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怪異老者的身影,剛剛消失在破裂的牆洞之外,這個房間的門口處,就衝進來了另外兩道人影。


    進來的是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身上穿著古式的寬袖大袍,腰間佩著長劍,打扮得就像是戲台上那種遊學的古代書生。


    女子十八九歲的模樣,容顏極是嬌美,雖然雖然穿著寬袍,依然難掩她玲瓏凹凸的身段。


    而另外一名青年男子,則是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長身玉立,修眉鳳目,英俊瀟灑至極。


    「師兄,那人從那裏跑了!」


    少女看著那個牆壁上的破洞,目光一閃,似是捕捉到了那道快速消失的身影。


    青年男子卻是先掃了一眼在此時床上人事不省,口吐白沫的金子昂,臉上出現了一縷若有若無的笑容,神情無比自信。


    「有此物在,那人逃不過我的追蹤,我們先救人。」


    青年男子右手手腕一翻,隻見他的手指間赫然夾著一個小紙人。


    正是怪異老者放在大門處的那個小紙人,剛才那般急迫的情況下,這青年男子依然留意到了躲在門後的這個小東西,並且在這小東西準備自燃之前,把它拈在了自己的手指間。


    然後青年男子走到了床邊,扒開金子昂的眼皮看了一下,對那少女沉聲說道:


    「是被人用了搜魂術,不過幸好我們趕到地及時,還能救回來,若是再遲一會,恐怕此人就真的要永遠變成白癡了。」


    一邊說著,青年男子一邊伸出雙手,按在了金子昂左右兩側的太陽穴上。


    此時他突然又是輕笑了一下,說不出地灑脫隨意。


    邊上的少女用一種充滿愛慕之意的眼光看著他,好奇地問道:


    「師兄,你笑什麽?」


    「沒什麽,隻是覺得此人運氣蠻好的。」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之後,青年男子將雙手從金子昂的左右太陽穴上移開了。


    金子昂悠悠醒轉過來,茫然地看著站在他身前的這對年輕男女。


    青年男子對著他微微一笑道:


    「你可是金子昂?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話聲未落,隻見金子昂雙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笑容凝固在了青年男子的臉上,他有些呆滯地張了張嘴,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很確信這個金子昂的身體完全沒有問題了,那為什麽自己隻說了一句話,這人就又暈了呢?


    ……


    怪異老人沿著大江的江岸疾行,不過他並不是自己在奔跑,而是雙腳站在一匹半尺來高的白紙馬之上。


    而那紙馬奔跑的速度,竟是完全不遜色於真馬。


    雖然此處依已然是在湓城城外,但是江邊偶爾還能看到行人,但是這怪異老者已經完全顧不上掩飾自己的行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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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間的水鳥。


    這樣一幕景象,是在很難將龍這種傳說中的生物,與其聯係起來。


    但是怪異老者很清楚,用搜魂術看到的記憶是不會說謊的。


    他的目光閃爍了幾下,接著將手朝大江下遊方向一指,於是腳下的紙馬再次奔跑了起來。


    隻不過這一次紙馬奔跑的速度,比起原先要慢上了許多。


    而那怪異老者站在紙馬之上,目光如鷹隼般在江岸邊仔細的巡掃著。


    而如此往下遊方向奔跑了十幾裏之後,在經過一片荒石灘之時,怪異老者突然讓紙馬停了下來。


    那片荒石灘上,有不少碎裂的石塊石屑。


    怪異老者從紙馬上躍下,來到了那些碎裂的石塊之前,蹲了下來,仔細地察看著。


    很快他就確定了這些堅硬的鵝卵石,是被什麽重物壓過之後碎裂的,而且看碎石分布的痕跡,不像是被重型機械之類的東西壓過。


    看著那些痕跡,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賣命人,腦中很自然的閃過了一副畫麵:


    ……一種有著修長而龐大身軀的生靈,在這片荒石灘上打著滾……


    當然,普通的生物,就算體型再龐大,也不大可能會把這些堅硬的鵝卵石壓的如此粉碎。


    但如果是不普通的生靈呢?


