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溪水旁和徐楚湘聊天的,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


    雖然穿著土染的粗布裙子,樣式簡樸而無趣,但是依然無法遮掩那少女的美麗。


    不過,這少女的美麗,和徐楚湘的美麗是完全不同類型的。


    徐楚湘的美,是明**人,是英姿颯爽,是自小錦衣玉食養出的貴氣雍容,是學識和經曆造就的大方自信。


    如果說徐楚湘是一朵光彩奪目,萬眾矚目的牡丹花,那麽另外那名少女,就像是一朵長在深山,無人知曉的野花,但是同樣美麗動人。


    少女有著潔白如玉的肌膚,烏黑秀麗的長發,用木簪簡單地紮著,清新而又自然,五官清秀脫俗,一身粗樸的褂裙之下,依然隱約可見動人的身體曲線。


    如果說兩個女子有什麽相似之處,那就是兩人的眉眼間,都有那麽一絲倔強和驕傲,當然,各自驕傲的源頭肯定是不一樣的。


    這位少女,就是張丫蛋,桃源村最好看的姑娘,也是這幾年束觀一直想娶來當媳婦的人。


    隻不過這一直是束觀一廂情願的事情就是了。


    或許是小時候一見束觀就嚇得哇哇哭,在小丫頭的心中留下了太多的心裏陰影。


    現在的張丫蛋依然不敢直視束觀的臉,這樣的兩個人,自然是沒辦法一起生活的。


    此時張丫蛋坐在徐楚湘的對麵,神情有點緊張,但並不局促。


    兩人的聲音隨著傍晚的春風送進了束觀的耳朵中。


    “徐姐姐,那巧克力真好吃。”


    “我這裏還有幾塊,等會你都帶回去吧。”


    “徐姐姐,你說的外麵的世界,真的有那種自己會在地上走的車子,有一拉線就能比油燈還亮的燈,有隔著十幾裏路都能說話的電話……”


    “是呀,張妹妹,外麵還有很多東西,是你以前想都沒有想到過的,那個世界很大很大,有很多很多人,每天都在發生著不同的事情。”


    “有很多不同的人,每天都發生不同的事情……”


    山村少女的眼中,露出了無比憧憬的光芒。


    遠處,束觀苦笑了一下,明白張丫蛋這丫頭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了。


    倒還真是不奇怪。


    因為張丫蛋和宗長王二牛一樣,是桃源村中少數幾個會思考的人。


    束觀幾年前曾經問過王大虎一個問題,就是他有沒有想過從這裏出去,王大虎的答案是他不敢想。


    束觀也問過張丫蛋這個問題,張丫蛋沉默了許久,然後說出了自己的答案:一直想。


    人啊,一旦會思考,就會多了許多煩惱和痛苦。


    特別是在桃源村這樣的地方,如果你不用腦子活著,那會活的很幸福快樂。


    但如果你想多了,就會活的無比痛苦。


    對於這一點,束觀自己就深有體會。


    而在桃源村中,除了束觀之外,張丫蛋或許是活得第二痛苦的人。


    束觀經常能能看到張丫蛋望著懸崖上方的天空,眼中閃過的那種渴望和不甘心。


    束觀知道她在渴望和不甘心什麽。


    桃源村中,也隻有束觀能看出,能明白張丫蛋的痛苦。


    所以,對於張丫蛋此刻會出現在這裏,束觀就不那麽奇怪了。


    對於外麵世界的渴望和好奇,在張丫蛋的心中,可能要遠大於對這些外人的害怕畏懼。


    至於兩個美女之間是怎麽說上話的,好像並不需要太奇怪。


    束觀現在奇怪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己是怎麽能聽清那兩個女人之間的交談聲的。


    要知道他現在距離張丫蛋和那名叫徐楚湘的長腿妹子的距離,還有五六百米。


    自己的聽力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束觀不禁又想起了上午的時候,自己也是隔著很遠的距離,看清了一張小小照片的內容。


    還有無故掉落的麻子……


    自己的身體,應該是真的出問題了。


    雖然從目前來看,這些問題都不是壞問題。


    但有問題就是有問題。


    自己的身體,是什麽時候出問題的?


    好像……是做了那個怪夢之後臉上的麻子就開始掉了……


    束觀在原地茫然地呆了一刻。


    上午的時候他時間想,此時他想了一下,但依然不是深思的時刻。


    接著束觀先放下竹筐,拿出了一塊早就準備好的布,將自己的臉蒙上,在腦後紮了個結,再重新拿起竹筐朝溪邊走去。


    什麽是細節?


