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瑞君確實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


    這個算命先生突然展露的實力,讓她太過意外和震撼。


    意外和震撼之後,自然是有許多感激。


    隻是感激之中,又夾雜著些許羞惱之情。


    自己今天都幹了什麽?


    和一個修行者坐了一下午,卻根本沒有發現他的身份。


    而且自己一直在用一種俯視的態度在對待他。


    雖然自己一直表現地很有禮貌和教養,但是楊瑞君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內心深處就是一直在俯視這個年輕人的。


    不過並不是隻針對這個年輕人,自從她七歲時得到那件東西,然後開始修行之後,就慢慢變得越來越快俯視身邊的普通人了。


    就像剛才自己居然還叫這個年輕人不要插手自己的事情,覺得對方特意過來送自己回家根本就是多此一舉,甚至還以為對方是不是喜歡自己。


    臉皮很薄的楊瑞君此時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這時耳邊傳來了那年輕人醇厚的聲音。


    “楊小姐,我先送你回家吧!”


    楊瑞君低著頭,不敢看對方的臉,隻是鼻間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嗯”。


    ……


    大約十幾分鍾之後,束觀和楊瑞君兩人的身影,出現在了公共租界內的一棟白色洋房之前,洋房樓高五層,下麵還有一個不算小的花園。


    在公共租界中能夠擁有一套這樣的房子,束觀知道自己原先的猜測沒有錯,這個楊瑞君的家境相當好。


    “我到家了。”


    一路上一直垂著頭不敢和他對視的美麗女子,此時終於抬起頭來,凝視著束觀輕聲說道:


    “今天謝謝你救了我。”


    束觀搖頭道:


    “楊小姐不必客氣,今天我們是互相幫忙罷了。”


    接著他想了一下,又對楊瑞君認真地說了幾句話。


    “楊小姐,以後自己小心一些,修行者的世界,其實是很殘酷的,記住一句話,不要隨便讓普通人知道你修行者的身份,更不要隨便讓其他修行者知道你平常的身份。”


    “那你今天不也讓我知道你的身份了嗎?”


    楊瑞君鼓足勇氣這麽問了一句。


    束觀笑了笑。


    因為我足夠強大啊!而且目前的一切都還在自己的能力掌控範圍之內。


    最重要的是,我在申城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隱藏身份,過一種平靜的生活。


    當然,這些話束觀並沒有跟楊瑞君說,他隻是朝楊瑞君揮了揮手。


    “楊小姐,既然你到家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之後,束觀就轉身而去。


    楊瑞君卻是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站了許久許久。


    直到身後一名家中的仆人打開了鐵門,驚訝地喚了一聲。


    “小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不進來。”


    楊瑞君這才轉身走回家中。


    ……


    束觀鄒走進了走馬館,朝二樓自己的臥室走去,在樓梯上剛好遇見了從閣樓中出來的韓彪。


    “怎麽樣?”


    束觀揚了揚眉問了這麽一句。


    “她倒是不怎麽排斥我,但是我問她當初在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時,小姑娘卻還是不肯說。”


    韓彪歎了口氣道。


    “不要急,她生前遭受過很大的驚嚇和折磨,不會這麽容易就敞開心扉的。”


    “這幾天,韓大叔你就多和她一起,不要問她什麽事情,隻要陪著她就行。”


    束觀思索了一下,如此對韓彪請托了幾句,這是他前世看到過的一些文章中記載的,如何跟受驚嚇過度而自閉兒童的相處方式。


    然後束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在床上盤膝坐下,開始每日的修行功課。


    如今,他手太陰肺經隻剩下最後一個竅穴還沒有淬煉完畢,不過過了今晚之後,應該就可以完成了。


    而完成這個最後的竅穴淬煉之後,自己就算是初識境二重樓的修行者了。


    ……嗯,從境界上來說,是的……


    束觀緩緩閉上了眼睛。


    ……


    第二天上午,已經成為初識境二重樓修行者的束觀,神清氣爽地從二樓房間走了出來,下了樓梯,先去門外的報箱內取了今天的報紙。


    前些日子他去郵電局給榮苗發電報的時候,特意訂了好幾份報紙。


    取了報紙之後,束觀又去廚房給自己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然後坐在院子內丹桂樹下悠閑地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看著報紙。


