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曆557年,7月2日,克魯斯德聯邦,極寒特區,a區,“混亂組”與“領悟教”共同營地,倉庫區域,“a號”廠房地下。


    “你來了?”


    低沉、偏沙啞的,略帶顫抖的中年男性聲音回蕩於昏暗的,僅僅從頂部通風口透入一點可憐光線的偌大潮濕地下廠房內,似乎是在回應細微沉悶的“啪啪”腳步聲。


    說話的人是“冰刃”,三天前與“赤甲”的戰鬥讓他的身體受到了沉重的不可逆傷害,雖說經過“混亂組”內懂得醫學知識的失落者的急救,但魔源力的過度損耗,加上“冰藍骨刃”插入心髒,還是讓這位“混亂組”的領袖備受折磨,身負重傷的他幾乎沒有站立起來的能力。


    但隻要聯邦委員會和失落者組織兩方對“人造湖”和“苦深遺跡”的探索爭奪沒有結束,就隨時有爆發大規模戰鬥的可能。


    麵對火藥味越發濃重的極寒特區局勢,就算隻剩下一顆會說話的頭顱,“冰刃”也要親自推進全部預定的計劃進展。


    待腳步聲由遠及近,終於停止時,“冰刃”才抿了抿發白的嘴唇,微笑著抬頭看向來人。


    “‘冰刃’……”來人搶先一步,喉嚨中發出故作低沉,假裝成熟的少年聲音道:


    “聽說‘赤甲’死了,你也身受重傷,沒辦法,我隻能從東邊e區內的‘日落據點’趕來。不得不說,你手下的那幾個老東西車技是真的好,都快開到聯邦飛機一樣的速度了,可還是那麽平穩,看我,一點磕碰都沒。”


    “那就好,格列布·達克裏斯。”“冰刃”微微點頭,喘了幾口粗氣,掙紮著倚靠臨時拉來的破舊沙發扶手,盡可能支撐起虛弱的、隨時可能倒下的身體,說道:


    “我估計,再過不了兩周……呼……聯邦委員會就會對我們開展行動。要麽是強行占領我們在‘人造湖’附近新搭建的帳篷營地,要麽……就是開戰。”


    “如果開戰的話,‘冰刃’……首領,你這樣子能去前方嗎?”格列布有些心疼地問道。


    雖說,在失落者們的組織裏,尤其是“混亂組”中,高層領袖對“冰刃”不用直接稱呼“首領”,但看到“冰刃”這副虛弱的樣子,格列布心中泛起一種危險的,名為同情的“情感”,在稱呼上表達了尊敬。


    沉默了幾秒,眼見“冰刃”沒有回答提問,格列布索性赤腳、盤腿坐在冰冷的水泥地麵上,仰頭看向“冰刃”。


    從外部照射進來的光線在此刻恰好照在了他那屬於孩子般稚嫩、白淨、細膩、光明、清朗的臉上,而正巧讓仿若凝結於宇宙深處的偉暗之物熏陶般的黑暗全然“吞噬”了另一半屬於舊日、眼球、觸手圖案疊加體的臉。


    這次匆匆趕來的格列布並沒有穿上那次與“風礦”對戰時顯得刻意的黑色古普托亞風魔法短袍,因為自身屬於舊日神明的力量還未完全恢複,而且又被“未來”的一席話語所惹惱,以至於現在對祂們生出了一點忌憚般的敬畏。


    畢竟,舊日神明的力量能令機械瞬間老化、腐蝕,化作一副破舊的金屬骨架,也能讓使用者的身軀衰敗,走向死亡。


    索性,他選擇了一身偏白的“舊帝國式戰鬥服裝”。滌綸材質,內部充棉,手腳處束縛得緊致,十分方便穿戴者的行動,同時,衣服在身體的關節部分都有稀有的塑料材質護具,胸口和後背“嵌入”一套硬防彈衣。


    上下打量著格列布的“冰刃”似乎也在感慨於這件“舊帝國式戰鬥服裝”的科技含量。畢竟,舊帝國很多看似天花亂墜的發明要麽華而不實,要麽僅停留於概念,否則,瓦西裏早就能組建一支強悍的科技隊伍,將全部失落者一網打盡了。


    拍了拍落在白色衣服上的灰塵,格列布露出了個難得的天真的屬於孩子的笑容,而後半低著頭,問到“冰刃”:


    “還能堅持多久,或者說,還能堅持到哪一步?”


