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琴黯然離開,阿篤轉身入殿,徑自來到靈窟,裏邊赫然坐著那位據說已經下界行善的聖君。


    “聖君似乎很討厭伯掌門,是為了元君?”侍者阿滌很好奇。


    聖君向來是有教無類,對眾生一視同仁。難得遇到一個能讓他深感厭惡的人,試問誰不好奇?雖然他時常拒絕世俗中人的求見,比如雲鶴道長,伯掌門。


    恰恰就是此二人讓心如止水的聖君露出厭惡之情,幾乎控製不住要溢於表了,遮都遮不住。


    “休要胡,”聖君已經放棄解釋,亦放棄自我開解。始終身如菩提,閉目靜坐,“但願你們能從中吸取教訓,凡事三思而後行。若自作自受,與人無尤。”


    伯琴揚為女君尋找拔除魔性的法器,遍尋不獲。特來尋他以詢問為由,開解自身愧疚罷了。


    若是往日,他或許一見。


    可眼下自己也心生瞋念,有了偏見,哪裏還有能力為別人解憂?這次的事牽動他的情緒,不知不覺間成了局中人,自顧不暇,隻能拒見。


    “可是聖君,他見不著您,會不會跑去見元君?”阿篤觀察入微,低聲道,“今日弟子見他似乎已在劫中,不知對元君有無影響……”


    他話音剛落,向來冷靜自持的聖君倏然睜眸,一股戾氣直湧腦門……


    看著聖君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阿滌、阿篤相對無。


    “你修為比我高,可看出聖君也在劫中?”阿滌心情複雜。


    怎麽說呢,既好奇又擔心。


    他早就看出聖君對元君的態度不尋常,卻不知會這般的不尋常。早知有今日,他當年就該努力圍觀全程,待伽南往生歸來與他一同八卦聖君的風雅之事。


    擔心,當然是因為情劫凶險。尤其是元君目前正處於極凶險的狀態……


    “聖君道行比我高,我如何看得出來?”阿篤是個老實人,不曉得這位同僚的花花腸子。


    伯琴的修為也比他高,可心性的修行不及他的沉穩超脫,是以瞞不住他的眼睛。


    可聖君不同……


    雖然他的表現看起來和伯少掌門類同,可他終究是真仙,豈是自己一介凡夫能夠窺知情緒的?


    “記得當年聖君從百年沉眠中醒來,有人說他的情劫已過……”阿篤回憶道。


    “伽南?”阿滌挑眉,“他懂什麽?他自己都沒經曆過,淨在那兒瞎說。”


    他和伽南曾是暴戾的妖族,搶過妖女,是一段勝者為王的妖生談不上感情。追隨聖君修行後遭到妖族嫌棄,他們又看不上人族女子,至今不懂情感滋味。


    不過,伽南已經往生,或許會遇到一兩次吧?


    而靡樂乃邪修,誤入歧途之前有過感情。但自從來到靈丘,她為自己的生死憂心到不惜修習邪術。什麽情感?她連人性都差點丟棄,哪裏還顧得上情感?


    阿篤就甭提了,他是榆木腦殼,不開竅。問他不如問自己,至少自己有過搶妖女的豐富經驗。


    “伽南說過情劫異常凶險,常教人生死相許,聖君能醒已是萬幸。”說到這裏,阿篤有些焦慮地看著一臉無語的阿滌,“元君如果魔性未除,這回必死無疑。”


    那聖君會不會以身相許?替她渡劫?!!


    “不會吧?!!”阿滌頓時意識到事態嚴重,一臉驚悚,“聖君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嗯,以前的確如此,可現在……


    阿篤默默地瞅了聖君原本端坐的位置一眼,就在方才,得知伯琴可能要去找元君,聖君便滿腹怒火地離開了。


    這算不算感情用事?


    阿滌默:“……”


    怎麽辦?當今世上,還有沒有人能夠勸勸他?他的雙親已經不在,又無師長。比較談得來的人唯有廣嵐真君,可他常年遊曆在外時常失蹤數載,不靠譜。


    “解鈴還須係鈴人,”阿篤十分罕見地開了竅,迎著阿滌驚喜的目光,“可她已經夠慘了,咱們讓她遠離聖君會不會太過分?萬一被她誤解,一時想不開……”


    惡語傷人六月寒,何況她是為了修複妖森結界才逢此大難,他倆有什麽資格對她說那些話?聖君剛剛還讓他們凡事三思而後行,眼下正好自省。


    阿滌驚喜的目光頓時斂起,重新愁眉苦臉。


    ……


    與此同時,大荒山的上空有個人正在轉悠,而此人正是伯琴。


    被阿篤猜中了,他確實來到大荒山卻不得其門而入。轉悠半天才想起道聽途說的一件事,女君蘇醒後,聖君來過,八成是他重設大荒山的結界護她周全。


    今日前來別無他意,隻是想看看她目前怎樣了,是否安好,是否受魔性的侵擾。


    想問問她,白帝城邦土易主是否赭百裏趁機謀權篡位,有意架空她這白帝女君?倘若是,他少不得前往中洲的都城王宮找那位好兄弟說道說道。


    自己一時衝動犯下大錯,除此之外,他不知還能幫她做些什麽才能彌補自己的過失。


    法器,他會繼續尋找。


    這幾年,他跨越虛空去了另一個靈界,已經找到一些眉目。本該即刻啟程,結果得知她已經蘇醒。自己這一去吉凶未卜,特來探望,想要當麵向她致歉。


    如果可以,能讓他重入往生境就更好了。


    誰知來到這裏,眼前莽莽青山,雲霧繚繞。不僅神宮蕩然無存,就連好兄弟赭百裏的武英殿也一並消失。他從小便聽說聖君法力高深,惜未有緣較量過。


    眼下看來,世人所不虛。


    在大荒山的上空轉悠半天,眼看日落西山,伯琴隻好繞到十裏桃林的位置瞧瞧。依舊無果,他不禁蹙了眉,居然把桃林一並攏入結界裏,可見用心良苦。


    這是聖君的意思,還是她那些侍女的意思?


    倘若是前者……


    驀然想起對方與女君有過夙世之緣,為她設想周全亦在情理之中。可那是清心寡欲的聖君,但凡與妖魔無關的皆視為俗務,他向來能避則避,從不摻和。


    難道,連聖人也擺脫不掉前塵糾葛?


    不知怎的,一想到聖君、女君並肩而立的場景,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想見她的念頭愈發強烈,正準備到距離最近的州城找神武道的人探問情況,突然瞥見遠方的樹林裏有一道鬼鬼祟祟的小影子。


    他眼睛稍微眯了下,認出那是前妻鳳笛擅長的控獸小手段。


    大荒的守將們被赭百裏撤走了,女君的仇家紛至,各出手段意欲殺之而後快。其中尤以鳳笛為最,兩人不知怎的居然成了敵人。


    一想到二人關係,伯琴頭痛萬分,身形一閃,逮住那頭小靈獸追尋鳳笛的下落。問題要一個一個解決,女君長居大荒神宮,要找她不難,難找的是鳳笛。


    待料理後顧之憂,順道去都城王宮找赭百裏問個清楚明白,再來叨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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