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決掉那些被老“魔法師”的“公平的雇傭”誘導而為儀式服務,且被灼液感染變異成無心人的【戰士】後,來特被“治安隊”長官,銀刃4的克頓強行請上了領頭的那輛軍用吉普車。


    處理無心人的任務自然交給了其他的軍團士兵,而來特和風乘坐的那輛搶奪來的機械戰車,則是被一位駕駛技術嫻熟的大個子士兵操作駕駛著,跟在了克頓的三輛吉普車的最後麵。


    對於日涅帝國來說,職業位階的差異在部分情況下不算太明顯,比如在戰鬥中,或者荒野上,人們麵臨生死存亡的抉擇時,沒人會過多在意這些。


    但在帝國控製的存在“秩序”和“法律”的地方,位階哪怕高出一級,都會受到低於此位階的帝國【戰士】的尊敬,甚至能向他們傳達緊急的有限的軍事命令。


    故而,這些受到克頓領導的軍團士兵並沒有過多為難來特,任由他在車輛後座上摟著同樣被懷疑是否為失落者的風,一言不發地依靠著沾染了汙泥的斑駁的車窗,望著外邊的風景。


    現在的時間大約是下午四點左右,熾熱的焦灼的陽光逐漸隱匿在霍然變得烏黑的雲層之後,濃鬱的水汽彌漫於這片荒涼的黃土隔壁和青翠的山腳交接處。


    或是低吟的,或是狂躁的風沙在這裏短暫隱匿了身影,吉普車沿著主幹道前行的過程中,來特向窗外望去,豐饒的牧草漸漸浮現於視野的盡頭,盤旋在天空的老鷹正在肆意歡愉的吟唱。


    過了七八分鍾,隨著遠處的山丘逐漸“拉進”自己還算龐大的身軀,一幅真正的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地全然出現在了來特的視野之中。


    “這裏還有牧民?和a區營地簡直是天壤之別啊。”來特禁不住讚歎道。


    “當然了,如果說a區營地是在黃沙中堅守的騎士,b區營地就是真正的‘天國’和‘樂園’。有的時候,人類的視角總會去關注那些苦難的,不好的東西,我們很容易忽視唾手可得的幸福。”克頓不失詩意地轉過腦袋,接過來特的讚歎說道。


    “我記得報紙和資料說兩個營地都處於布滿黃沙戈壁的郊外,現在看來,可能是資料存在偏差。”來特盯著遠處驅趕著形似牛的動物的人類說道。


    “原本b區營地的主要部分還是充斥著黃沙。雖然這裏有一座山,翻越過去後就是沉寂高地的區域,但它並阻擋不了風沙。在山的這邊的營地與a區差別不大,但山的那邊,穿過溝通高地內外的山道公路進入的高地北部,真的就是水草豐美,景色宜人。新元之前就是日涅帝國、克魯斯德聯邦很多旅行者的必經之地。”克頓微笑著,透過麵罩,來特能大體看到下麵那種怡然自得的表情。


    “後來呢?”來特好奇地問道。


    “大約三個月前吧,這裏詭異地接連下了一個多月的大雨,充盈的水汽將黃沙和戈壁驅散了,一次山洪的傾瀉,讓帶來了不少的泥沙,使得這裏也出現了不少的沼澤地。我是去過迷失沼澤的,現在看來,沉寂高地北部區域加上這裏,地貌和景色與那裏越來越相似了。這恐怕並不是什麽好兆頭。”克頓警惕地補充道。


    “迷失沼澤,確實......確實是個不祥的境地。”來特呢喃自語道,聲音越發地微弱。


    畢竟,經過了從頓烏斯克城市遺址一路徒步奔波,加上剛才進入灰蒙之夢又消耗了不少體力,來特的身體以及到達了體能枯竭的邊緣。


    剛才和老“魔法師”的交談,還有主動處決無心人時,正是因為內心的一種好奇,加上魔源力共鳴而對他的精神產生了某種支撐作用,讓他到現在還能保持清醒。


    他盯著遠處正在啃食水草的牛類動物,盯著揮動長鞭驅趕著羊群的牧民,似乎一切的青翠境地都是如此美好,如此美妙,讓他沉醉其中。


    他的思維漸漸從無盡的痛苦和迷惘中脫離。


    吉普車在主幹道上,行駛在一些坑窪地帶的顛簸感甚至無法打攪他逐漸湧上的困倦之感。


    除了在剛進入頓烏斯克城市遺址時見到過綠色和金色交織的奇幻場麵外,在黑黢黢的穹頂籠罩的蘇格拉,在偶爾布滿煙塵,整體色調灰暗的切卡夫斯克,即便是臨時撤退的米戈夫鎮,來特都沒有見過真正的宛若天國般的境地。