    對於“冰刃”來說,這個問題相當尖銳,但也十分務實。倘若是在舊帝國的時代,下屬詢問領袖類似的問題,相當於叛亂的前兆,不過,知道自己身體情況的“冰刃”,還是如實回答道:


    “我……從來沒想到‘赤甲’是聯邦委員會的人,更沒注意過他身上的氣息。他隱蔽得太好了,等我反應過來想要和他決鬥……決鬥解決問題的時候,我已經陷入了被動。


    “你也知道,‘守護’序組與‘混亂’序組僅一線之隔,但卻是分數‘善良’和‘混亂’兩個涇渭分明、全然敵對的部分。即便我們序階或許接近,但我的力量被天然壓製。格列布……你也知道,在神明眼中,正義遠比邪惡方便統治。”


    “所以說‘赤甲’那老東西把你打成這樣了?他的魔源力可是大地係啊,最多讓把你骨頭砸斷,可我能很明顯感覺到你心髒中殘留的冰雪殘片。首領,我也是黑暗係魔源力的使用者。”格列布向前挪了挪,好奇道。


    “是我自己,這是命運女神的安排,是命運之輪的無情轉動。”“冰刃”仰頭,看向外界透入的已經暗淡了些許的光線,感慨道:


    “激烈的戰鬥中,為了抵抗‘赤甲’的大地係魔源力,我自己的‘冰藍骨刃’插入了我自己的心髒。你也知道,雖說失落者的心髒和‘骨刃’同屬藍色,但我們的心髒是機械,支撐它運轉的是表現為藍色火焰狀態的‘灼液’。


    “而‘冰藍骨刃’中的藍色凝聚了黑暗和冰封的力量,這些力量如果外溢,附著在身體上就會不斷汲取熱量,直到兩者溫度一致。而黑暗係魔源力又天生與‘灼液’衝突,兩者的力量會互相淨化、驅逐和碰撞。而一旦真的融合在一起,他們就會在我的身體中無休止地搏鬥,直到一方徹底消失為止。”


    “所以說現在,首領你……正在失去平衡?”格列布問道。


    “沒錯。想要保證生存,黑暗的力量就會被徹底吞噬,想要保證力量,心髒就會被破壞,變成廢銅爛鐵。而無論哪種力量站在上風,我都會死亡。”“冰刃”解釋道:


    “即便是‘暗驅之核心’這樣的序位魔物給我傾注黑暗力量,也無法扭轉這一進程。就像這廢土世界,一旦失衡的潘多拉之盒被打開,除非一方徹底被毀滅,否則,便會一直持續災難。


    “格列布,實際上我很清楚我的身體。這麽多年接觸非凡之物和‘無心人’,我的身軀早已‘千瘡百孔’,縱然失落者的特性能延長我的生命,魔源力的不斷提升能重塑我的身軀,但當時間再流逝個幾十年,我也會陷入漫長的身體與精神的痛苦之中。那些存活在人世間時間較長的失落者,要麽是把自己變成瘋子,要麽就是強行忍受。”


    “那麽……首領,現在你打算怎麽辦?”沉默了幾秒,格列布問道。


    “完成我能做到的事情。”“冰刃”的雙眸突然變得堅定、淩厲,回答道:


    “我要堅持到通往‘苦深遺跡’內部的道路被找到,‘普拉米尼之斧’成熟,還有‘亞托’真正的重生。道路找到,我們的人才能源源不斷進入那裏,直到走入‘最下方的下方’,而那裏凝聚的濃鬱之‘殤’則會被成熟版‘普拉米尼之斧’所吸收,失去危害。這樣,我們才能將芯片找回,放入亞托的大腦,找到位於最東邊的最後一處‘演變台’。格列布,我希望在未來你能親手摧毀掉那座‘演變台’……還有……可怕的,能夠操控人心的‘心識操縱台’,避免真正的危機……和災難。”


    “那是自然。”格列布露出苦澀的微笑回答道:


    “不用首領你囑咐,我也會這樣去做。隻是……既然你提到了‘死亡’,那麽我想多問一句,這次在‘苦深遺跡’的行動過後,誰來接替你的位置?當然,我已經被序組牌認可過了,不是‘混亂’序組,自然沒有資格。那麽首領,你希望是誰?”


    “當然不是你我,更不是其他的領袖,你們都不是。當然,幾年來我一直在培養洛卡,雖然他的年齡還不算大,但能親手刺穿‘赤甲’的心髒,說明已經足夠成熟。但他依舊沒有任何獲得‘混亂’序組認可的可能。”“冰刃”分析道:


    “或許,我們‘混亂組’的未來,真的會如‘雷頁’曾在占卜中得到的預言那樣。”


    “什麽預言?”


    “那位未來的領袖,會是‘生存於秩序外的混亂者,接近火焰的執冰者,意識清醒的崩潰者,無數人類簇擁的孤獨者,身為怪物的人類,向往自由的囚犯。’”“冰刃”回答道。


    緊跟著,休息了一會兒,感覺略微恢複了一點體力,他支撐著從破舊沙發上起身,“拉起”格列布,說道:


    “走吧,‘雷頁’和‘秩序會’的‘破軍’說亞托快要蘇醒了,他們就在這裏的最下麵,‘保護’和‘喚醒’亞托的那間實驗室的培養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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