    怪異老者的神情變得更嚴肅了一些。


    他在每一處碎石堆中認真地搜索著,仿佛就像要從一堆沙子中淘出黃金來一般地認真。


    不久之後,怪異老者來到了最後一處碎石帶前。


    那處碎石帶是離江邊最近的,看得出來原先應該是一塊大石,不知被什麽東西砸到,然後碎成了細碎的石屑石粉。


    這也是怪異老者唯一沒有搜索過一處碎石帶。


    怪異老者朝在這片碎石屑前再次蹲下,此時已是夕陽西斜的時分,陽光灑在這片荒石灘上,被光滑的鵝卵石發射的有些刺眼。


    而怪異老者剛將手掌在那片石屑間撥動了一下,從石屑堆間一道明亮的光芒射了出來,比周圍鵝卵石發射的陽光要明亮許多。


    怪異老者猛然一怔,接著立馬將整隻手掌伸進了石屑堆中,當他再次將手收回時,手上已經多了一枚拳頭大小,渾圓無比的黑色鱗片。


    怪異老者將黑色鱗片拖在手掌上,黝黑的鱗片閃著幽幽的微光,就算是在陽光之下,也無法掩蓋它自身的光忙,鱗片的邊緣鋒利異常卻沒有任何棱角,圓潤無比,仿佛一件最完美的藝術品。


    看著掌中的黑色鱗片,怪異老者已經激動地渾身顫抖了起來。


    如果是一個普通人撿到這枚鱗片,回許隻當是什麽大魚身上掉落下來的。


    但是此時撿到它的是一位修行者。


    除了上麵的那些特異之處外,最重要的是,怪異老者能清晰地感應到,黑色鱗片上那縷尚未完全消散的靈力波動。


    「……這是龍鱗嗎?」


    「……肯定是,除了本來已經在世間絕跡的龍之外,還有什麽生靈會有這種完美的圓鱗?」


    「……這大江中,真有一條龍……」


    怪異老者神思恍忽地喃喃自語著。


    接著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抬頭看了看自己過來的上遊方向,又轉頭看了看大江的下遊方向,眼中閃過了一絲明悟之色。


    「……不,或許還不是龍……而是一條走江的蛟……」


    下一刻,怪異老者緊緊握著黑色鱗片,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此刻他的他的眼中,充滿了無盡的貪婪之色。


    ……


    月明星稀,江急浪湧。


    兩岸是高聳的懸崖


    山峰,束觀和韓彪兩人,就行走在這些懸崖之間。


    他們是橫著走的。


    因為實在是沒有路,所以隻能讓自己的身體和聳峙的崖麵成一直角地行走著。


    束觀用的是走壁術。


    至於韓彪,他無需使用任何道術,隻憑肉身的能力,就可以輕鬆地做到這一點。


    他甚至此時依然在趟步練拳,每走一步,口中就會發出一聲低喝,腳下的岩石紛紛碎裂,落進洶湧澎湃的江水之中。


    關於這一點,束觀對韓彪也是敬佩不已。


    他本來覺得自己修行已經算是勤奮了,但是跟韓大叔比起來,這種勤奮的程度就完全不在同一個檔次了。


    韓彪幾乎是無時無刻地都在修煉著。


    他不用吃飯,也不用睡覺,自從離開荊城之後,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修煉之上,而這種堅若磐石的意誌,沉默堅忍的修行,讓韓彪的實力一直保持著突飛猛進的狀態。


