生安定……


    阿兄知你能耐,也知父親將族中大權交予你手。然太平年月不易,望你以大局為重,莫步叔公後塵留下千古罵名。”


    從未聽過有人如此勸她,元昭抿唇一笑:


    “天下之大,萬物皆如蜉蝣渺小,朝生暮死。眼下你我亦為他人刀俎下的魚肉,自身難保,就無需為旁人操心了。況且,我與先帝有過誓約,畢生忠於鳳武。


    穀違約的代價可是全族覆滅,我怎敢冒險?”


    “你跟先帝立過誓約?何時的事?”族長立誓,非同小可,北月禮心頭一驚。


    “去晉西那次,立過誓他才肯放行。”元昭道,略頓,又問,“對了,三哥,你可知我族裏有沒有從遠古留下來的寶物?”


    自從搬進東平巷,就一直未曾召喚過太古劍。


    青鶴說把它交給可靠之人,至於那人把它帶到哪兒了,她也不知。對元昭而,那劍離自己越遠越好,反正一喚就來了。


    相當的遺憾,她一直沒機會好好琢磨它的來曆和用途。


    “除了族徽,便是子孫傳承。”北月禮皺眉思索一番,肯定道,“除此之外,父親再沒提過什麽寶物。怎麽,你發現疑似我族珍貴之物?”


    “沒有,”既然父親沒向他提過,元昭亦不想給三哥添加負擔,搖搖頭,“隻是奇怪,先帝似乎特別重視我族的誓約……總覺得有些秘密是咱們不知道的。”


    她的話打消了北月禮的疑心,態度沉重道:


    “我族本是上古巫族,與凡人通婚繁衍子嗣導致法力全失,唯誓約應驗之力猶在。你為族長,既立了誓約就得如約奉行,否則……”


    膽敢有違,北月真的會族滅。


    “我知道,我從來沒想過要反……”元昭一再強調。


    隻要鳳武不殺她和族人,她自然不會反,出必行。得到她的承諾,北月禮如釋重負,同時略微失落。


    他何嚐願意一輩子寄人籬下,受人差遣?


    可嫡妹不知,今日的國公府比父親在時好多了。因為感同身受,他和百姓們有著共同的心願,渴望和平,讓長輩與兒孫們擁有一個安逸祥和的生存環境。


    隨父親遠征半生,說實話,他有點累了,為了家人才支撐到現在。


    “不說那些了,”元昭轉移話題,噙笑道,“過了中秋,你和二哥、七哥又有喜事要辦了……”


    過了中秋,先帝的喪期滿一年,天下可以解除禁忌。而先帝賜給國公府諸子的那些美婢們,也該有個名分了。


    自從元昭提議讓她們接管公賬外務,經過一年在外的巡視奔波勞碌,那些女子們一個個曬得皮膚黝黑,姿色大減,不知幾位兄長可有怨恨她這罪魁禍首。


    “嘖,你一待嫁姑娘怎好意思提這些事?一點兒都不害臊,白瞎了你這副好皮囊。”三哥沒好氣地橫她一眼。


    “害什麽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小妹我雖未嫁過人,那也是定過幾回親的。”臉皮早有一寸厚了,元昭笑道,“話說回來,三哥這些年可有外室?有的話從實招來,沒的將來找上門,我身為族長可是翻臉不認人的。”


    “嘖,怎麽又問這個?”北月禮很不滿,“爹在時,你就這麽問過,何故如此執著?”


    “外室,除了你和爹自己,便隻有敵人知曉,我怎知她們是真是假?”夢裏那個世界的男人最雞賊,等他掛了,外室就帶著孩子找上門分遺產。


    如今她當家,絕不允許那種情況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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