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拉?日涅帝國的前首都……以此為姓的話……”“風礦”低頭,沉聲思索道:


    “應該是那座城市土生土長的貴族。不過,據我了解蘇格拉城市在毀滅前是對魔法和非凡之物完全封閉的城市,有幾百年了吧,那裏不可能出現任何擁有上層職業的本土人類。”


    “的確。”“未來”的雙眼微閉,嘴角略微上揚,好似看到了令人心動的獵物般的猛獸,改用高昂異常,如拉動高音的小提琴般的語調說道:


    “‘希望教會’的手稿中提到,他很有可能是三十年前蘇格拉委員會成員喬治為了找到‘械元之女’神域方位而獻上的容器之一。那場儀式名為‘機械的歌頌’,或許是因為體質,或許是神明使徒降臨的需要。


    “總之,烈火吞噬了其他的實驗者,卻唯獨隻讓他陷入昏迷。嗬嗬,可笑的是,本該降臨的神明使徒消散在了異位麵,留下了被稱作‘紅色魔源力’的非凡力量。


    “但沒過多久,可能是恐懼這種不屬於他的力量的威力,或許又是受到穹頂的影響,原本的來特開槍自殺了,在那力量的運轉下,不屬於我們世界的新的靈魂占據了他的軀殼。


    “‘風礦’哥哥,這是一個多麽美妙,多麽有趣的故事啊。來自新世界的靈魂占據了被神明卷顧之人的身軀,又擁有了比肩神明的傳說曾被舊日神明迪普瑟掌控的‘紅色魔源力’,如果他像我們一樣有野心的話,恐怕我們早就拜倒於‘回響者’腳下了。”


    “可是這麽多年我們都未曾聽聞他的名諱,甚至從未聽說有人使用過近似的力量對吧?”“風礦”哼笑道:


    “紅色的神秘力量,現在看來的確就是‘紅色魔源力’了。如果是不知道力量的存在和使用方式,那他隻是一凡人。可很多進入過‘灰蒙之夢’的同胞都稱見到過他,聽過他的抱怨和‘支付報酬的請求’,可一旦從夢中退出,無論是否為上層職業者,都會很快忘卻夢的內容,除非及時記錄下來。”


    “擁有這種‘降維打擊’的能力,他必然是一位可怕的人。不,可怕的邪神。”“未來”雙手按住“風礦”的肩膀,用格外低沉的、宛若魔鬼的語調說道:


    “真正的偉大之人懂得克製他們的欲望,哪怕噴薄欲出、哪怕躁動難安,他們都會迅速平靜下來。‘回響者’必定知道他的力量,也懂得使用方式,但他卻很克製,很大可能是按照神明的方式在一步步提升自己的實力。


    “有人推測,三十年前突然失去聯係的神明‘械元之女’已死,可能就是‘回響者’的‘傑作’。被神明賜福是晉升序階的快捷方式,殺戮神明可是能直接繼承她們的部分力量。


    “懂得克製,該出手時又不猶豫,還是上層職業,偉大的秩序者】的存在,我敢確定,他與‘普拉米尼’被困在同一區域。‘風礦’哥哥,試想一下,我們獲取了至高的火焰之力,又接納了一位足夠顛覆未來的秩序者】領袖,那麽以後的世界……豈不注定由我們‘秩序會’掌控嗎?”


    “以後的……世界?”“風礦”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盯著“未來”,他的嘴巴翕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做了個艱難的吞咽動作。


    良久後,伴隨著沉重的推門聲響,米倫的聲音打斷了這種充滿欲望和野心的安靜。


    “‘風礦’大人,都城派來的奧怒弗·基裏特牧首來了,聽說在重建教堂命令正式發布前一天就出發了,昨晚到了鎮子裏,今天來做新年後的首次向‘正主’和神明的禱告。”


    “咳咳。”“風礦”突然意識到與“未來”的對視在外人看來有些尷尬,索性幹咳兩聲掩飾,起身整理著衣服說道:


    “我們坐前排等他,身為‘秩序會’的執掌者,新風鎮的半個‘鎮管長官’,我沒有義務迎接他。”


    還沒等他的話音落下,一陣爽朗的笑聲便由遠及近地從他的身後傳來。


    “哈哈哈,世人都懼怕邪惡和魔鬼,可內心存在光明之人又怎麽會恐懼於這些?《聖言有雲:紀元八:主於最初的夢境中創造了光明與黑暗,並為之灌注了‘理’。當暗充盈,光便燃起烈火;當光明亮,暗便帶來冰寒。


    “存在黑暗必能見到光明,如果真的有‘異種無心人’或是傳說中的怪物,那他一定無法逃脫‘風信子火炮’的轟擊。”


    這厚重、沙啞聲音的主人便是冰臨城的牧首奧怒弗,“風礦”與他認識,不過礙於身份和互相看不起的態度,在路過身邊時,他與奧怒弗隻是澹澹地對視了一眼,便拉著“未來”和米倫徑直坐到了最前排。


    跟隨牧首而來的,除了幾個身著黑色機械戰甲的安保人員,便是剛才受到驚嚇逃離的信徒們。


    牧首在正主教內的地位崇高,畢竟這是多數克魯斯德人一輩子能接觸的最高地位的神職人員。


    在文明凋敝,期待複興的廢土世界中,擁有信仰之人多半是極度堅定的狂熱分子,物質世界的殘酷引導他們向精神領域索取慰藉,看到奧怒弗,所有信徒慌張、混亂的內心迅速得以平靜,仿佛剛才“未來”變換的肉塊怪物從未出現過一般。


    在安保人員的安排下,所有信徒按照簡單的先後順序落座於接近嶄新的座位之上。


    而牧首奧怒弗則順勢站在聖屏風前的講台後,用淩厲的目光掃視人群,一言不發。


    待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完全停歇後,他才緩慢地,用沉重的語調說道:


    “你們懼怕恐懼嗎?”