    如今這個小庭院,已經被修整地煥然一新,多了許多生活的氣息。


    束觀特意自己動手打造了一些木桌木椅,還有兩張搖椅,秋天的時候可以在小院中躺在搖椅上曬曬太陽。


    另外還打造了一個大木架,上麵擺著著一盆盆花草。


    這是束觀前世曾經憧憬過的生活,隻是在他那個時代,要想在一座一線城市的繁華市區,擁有一棟帶院子的樓房,是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完成的夢想。


    不過在這個時代,卻終於是做到了。


    吃完早飯,也瀏覽完了今天報紙,洗完碗筷之後,束觀來到了前廳,正式打開走馬館的大門,開始了今天的營業。


    開門還沒多久,一名黑衣大漢就從門外進來了,進門就是恭敬地喊了一聲“束先生”。


    這黑衣大漢也算是老熟人了,上次跟杜文強去高橋鎮,也是他站在門口等候的。


    束觀將那張楊瑞君畫的源櫻子的畫像交給了他,讓他轉告杜文強,畫中的女子就是他要找的人。


    而那黑衣大漢結果畫紙之後,又恭敬地雙手送過來一張紅底燙金的請柬。


    “五天之後,杜爺府上將有一場晚宴,杜爺命小的跟束先生說,屆時束先生務必請光臨。”


    這件事情昨天杜文強已經當麵邀請過了,現在又專門送了請柬過來,誠意不可謂不足,束觀含笑點頭,表示自己到時就會過去。


    黑衣大漢則是連是說到時候杜爺自然是要專門派車來接束先生的。


    然後黑衣大漢告辭離開。


    此時他出門的時候,和一道身影差點撞了個滿懷。


    此時來的,卻是那個住在多倫特香巷尾的魏欣巧。


    魏欣巧驚呼了一聲,等她看清自己差點撞上的是什麽人之後,臉上頓時露出了些許畏懼之色,側身避讓一旁,等黑衣大漢出門之後,方才進來。


    “束先生,這是昨天的卦資。”


    魏欣巧來到束觀身前,將一個信封放到了束觀麵前,強笑著說道。


    看得出來,她對束觀也有些畏懼。


    畢竟當日她可是親眼見到杜文強這樣的申城大流氓頭子,都對這位年輕的算命先生客客氣氣的。


    這麽說吧,如果不是那天在這裏遇見了杜文強,魏欣巧今天根本不會來付這筆卦錢。


    束觀起身站了起來,笑道:


    “魏夫人要不要坐下喝杯茶。”


    這位畢竟是街坊鄰居,他自然要客氣一些。


    說話的時候,他看了一眼魏欣巧的臉色,發現魏欣巧比起前天臉色要憔悴了許多,仿佛一下老了十歲般,眼中充滿了憂慮之色。


    束觀心中歎了口氣,決定以後盡量不算人家的家事了。


    他也沒問魏欣巧自己算得準不準,此時再問等於是在人家傷口上撒鹽。


    魏欣巧放下信封之後,就匆匆出門了。


    門外,一名戴著眼鏡,穿著西裝,麵相斯文的中年男子正在等著他。


    魏欣出門之後,挽住了那中年男子的胳膊,將頭靠在了男子的肩膀上,兩人依偎著朝巷尾方向走去。


    看到這一幕的束觀,猛然怔了一下。


    他當然認識那個中年男子,正是魏欣巧的丈夫,名叫周淩雲,是一名做貿易的小商人。


    隻是既然發生了昨天那樣的事情,魏欣巧怎麽可能對自己的丈夫周淩雲表現地這麽親熱溫柔?


    這根本不符合她的性格麽!


