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意識的第一瞬間,那少年握緊手中泛著微微冰藍色熒光的項鏈,臉部猛地歪斜著,扭曲了幾下後,用一雙紫色的瞳孔看向達克,用輕柔中蘊含著幾分陰區之意的嗓音,致以感謝道:


    “得救了呢,多謝你們了,聯邦的士兵。”


    “不用謝我,如果要感謝的話,嗯……我想,聯邦最高的行政長官瓦西裏是個值得的對象。”達克起身說道:


    “現在聯邦正在大力建設卡諾斯克,這個熱火朝天的關頭,要是在控製區發生人命事件,瓦西裏麵子上掛不住,那整個這周圍的失落者都得遭殃,搞不好也得連累我們留在這裏。”


    “考慮得真是周全啊,不過,還是得感謝你們,沒有你們,恐怕再過幾個小時,組織就得給我收屍了。”少年蹲坐在地上,苦笑道。


    然而,下一秒,毫無征兆地,沃夫亞竟用最快速度掏出了腰間寬大的,以威力著稱的“北域熊”手槍,瞄準了少年的太陽穴處。


    “你,是失落者對吧?報上你的姓名和組織名稱,還有職務。而且,我還敢斷定,你並非一般的失落者,至少是某個組織的高層。”沃夫亞用淩厲、低沉的嗓音命令道。


    “當然……沒有問題,聯邦的士兵。”少年的聲音轉為陰柔,說道:


    “我名阿貝納·契丹裏斯裏亞,克魯斯德與契丹裏斯人的後代,出生於乃布斯克平原之上。至於組織,我當然可以告知你們,因為……我在你們身上嗅到了屬於‘亡者的氣息’。你們很聰明,一點細節就能做出正確的推測,而對於我這樣的失落者來說,我的嗅覺足夠靈敏。”


    “‘秩序會’的?”達克問道,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摸向了腰間的配槍。


    “的確如此,不過,聯邦的士兵,不,我或許應該叫出你們的真實姓名。”阿貝納用紫色眸子斜向上看向達克,後又將手背到腦後,一臉輕鬆地瞟了眼持槍威脅他的沃夫亞,故作悠然地說道:


    “達克·蒂裏斯,沃夫亞,兩位之前是被聯邦委員會瓦西裏閣下通緝,現在又被他們委以重任的……人類對吧。放心,我不是來尋仇的。無論是‘音泯’、‘繁文’、‘風礦’還是‘未來’,他們都是鬥爭的犧牲品,早已變得不值一提。”


    “犧牲品?看來‘秩序會’足夠大方。”沃夫亞半嘲諷道。


    “普托亞帝國的偉大作家沙克亞說過,‘一切苦難的來源都是當事人的能力不足。’克魯斯德帝國的皇帝尼古拉三世也說過,‘已死之人便是已死,從肉體消失開始,他們的精神,所有人的記憶,還有那點微弱、昏暝的痕跡都會很快消散。”阿貝納冷笑道:


    “為他們報仇並不值得,也會打亂我們的全部部署。不過,很顯然,我們在這裏的偶遇隻是命運之神無意中擲下了一枚毫不起眼的骰子罷了。沃夫亞,你感到意外我能理解,畢竟我不屬於你廣袤的人脈圈之一。”


    當然,我也並非你們和聯邦的敵人。一周前,我已向聯邦委員會高層遞交書麵申請,報備過了。原本,我秘密潛入這裏,準備連夜先聯係這裏的卡諾斯克地方委員會,向他們告知一件有關芯片和‘演變台’的大事。


    “隻是可惜,這條一百多年前老朋友贈送的項鏈,讓那些異能者混混盯上了。我不想,也不能在聯邦控製的城市發生衝突,在這裏動用我的能力會暴露我的行蹤。”


    “為此,你不惜任由他們毆打、蹂躪,即便麵臨死亡的危險?”沃夫亞冷哼一聲,問道。


    “那是自然,相比於見到正確的人,做出正確的事,傳遞正確的報告來說,一個人的死亡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阿貝納起身,收起了剛才一切的負麵表情,臉部再度扭曲之下,換上了一副柔和的,屬於孩子般的微笑。


    這種現實的,將氣質都改變的“變臉”速度,著實讓達克和沃夫亞感到驚詫。


    “感謝你們。”甚至,阿貝納將聲音也換成了帶有濃厚的孩子氣的嗓音,“既然救了我,我一定會給予你們報答的。不過在此之前,你們能送我前往宏台十三層嗎?我估計,卡諾斯克委員會的長官此刻應該還未入睡。”


    “我……沒有理由拒絕。”沃夫亞將槍支收起,皺了皺眉,略微思考,還是向阿貝納問道:


    “但你得先告訴我你在‘秩序會’中的職務和代號。”


    “我……你們應該也猜到了,的確是十二位‘執掌者’之一,在沒有聯邦官員在場的情況下,你們可以稱呼我為‘置展’。”