    《仙木奇緣》


    沉醉其中,沉浸其中,沉寂其中。


    來特感覺自己的身體越發的輕盈,整個世界彷佛都變得靜默了起來。


    之前在蘇格拉時夢中遇到的“焦灼之陽”彷佛又重新出現在了他的頭頂。


    他感覺到了深入靈魂的,滲入骨髓的溫暖之感。


    像是嬰兒被母親擁抱,像是沉醉在普托亞聯邦的海邊沙灘上,像是沉醉在克魯斯德聯邦冬日中的暖陽下。


    大約是過了幾分鍾,大約是過了幾個世紀。


    來特發覺周圍的空間充斥著一股難以名狀的金黃顏色,還有無數的星星點點的,宛若白晝間出現的螢火蟲正在包裹著他。


    他的身體被莫名的如同神明的力量托起,逐漸浮起,升入了半空之中。


    頭頂是摧殘的白熾的太陽,下方是翠綠迷人的郊外景色。


    逐漸升起的過程中,他看到了b區營地低矮的平房、幾座零散出現的,大約是營地辦公所用的五六層高樓,還有那條蜿蜒的、盤桓著的,彷佛是蜥蜴一般的通向高地北部的山間道路。


    甚至還有螞蟻般大小的人群在營地中間穿行,走動。


    瞬時間,來特感覺自己的感知能力被提升了一個檔次,他聽到了渾厚的軍團士兵的咒罵聲,聽到了小酒館中各地探險者協會的冒險者碰杯,以及相互歡唱的逾越聲音,甚至還聽到了簡陋的商業區的叫賣聲。


    突然,來特發覺,頭頂的太陽似乎開始變得具體起來,周圍逸散的光芒彷佛被一個圓環所束縛,無法向外繼續眼神。


    原本虛幻的太陽開始變得清晰了起來,也瞬間從白熾變成了烏黑的,彷若黑曜石一般的存在。


    周圍的一切霎時失去了白晝般的光芒,變成了漆黑的一片,像是在漫長的夜空中。


    還沒等來特有所反應,感覺到差異,他頭頂的天空霍然變成了猩紅的存在。


    原本的太陽竟然出現在了他的麵前,變成了一塊黑色的輪盤,甚至周圍迅速生長出了無數細小的肆意蠕動的絲線,還有兩條像是鱷魚尾巴般的觸手。


    “觸手?觸手?”來特低語著,試圖伸手主動觸及黑色輪盤。


    然而輪盤並沒有給他任何的反應機會,那些絲線迅速蔓延延深,變成了成千上萬的蠕動著的細長絨毛,迅速纏繞向了來特的全身。


    他感覺自己的雙腿、雙臂、腹部、胸口,甚至是鼻腔中都充斥著腐敗、酸楚和惡臭的氣味,像是身處臭水溝中,布滿汙穢的地下水道中,甚至是無心人和帝國【戰士】作戰後堆疊成山的軀體“海洋”中。


    那些絨毛纏繞著,逐漸變得緊致起來,讓他被包裹得像是一個蛆蟲,一個正在結繭的毛毛蟲。


    他掙紮著,蠕動著,但那股力量竟然越來越大,越來越強,甚至,他能清晰的看到,黑色輪盤中的兩條觸手徑直伸出,一條貫穿了他的腹腔,一條貫穿了他的胸口。


    “疼,疼。”來特無助地低語道。


    他察覺到了這些絨毛,這些觸手可能是一場痛苦的夢境中的產物。


    他想要蘇醒,想要掙紮著脫離苦海。


    然而,黑色輪盤帶給他的是撕裂感、刺痛感、灼燒感、痙攣感,還有很多難以描述的,屬於極致痛苦範疇的感知。


    甚至,他還能感覺到有鋒利的小型刀具正在從他堅實的胸膛上刺入,並不算太深,但皮肉被劃開並被取走一小塊的感覺並不好受。


    這種感覺並不僅存在一瞬,而是接續不斷的,像是個“連續劇”一般,在他的身體上不斷重複上演,引導他的精神走向極致的名為崩潰的深淵領域。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漆黑的觸手和容貌逐漸退散了下去,黑色的輪盤逐漸變成了一塊印有克魯斯德帝國文字的石板。