    要知道這對夫妻平常基本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而且每次吵架基本是魏欣巧挑起的。


    而以魏欣巧那強勢的性格,在知道了自己的丈夫在外麵有情人之後,就算不立即離婚,也絕對是要鬧翻天的。


    怎麽可能還會像現在安靜?


    自己的那一卦應該不會算錯,這周淩雲當時是和一名女子單獨在和平飯店的一個房間之中,如果魏欣巧能及時趕到的話,肯定可以當場捉奸。


    除非魏欣巧沒有捉到。


    又或者……這周淩雲手段高明,在出了這種事情之後,依然能哄得魏欣巧原諒他。


    如果是後者的話,束觀還真有些佩服羨慕。


    隻是既然夫妻倆已經沒事了,那為什麽剛才那魏欣巧的眼中又怎麽會充滿了憂慮呢?


    束觀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這些家長裏短的事情,他也不想太費神思考。


    然後束觀將魏欣巧放在桌上的那個信封打開看了一下。


    裏麵放了十個銀元。


    束觀不免笑了一下。


    這給的卦資,倒還是很魏欣巧的風格。


    然後他隨手將那十個銀元扔進了桌下的鐵盒中。


    這一天,走馬館中再沒有來過客人,收入為十個銀元。


    第二天,走馬館沒有來過任何客人,所以沒有任何收入。


    第三天,人倒是來了一個人,就是住在對麵的史學名家錢靜安,過來喝了一下午的茶,一邊把玩著束觀的古錢,一邊和束觀,閑聊了一下午。


    他沒求卦。


    所以這一天束觀的收入還是為零,還被錢靜安蹭了一下午的茶。


    當然,束觀對於生意清淡這件事情,倒是沒有太憂心的意思。


    光是杜文強的那十一萬一千銀元,就算他三年不開張,束觀都不會著急。


    第四天,上午的時候還是沒有客人,但是下午三點多的時候,一道倩影走進了走馬館的大門。


    當時束觀正拿著青囊經潛心揣摩,抬頭見楊瑞君走進來,於是微笑著放下了手中的經卷。


    這女子能過了四天才來找他,耐性倒是比他原來所料的要好不少。


    “今天剛好來覃老師家中練畫,現在結束了,經過束先生這裏,就進來見見束先生。”


    楊瑞君笑著進了走馬館,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束觀幫她拉開了長桌前的一張椅子。


    “束先生,你算卦也是用的道術嗎?”


    楊瑞君坐下來之後,又看了看桌上放的那些算卦用的器具,接著好奇地問了一句。


    “不錯。”


    束觀含笑點了下頭。


    “那束先生前幾天說要給我算一卦,不如,現在就幫我算一下吧。”


    “那一卦,那天不是幫你算了嗎!”


    束觀哈哈笑了起來。


    楊瑞君等登時恍然。


    “原來束先生是算出了我會出事,所以才特意趕過來的嗎?”


    “不錯。”


    束觀還是點了點頭。


    接著楊瑞君似是思考了一下,接著抬起頭,看著束觀道:


    “不知束先生是怎麽成為修行者的?像我是因為……”


    “楊小姐,我上次說過,不要隨便把自己的秘密透露給別人,特別是你還沒有真正了解的人。”


    束觀立刻打斷了她的話。


    楊瑞君卻是堅定地看著他,搖了搖頭道:


    “不,我覺得束先生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而且如果束先生對瑞君有壞心,當日就可以下手了!”


    “這幾天瑞君想了很久,我想要了解更多修行者的事情,以前瑞君都是自己一個人在懵懵懂懂地修行,也幾乎沒有跟其他修行者打過交道,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瑞君還會發生前幾天那樣的事情。”


    “所以瑞君想了幾天,覺得自己需要一位引導者,嗯,就像在畫畫上覃老師的是我的導師那樣,在修行者的事情上,我也需要一位導師,我覺得束先生是最適合的人了。”


