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陽君那位暴君叔公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她這是在諷刺!是詛咒!堂下的宗室子弟同時停手,怒瞪元昭一眼,然後與國公爺兄弟互相敵視。


    信王笑意頓斂,冷聲道:


    “阿昭這是對舊朝念念不忘啊!你可知,這番話一旦傳揚出去,你們國公府將麵臨什麽下場?”


    目光不懷好意地朝堂下衣衫不整的女子瞅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以史為鑒,恩澤萬民,方能避免前朝覆亡之果。”元昭閑道,“老武帝、先帝和陛下尚且不忘前朝教訓,我怎敢忘?倒是你們這些皇家子弟貪圖享樂,得意忘形。


    陛下在勵精圖治,為民生計,你們不思進取還在背後肆虐人命,敗壞皇室名聲。該擔心傳揚出去的人不是我,是你們才對。”


    說到這裏,她也往信王這邊靠了靠,低聲笑語:


    “俗話說得好,一將功成萬骨枯,區區幾條人命何足掛齒?放心,我不會勸你們,更不會告知陛下。你們玩得越過分,本君越開心。不擾各位興致,告辭。”


    她可沒心情替別人教訓孩子,言畢起身,示意兩位兄長跟上。


    就這樣,兄妹三人怫然而去。


    場麵一度寂靜,信王臉色鐵青,額邊青筋突起。把堂下的樂人們嚇得瑟瑟發抖,噤若寒蟬,宗室子弟們囁嚅著欲上前相勸。


    卟籟一陣巨響,信王麵前的案幾被整張掀翻倒地……


    回國公府的路上,兄妹三人同乘一輛車商議。


    “殿下,二哥,咱們真的見死不救?”七郎神情陰鬱,緊咬牙關,“他們太過分了!”


    京城的北月一脈全心全意為鳳武效力,不僅得不到應有的尊重,還被不斷的試探和羞辱,牽連無辜,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們到底想怎樣?逼我們反嗎?”


    “七弟!”國公爺飛快橫他一眼,斥道,“莫說氣話,信王意在羞辱咱們,沒達到目的未必會殺他們。”


    救是救不了的,人家千辛萬苦把支持舊朝的罪臣之後搜集起來,為的就是今天,怎會輕易被他們所救?


    至於信王會不會惱羞成怒殺了她們,不得而知。正如那位暴君叔公,他當皇子的時候那性格就一直被人琢磨不透。


    當了皇帝更甚,他有千百種殺人的理由,旁人完全猜不到他下一步的節奏。


    信王不再是當年的六皇子了,以前他頂多風流一些,不太把平民的性命放在眼裏,但不至於草菅人命。


    如今的他……


    “正如殿下所言,頗有叔公之‘瘋’啊!”國公爺感慨萬分,“於平民,他的暴戾是一場災難。”


    於北月氏,既是災難,亦為轉機。


    “隻不知,這些人是誰給信王的。”國公爺補充道,看著弟弟妹妹,“信王沒有那麽深的心機,且在帝陵守了三年……”


    旁人遠離京城三年,回來之後總得適應一段時間,低調行事。…


    信王卻一回來就給北月氏下馬威,其中必有因由。


    瞧,北月七郎常年守在田莊,偶爾回一趟京城尚且所知不多。聽了二哥的疑惑,他隻有一臉愧疚和茫然,給不出答案。


    信王呢?為何如此反常?


    “他出了帝陵便去遊曆,估摸去了宛城吧?要麽就是宋皓安排的。當然,我更傾向於長公主。”那可是從出生起就開始追殺自己的女人,元昭深深歎氣,


    “其實,誰安排的不重要……”


    對樂人們而言,這是滅頂之災;對北月氏和鳳氏皇室而言,這隻是一種膈應人的手段,逼北月氏發怒失態或因失言獲罪的籌碼而已。


    救得了,好事一樁;救不了,早死早超生。


    燕蜀王室一事尚未查清,她實在不願把人力浪費在這些皇家子弟幼稚的玩樂手段上。


    有她臨走前的那番話,信王不殺她們的概率較高。為了繼續膈應北月氏,她們會被送到天香樓。天香樓在她前往南州時已經解封,朝廷查出女刺客與本樓無關。


    但,天香樓背後的東家對她印象不大好。若信王有交代,她去贖人肯定行不通。


    “在外人眼裏,二哥膽小怕事,從不自找麻煩。屆時,心慈手軟的七哥可以一試。”元昭無聊道,“若能把人贖回來,讓二嫂借故吃醋,慫恿七嫂告知我,我再把她們接到我府上……”


    到了她府上,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如果時機允許,她一定會妥善安排這些人的餘生。


    畢竟,信王等人要針對的是她。


    她一垮,國公府就能任人拿捏了。


    吩咐完畢,百無聊賴的元昭伸手探出窗邊敲了敲,道:


    “備馬。”


    “有馬車幹嘛還要備馬?”國公爺皺眉,“你莫要胡鬧!人家要對付的就是你!”


    “我知道。”元昭靠著車壁長歎,“不瞞二位兄長,我好久沒真正看看這京城的模樣了。難得今天有興致,想騎馬四處遛遛,逛一逛。”


    今天是赴私人宴飲,衣著得體,並非禮服華裳。摘下特定的佩飾等物,她與一般的權貴子弟別無二致。


    頂多長得俊俏,被人多瞅幾眼。


    她的話讓兩位郎君把反對的話噎在嗓子眼,不知說什麽好,隻能在她起身離開時提醒一句:


    “萬事小心!”


    元昭朝他們擺擺手,直接縱身躍上牽到車旁的一匹馬上,吩咐親衛先送兩位郎君回國公府,她隻帶著青鶴在城裏各街道縱馬閑逛。


    侍衛有輪值製度,洛雁、曲汀蘭等人今天不當值,在府裏的演武場訓練。


    看著她與女衛騎馬閑遛的背影,七郎放下簾子,漠然地看著氣定神閑,仿佛不知生氣為何物的國公爺,道:


    “二哥,無論你們要做什麽,我沒意見。”


    亦無需顧慮他,以及府裏的其他人。如今的國公府,除了外人安插進來的那些人外,其餘人等皆有死的覺悟。


    以前父親、嫡母在時,他的確很怕死。


    等到自己麵對時,才發現死並不可怕。怕的是就算他跪著,也要受人欺辱。


    “瞎說什麽呢?”雖然跟在車旁的是自己人,國公爺猶不放心地悄悄掀簾往外瞅瞅,回眸瞪七弟一眼,“三弟和阿昭努力建功立業,圖的就是闔府平安!”


    有些話不用說,時勢會推著人們做出各種選擇。國公府是死是活,由不得自家兄弟作主。旨意一天未下,大家就要認真活著。


    國公府不是嫡妹的拖累,而是支撐她麵向疾風的動力。


    國公府是為嫡妹活著,為天下人的太平活著,不是他們自己想死就能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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