    ……


    經過這一小小的插曲,沃夫亞和達克再無多少繼續閑逛的興致。


    跟著他們,阿貝納將項鏈收起,放入懷中,穿過風景迥異的新舊城區,走進了宏台。


    在進入十三層的“卡諾斯克委員會辦公室”差不多二十分鍾後,站在外麵的達克和沃夫亞兩人也一同被請了進去。


    “哦,先坐下吧,達克和沃夫亞。”起身迎接,用厚重但略微沙啞的聲音說話的正是卡諾斯克委員會的現任地方行政長官。


    一位麵容蒼老但不失威嚴,右腿行動不太靈活,綁著輔助行動機械的老者。


    起身之後,他盡可能地嚐試挺直有點駝背的身軀,即便他的麵前是兩位經曆無數戰鬥,氣質不錯的聯邦,但卻能隱約透露出氣宇軒昂之感。


    他穿著軍綠色的,三十多年前的老式克魯斯德聯邦軍裝,身上掛著幾枚彰顯榮譽和奉獻的,如“克魯斯德英雄勳章”一類的獎章。


    即便屋內隻有四人,且都不算默默無聞小人物,但這位地方行政長官的氣質,足以處於壓製地位。


    順手將門關上,微微抬頭觀察,達克發覺,這位老者的眸子偏黑,目光淩厲,鼻梁高挺,膚色……應該是塗抹了某種化妝品,倒顯得略微偏白,應該是出於維持形象的需要。


    老者的臉上布滿了皺紋和傷疤,左眼附近存在一塊象征榮耀的,仿若被直接撕掉皮膚的疤痕。


    待達克和沃夫亞坐在舊木辦公桌附近,與老者麵對麵位置的鐵凳子上時,在冰臨城“聯邦戰略團駐地”的一段記憶陡然劃過他的大腦。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麵?”達克脫口而出道,盯著老者。


    隻見這位地方行政長官露出了慈祥的如父親般的微笑後,坐回原位置,那張懸掛著瓦西裏大頭像畫框之下的破舊皮製座椅上,帶上了一副眼鏡,並未正麵回答達克,而是用蘊含難以擺脫的戰鬥意味的聲音,說道:


    “你們來了幾天了,本應該在你們就任‘寰宇能量演變台特殊尋覓小組’正副隊長第二天就見見你們,但我也是被臨時委以重任,前幾天還在路上耽擱了幾天,就隻好先委托‘虛零’那小子了。


    “今天就當是正式見麵了吧。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雅羅斯拉夫·魯裏克,現任克魯斯德卡諾斯克地方委員會行政長官,有關卡諾斯克的軍事和建設等一切事項,現在均由我來負責。


    “實際上,達克、沃夫亞,咱們的確在冰臨城的‘戰略團駐地’的值班室見過。達克,你的猜測並沒有錯誤。話說這幾個月聯邦可是發生了不少事情,有不少危險的變化,不過,唯一不變的局勢,我依舊‘不喜歡光’,我的確是早已徹底被廢土長夜中的黑暗所同化,與他們相處久了,還是那麽地感到親近。


    “隻不過,現在我的身份和位置不允許我再享受之前的‘孤寂感’和‘美妙感’了,我必須強製讓自己站在陽光之下,畢竟現在,我總要為更多的人負起責任。”


    “我們能理解,行政長官大人。”沃夫亞起身,微微鞠躬,致以敬意道:


    “其實,第一次見麵時我就能從你的氣質、著裝和話語間推斷您的身份,那肯定是不一般。我還記得,您的小房間裏掛著的伊凡二十二世的畫像,以及維京·弗拉迪米爾的照片。”


    “哈哈。”雅羅斯拉夫笑道:


    “我會想到我們會有再見麵的一天,不過沒想到這麽快。對了,剛才你們和阿貝納也見過了,我們就跳過互相介紹的環節。這次他帶來的一個消息至關重要,向前可以追溯到三十年前的日涅帝國,向後,有關‘器限芯片’和‘演變台’。阿貝納,你給達克和沃夫亞簡單介紹一下吧。”


    “遵命。”阿貝納說道:


    “根據我們在‘混亂組’高層內安插的人員報告,駐紮在‘人造湖’附近的那些失落者們準備在尋找回‘往複環器’後,將十二枚芯片全部插入一個叫亞托的已經變異為‘異種怪物’的失落者腦袋中。如此一來,那座處於‘s區’和‘舊水穀區’交界的‘演變台’才會真正浮出水麵。


    “當然,我們更加關心‘演變台’的尋覓,可那些屬於‘混亂組’和‘領悟教’的失落者關注點並不在這。伊凡二十二世期間,舊帝國的科學家曾奉命研製一款批量操縱人類精神的大型裝置,名為‘心識操縱台’。


    “根據現存資料來看,第三紀元末期這項科技工程取得了突破。在那一位意誌堅定的血族測試後,他竟然完全服從於發出號令之人。當時的科學家推測,即便是精神力強大如和,也會徹底被操縱。


    “然而當時,這項工程以‘太陽’為代號,對外宣稱隻是件強大的激光武器而已。”


    “那麽,阿貝納。”達克提出疑惑道:


    “這與‘異種怪物’……那個亞托有什麽關係?”


    阿貝納轉頭,看向達克,用非常正式的口吻解釋道:


    “對我們失落者而言,在魔法範疇想要啟動它,需要有一件身體強悍,最好肌肉健碩的載體。而且,他必須是或是這種本身就能操縱他人的職業者。


    “不過,亞托早在三十年前就被‘回響者’擊殺了兩次,不知用了何種手段,‘混亂組’和‘領悟教’的人正在嚐試讓這位亡者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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