    這就是細節!


    舔狗可不是那麽容易當的。


    總之女神不喜歡的事情,一律不能做。


    束觀大步走到了溪邊,然後聽見長腿妹子正笑吟吟地對張丫蛋說道:


    “張妹妹,等這裏的事情辦好,要不你跟我回荊城吧,我帶你去看電影,還可以帶你去百貨公司買很漂亮的衣服。”


    “真的嗎?徐姐姐你願意帶我走嗎?”


    “當然願意啦,我從來沒有你這樣的朋友,剛才和你聊了一會,覺得很投緣呢。”


    聽到兩人交談的束觀,低頭看了眼手中裝著魚湯的鍋,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自己忙活了一下午,敢情還比不上丫蛋陪人家了一會天。


    這時候溪水邊的兩位美女,也看到了走過來束觀。


    “麻子哥,你怎麽來了。”


    張丫蛋意外地喊了一聲。


    雖然束觀臉上蒙著布,但張丫蛋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至於徐楚湘,一開始看著一個用布蒙著臉的人朝他們走過來時,不禁嚇了一跳正準備伸手探向腰間的槍套,就聽見了徐丫蛋的呼喊,才知道原來是上午的那個滿臉麻子青年來了。


    看著對方臉上蒙的那塊布,一縷難以抑製的笑容不禁浮現在徐楚湘的嘴角。


    這麽會揣摩人意,逢迎諂媚的家夥,如果去混大華官場的話,肯定能混成一號人物。


    徐楚湘當然明白那麻臉青年在臉上蒙塊布的原因,這讓她不禁多看了那麻臉青年一眼。


    事實上,這也是徐楚湘第一次正眼看束觀。


    然後徐楚嘯有些驚訝的發現,如果不看頭的話,那麻子居然是一個很順眼,甚至可以說極為吸引異性的男子。


    身高起碼在一米七五往上,肩寬腰細,比例極佳,身型挺拔而矯健,卻又不給人絲毫臃腫感。


    可惜了……


    徐楚湘莫名有些惋惜。


    臉上蒙著布的麻子,來到她們的身前,將手中竹筐放在地上,一道好聽的屬於少年的聲音在布下響起。


    “丫蛋,我們村裏可從來沒外客來過,兩百多年了,這是第一回,客人就算不想住在村裏麵,咱也得好好招待一下不是,略盡地主之誼,這才是待客之道。”


    一邊說著,束觀一邊揭開了竹筐中鐵鍋的鍋蓋,然後一股濃鬱至極的香味就彌漫了開來。


    “蕨菜鯽魚湯!好香!”


    張丫蛋驚喜地呼喊了一聲。


    “是的,鯽魚湯。姑娘,此處溪水清澈冰寒,水中孕育的鯽魚肉質鮮嫩緊實,而提味的蕨菜,是山林中野生之物,采摘於前一年穀雨時節,正是萬物勃發之時,木氣最盛,采摘之後晾幹,吸取太陽的精金之氣,再封於黃泥老壇中,醃製月餘方可取出食用。”


    “溪水之魚,醃製之菜,放置鍋中用大火燉煮,此一湯,集齊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屬,所以又名元陽五行湯,不但味道鮮美,又能補氣解乏。”


    “姑娘,請享用。”


    束觀將滿滿一大鍋魚湯端起,放在了徐楚湘麵前。


    徐楚湘呆呆地看著他。


    說實話,徐楚湘剛才真的被這麻子的那段話驚到了。


    如果說她現在是坐在荊城最著名的楚菜館金福樓的貴賓包廂中,由那位據說曾中過大華天朝舉人的店主親自介紹菜肴,徐楚湘一點都不會驚訝。


    但是這麽一段雅致脫俗的話,卻是從一個閉塞的山村中,一個奇醜無比的麻子的口中說出,卻是很給人一種衝擊感。


    難道這個和外界隔絕了近三百年的山村中,還有人識字,還有人讀書?


    徐楚湘不知道的是,站在她對麵的束觀,此時在黑麻子和布兩層遮掩下,臉上卻是一臉羞慚。


    剛才的那段話當然不是束觀說的,他雖然認識繁體字,但絕沒有說這麽酸氣十足的話的水平。


    這段話,來自兩百多年前的那位老秀才留下的筆記,是老秀才來到這個山穀之後,隨手寫的一篇魚湯賦中的一段。


    丫蛋都已經成功了,自己也要抓緊啊……


    所以束觀很快就拋卻了那點羞恥心。


    當舔狗還要什麽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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