    然而,正當來特伸出沾滿血汙的,近乎變為森森白骨的右手準備觸及它時,頃刻間,白熾的明亮光華閃耀而過,石板徑直從中部斷裂,變成了兩個部分。


    在一陣機械的轟隆聲,船隻和火車上汽笛的鳴叫聲音傳過後,它們竟然變成了六邊形的,正麵凋刻著簡筆太陽圖桉的“明日紋章”,還有剛才老“魔法師”贈予他的,通體呈現暗澹的橘紅色,透明的,正麵呈現等邊三角形的,中間存在一小塊正方形的火紅色區域的“灼心棱鏡”。


    來特能夠感知到,它們並沒有利用任何魔源力,也沒有任何電力和外部能量的灌入,竟然向外發散出了明亮的白熾的光芒。


    仔細看去,頭頂依舊被一片烏黑所籠罩,不時地穿過一陣陣超高伏特的電流,而下麵的白熾光華則不斷試圖向上延深,妄圖挑戰黑暗主導的權威。


    就在來特麵前視野的正中間,黑暗和光芒交錯的界限處竟然形成了一條橫向的分割線,將兩者分割了開來。


    而黑暗的部分,此刻正傳來由純正的日涅帝國語吟誦的,空靈的、低沉的、彷佛邪惡古神在怒吼般的猙獰話語:


    “毀滅,新生,人類經曆了無數的輪回。這個世界被無邊無際、陰影籠罩的可怕未知所包裹,你,和你背後之人,如若試圖挑戰黑暗、重構秩序,那就得拋棄一點屬於人的部分。”


    “人......的部分?”來特疑惑地自語道。


    “拋棄理性吧。”


    “拋棄人性吧。”


    “讓迷惘和殘酷伴隨你的身軀。”


    “集中所有的罪孽和邪惡。”


    “成為新世界的神明吧!”


    “成為......新世界的......神明?序位神明嗎?”來特搖晃著腦袋回應道,試圖在噩夢中保持“清醒”。


    然而,還沒等黑暗部分背後的聲音做出回應,他就聽到了一聲震懾心魄的爆炸聲。


    無盡的火紅光芒和滾滾熱浪將他全然包裹,撕裂和灼燒感充斥了他的意識全部,讓他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全部的感知能力......


    ......


    “來特哥哥,來特哥哥。”


    風稚嫩的少年音出現在他的耳畔,他感覺到有人在搖晃他。


    他努力掙紮著從半夢半醒的境地中起身,終於,在一陣嘈雜的耳鳴過後,他迅速回複了所有的感知,大口喘著粗氣,睜開了有些迷湖的雙眼。


    “這是哪裏?”來特環顧四周。


    不知道剛才的噩夢究竟做了多久,但現在自己明顯不在軍用吉普車上,反而在一個類似辦公室的不算寬敞的房間中。


    “剛才那位克頓先生說,我們是在b區營地軍事所的‘戰略指揮分部辦公室’中。剛才你睡得太死了,我們怎麽都叫不醒,所以那幾個大哥哥就背著你來這裏了。”風立馬回應道。


    “這麽說,已經進入營地了,那就好,那就好。”來特長舒了口氣。


    他心有餘季地拍著胸口,進而又拿起右手,摘下了一直以來佩戴的手套,仔細端詳著。


    好在,除了因為戰鬥沾染了些許暗紅色物質,部分地方被黑色汙垢覆蓋之外,與之前沒有什麽區別。


    隻是......剛才的夢境過於詭異了,而且有種莫名的真實之感。


    難道說是在給予我一種指引,觸及“械元之女”是危險的行為,而利用她的力量,甚至是探知自己身體的秘密,自己穿越的奧秘需要舍棄人性嗎?


    太扯了!


    來特用力甩著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接著,他徑直從帶著網格條紋的,整體呈現略顯肮髒的暗澹色調的灰白色沙發上起身,環顧四周的辦公室環境。


    “看來在這裏辦公的人很簡譜。”來特忍不住讚許,內心湧起一股尊敬道。


    雖說軍事所的“戰略指揮部門”在任何城市、小鎮和營地區域都算是至關重要的部門,但這個並不寬敞的區域內並沒有太多奇怪的陳設。


    反而隻有兩張陳舊的破木辦公桌,被刷上了一層起皮的廉價綠色油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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