    束觀昨天特意和韓彪算切磋了一下,他也沒有使用任何道術,而是純粹用肉身之力和韓彪交的手,然後發現韓彪如今的實力,大致已經和歸元寺的那個龍樹小和尚相當了。


    當然,是剛剛認識龍樹時的那個實力檔次。


    也就是說,如果是普通的初識境修行者,如果被韓彪近身的話,還真捱不了韓彪幾拳。


    韓彪走步行拳,束觀則是拖著兩個行李箱,兩人在懸崖上越走越高。


    不是他們走不了直線,而是因為懸崖下的江水,一浪高過一浪,正不斷地朝他們逼近著。


    離開湓城幾天之後,此時他們已經深入江洲境內,大江流進了一片群山之間,水道變得狹窄起來,本來就是大江最湍急的幾段流域之一。


    隻是再湍急的水流,也不可能漫到左右兩岸山峰的中腹處,並且水位還在不斷上漲。


    造成目前這種奇景的,是因為此時的江中,正有一條蛟在興水。


    自從在湓神被那三位奇命之人封正之後,四腳蛇除了形貌大變之外,還獲得了控水的異力。


    甚至不用它刻意施展,隻要所經之處,江水就會被它的蛟身之力影響,巨浪滔天,水位暴漲。


    平常的時候,束觀反倒是要它盡力壓製自己的這種天賦異力,免得掀翻了江麵上的船隻。


    但是現在的這一處河段,因為河道狹窄曲折,水勢湍急,夜間的時候根本沒有船隻敢行船,所以束觀才任由四腳蛇放縱自己的天賦,興水作浪。


    蛟龍興水,本來就是走江的一部分。


    一昧地壓製它的天性的話,是非常不利於四腳蛇的成長的。


    隻見此時的江水,巨浪滔天,仿佛被一種莫名的力量牽扯著,不斷地拍擊著兩岸的山峰,並且水位也迅速上漲著,就像是一條巨龍在掙紮著,而兩岸的山峰則是束縛它的囚籠。


    浪濤之間,卻是有一條真的蛟龍的身影,在若隱若現。


    通體漆黑的修長身軀,時而露出水麵,時而隱於水下,卻是讓人難窺其真貌,卻又讓人充滿遐想。


    此時如果讓其他人見到這一幕景象,恐怕再也沒人會覺得四腳蛇是一條蛇了。


    束觀和韓彪走到了一座山峰的峰頂,下方的浪濤也緊迫而上,似是想要把兩人卷入江水之中。


    束觀知道四腳蛇現在的心情很得意,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了。


    嗯,這樣很不好。


    走江的路途上,還是要保持不驕不躁不急不徐的心態的麽,太過壓抑不好,但尾巴翹得太好也不好。


    束觀微微一笑,將兩個皮箱放到了身後,然後彎下腰,將一隻手掌伸進了已經逼到了他腳踝處的江水中。


    四腳蛇的身軀在江水中高高昂起,江水即將漫過山峰,此刻四腳蛇宛如在天空中遨遊,看去還真是極有些飛龍在天的意味。


    然後四腳蛇從一個巨浪中探出頭來,已經開始變得有些四方的碩大腦袋上,一雙神光閃閃的黃金豎童,朝束觀和韓彪這邊望來,接著裂嘴而笑,似乎對自己的惡作劇很是滿意。


    隻是下一刻,它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那些它突然發現,身周那些本來隨它心意控製的江水,突然靜止了下來。


    而緊接著,一件讓它更加駭然的事情發生了。


    因為它身邊的江水,在紛紛離它而去。


    自從被封正之後,四腳蛇就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整條大江都想是它身體的延伸。


    不管這是不是它的錯覺,但是江水可以由它隨意隨意地控製,仿佛變成它身軀的一部分,卻是不爭的事實。


    然而現在,這些任由它控製的江水卻遠離它的身軀而去。


    這一瞬間的四腳蛇,和一個人突然被當眾扒下所有的衣物的感覺沒有任何區別,因為赤裸而升起了濃濃的無助感。


    即將漫過山峰的江水,迅速地退了下去。


    而四腳蛇並不是真的會飛。


    當江水突然退去之後,它龐大的身軀在空中靜止了那麽半秒的時間,接著也急速下墜。


    四腳蛇在空中掙紮了一下,四隻爪子似乎想要抓住什麽東西。


    可惜它什麽都沒有抓住,重重地摔進了江水中,激起了一團巨大的浪花。


    束觀早已經從水中收回了手,笑眯眯地拉起了兩個皮箱的拉杆,走在光滑而潮濕的崖壁上,朝前方走去。


    剛才他隻是施展了一下湓術。


    然後就從四腳蛇那裏奪過了對水的控製權。


    在上古時代,巫族是幾乎淩駕於所有種族之上的強橫存在,就算是龍族實力最鼎盛時期,在巫神麵前也不過是可以隨意呼來喝去的奴仆而已。


    或許龍是水族中的王者。


    但是湓神是秉水之道意而生的巫神。


    在對水掌控的權限序列上,天然就比龍族要高上一等。


    而任何道術,到了束觀的手中,總能展現它最原本的威力。


    這就是束觀伸伸手,就能讓大江波平浪靜,讓四腳蛇吃個大憋的原因。


    而在接下來的兩天,被束觀警告了一番得四腳蛇,變得老實了許多,雖然每天夜間依然會興水做浪,但再不敢放縱到想要把江水漫過山峰。


    而到了第三天的清晨,兩人一蛟終於即將走出這片群山,走到了這段曲折蜿蜒,江窄水急的河道。


    隻是河道的盡頭,卻是變得更窄了一些,江麵的寬度,甚至已經不足一百米。


    岸邊兩座隔江對峙的山峰,崖麵如劍劈刀砍一般平直光滑,而在兩峰之間,竟有一座天然的石橋淩空飛架。


    寸草不生的石橋之下,有一塊奇形長石懸掛著,奇石像是一根棍子,又像是一柄倒垂的劍。


    束觀停下了腳步,遠遠地凝視著那兩座峰,凝視著兩峰間的石橋,凝視著石橋下的奇形長石。


    然後他對著江中似是感應到了什麽,其實也突然停止了***的四腳蛇,澹澹地說了一句。


    「停下吧,斬龍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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