    束觀聽完楊瑞君的這番話之後,倒是頗為驚訝地看了這女子一眼。


    這個美麗的女子,雖然心性太過天真商量,但是卻是一個很聰慧的人,她剛才的這種想法,確實一點都沒有錯。


    如果楊瑞君一直像原來那樣懵懵懂懂地下去,早晚還是要出事,而經曆了幾日前的那次刺殺之後,她能及時醒悟過來,意識到修行者世界的危險,倒還算及時。


    束觀讚許地朝她點了點頭道:


    “楊小姐,我無法做你的導師,但是如果你有什麽不懂的事情,完全可以來問我。”


    “好的,束先生,我一定會的。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是要講一下我如何成為修行者的,因為那其中也有很多我至今不理解的事情。”


    束觀想了想道:


    “那麽楊小姐,你請講吧。”


    說實話,束觀也確實有點好奇,這楊瑞君明顯沒有教她修行的師父,那她到底是如何成為修行者的呢?


    然後楊瑞君開始講述。


    “我父親是一個很喜歡旅遊探險的人,從小的時候,他就帶我去過很多地方,而為七歲的那一年,他帶我去了敦煌……”


    束觀沒想到,楊瑞君這一講就講了一個多小時,而讓她成為修行者的那一次經曆,也確實足夠曲折離奇。


    當然,如果要簡單點說,就是在楊瑞君七歲時跟著她父親去敦煌旅遊的時候,偶然間父女兩人找到了一個人跡罕至的隱蔽的石窟,裏麵有許多很奇怪的壁畫。


    當時他的父親似乎很激動,不停地拿著相機拍照,口中還嚷著諸如“這絕對是考古上的一個偉大發現”之類的話,而楊瑞君則是坐在石窟內的石頭上等待。


    她父親拍照拍了很久,那時候的楊瑞君不明白父親為什麽要拍這麽多照片,有些無聊的她,慢慢變得昏昏欲睡。


    就在她快要睡著的以後,隻見那石窟的壁畫上,有一名畫中的女子竟然走了出來,將她帶進了壁畫中。


    然後在壁畫內,楊瑞君有過一段相當奇妙的經曆,也見到了許多對她不可思議的人,動物和景象,楊瑞君甚至和壁畫中不少人成為了好朋友。


    後來當初將她帶進壁畫中的那個女子又出現了,將從壁畫中送了出來,並且送給了她一支毛筆,告訴她要好好保存那支筆,回許有一天,她在畫中結識的那些朋友們,會需要她的幫助。


    當楊瑞君從壁畫中出來的時候,好像意識有一陣模糊,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在父親的懷抱中。


    父親笑著跟她道歉,因為自己拍照太專注,都沒注意到她睡著了。


    “……那時候我才七歲,聽父親這麽說,我也以為當時自己是真的睡著了,然後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否則壁畫中的人,怎麽可能從畫中走出來,而且如果我真的進入了畫中那麽久的時間,父親怎麽可能會沒發現……”


    “而我們從那石窟中出來之後,又在敦煌縣停留了很多天……”


    回到敦煌縣城之後,楊瑞君的父親連夜發了幾封電報,電報是發給他幾個考古界的朋友的,說是發現了一個敦煌石窟群中從來沒有被發現過的新石窟,那石窟內有一些很奇特的壁畫。


    當然,這些事情是後來楊瑞君長大了一些之後,聽父親講述之後才完全清楚的。


    而在楊瑞君講述的時候,韓彪的身影幾次出現在樓梯口,似乎找束觀有什麽事情。


    不過因為楊瑞君講述的她七歲時的經曆,確實相當神秘而玄奇,讓束觀聽得有些入迷,所以他示意韓彪先等會再說。


    而楊瑞君則是繼續講述著。


    “我們等了三四天左右……時間過去太久,我也不是記得很清楚了,然後我父親的那幾個朋友都來了。”


    “這時父親專門讓人送去蘭城衝洗的那些照片,也都送回來了……那時候的敦煌縣城,根本沒有洗照片的地方,或許現在也沒有……”


    “而當我父親和他的朋友們,打開那個裝照片的信封時,卻發現所有的照片,都是一片空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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