    場下一片肅靜,沒有人敢於發出任何聲音。


    沉默了大約半分鍾後,奧怒弗才換了一副慈祥的麵容,語氣溫和道:


    “剛才的怪物隻不過是我們所有人內心深處存在的‘殤’罷了,它或許是真實存在的,但更多來自我們的內心。


    “當你對未來恐懼時,漆黑、可怕、憎惡、恐懼、混亂、惡心、扭曲、狂躁的‘怪物’便會在你身邊悄然形成。它們是所有人內心的具象化,而一旦屬於聖潔的光輝降臨,它們便會被‘理’的力量灼燒,最終在烈焰中變成一團灰盡。”


    “灰盡?”“風礦”的腦海中閃過了一段充斥腐敗、潰爛和血紅的記憶,輕聲呢喃道,他的目光緊盯著站台上的奧怒弗,周圍的空間開始短暫地變得扭曲起來。


    原本這位牧首穿著一身聖潔格調為主的,邊緣處繡著黃金絲線的長袍,一頭代表至高無上之純潔和崇高的白色圓頂帽更能襯托他那向外逸散的神聖感。


    胸口潔淨的十字架和手中的權杖賦予了他神的氣息,一把黑色長胡須加上滄桑、布滿細小傷痕但不失莊重的臉龐讓他具備了造物主降下的威嚴。


    但這些聖潔之物卻在短短幾秒內,於“風礦”的眼中變成了手持利劍,長著一雙紅黑色翅膀,全身布滿血汙和鱗片,長著蜥蜴般尾巴的惡魔形象。


    這種險惡奇幻的、超乎常理的、荒誕怪異的場景變化如一顆巨石般壓在了他的靈魂之上,此刻,他感覺正置身於月臨之地被潰爛的紫紅色之物所統治的汙染之地般。


    漸漸地,他感覺身邊的氧氣在枯竭,如幽暗處隱匿身形的魔鬼正伸出透明的觸手扼住喉嚨般,直到一陣雷霆般的轟鳴聲傳來,他才從這場臨時的噩夢中解脫出來!


    “放輕鬆點,‘風礦’哥哥。”“未來”邊輕微拍打著他的後背,邊低聲說道:


    “你也知道,這位牧首並不是完全的人類,他和我們一樣,不過被聯邦歸於異能者。現在正是聯邦委員會需要安定人心,嚐試恢複秩序的時刻,需要他通過一些半真半假的引導操縱人類內心。”


    “呼,我知道,就是剛才看到了……看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風礦”努力克製著缺氧感,控製呼吸頻率道。


    “等等就過去了,格納季說牧首來此的目的就是要新風鎮帶個好頭,率先完成教堂重建工作,樹立為聯邦冰臨省的一個標杆,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就算他的‘引誘’力量正在傷害我們的身體,我們也不能現在離開。”“未來”提醒道。


    “我知道。”“風礦”勉強撐出一個微笑道。


    就在兩人將視線轉回講台的瞬間,奧怒弗右手高舉權杖,左手反複握拳兩次,猛地向周圍做出潑灑般的動作。


    緊跟著,神廟大廳兩側的燭火竟全部被點燃,散發著溫和的紅色火焰。


    “我知曉,正主知曉,神明知曉,宇宙的締造者知曉。‘無心人病毒’是神明賦予人類的一場考驗,恐懼之人、懦弱之人、邪惡之人、自私之人、無能之人、短視之人、陷入欲望之人均會消融於漫長、冰寒的長夜中。


    “留到現在依舊被賦予生命之權的我們,正是神明為締造更輝煌紀元而注定的候選者,讓我們用心祈求……”奧怒弗緊閉雙眼,大聲吟誦道:


    “締造萬物的,陷入沉睡的,遁入漆黑深海的造物主啊,引導光與‘理’進入我們的內心,我將以寧靜之心態、堅定之意誌、誠懇之態度、謹慎之言語堅守於長夜,等候白晝的降臨。


    “我將救贖自我,從苦痛與艱難中尋覓道路。我將以‘愛’與‘堅持’塑造內心;以‘奉獻’和‘領悟’萌發靈感;以‘秩序’和‘冒險’平衡未來;以‘祈禱’和守護麵對危難。願神明指與我們前進的方向,願‘堅持’和‘奉獻’得到回報。


    “以此為心,以此禱告!”


    正當所有人雙手握拳抵住下巴,低頭閉眼祈禱時,身著聯邦軍人戰鬥製服的沃夫亞和達克從大門處緩步走入,悄聲落座在不易被人察覺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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