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觀走回來的時候,盡可能讓自己看去正常一些,徐楚湘朝他點了點頭道:


    “辛苦你了,謝謝,你可以回去了。”


    束觀深深地吸了口氣,這一刻,雖然他內心焦急如焚,但腦袋卻突然變得無比清醒。


    他像是很自然地將碗筷放下,接著不經意般地問了一句道:


    “徐姑娘,你們來我們這裏找仙人觀,是不是真的想找到那位仙人啊?”


    徐楚湘抬頭看了他一眼,畢竟剛喝了人家的魚湯,而且這少年還很殷勤地把碗給洗了,此時自己總不能太拒人千裏之外,於是徐楚湘微微笑笑了下道:


    “那你相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仙人,你覺得你們兩百多年前的祖先,真的是被仙人送到這個山穀中來的嗎?”


    束觀摸了摸腦袋,表現地像一個正常的鄉下淳樸少年般道:


    “我不知道,村裏沒人見過那位仙人,不過,我們有位祖先,把當年他們遭逢仙人的事情,詳細地記了下來,那份筆記一直保留在我們村中呢。”


    徐楚湘頓時眼睛一亮。


    說實話,她對於到底有沒有仙人存在,也真的很好奇,否則這次她就不會跟隨霍爾特教授來這裏,也不會剛才問了韓彪那個問題。


    可惜施子彬的手稿已經被遺失了,沒想到這山村中還有一份見過那仙人的目擊者的文字記錄,這頓時讓徐楚湘興趣大增。


    “在哪裏?”


    “就在我們村的祖祠中,徐姑娘你想看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看。”


    束觀笑著說道。


    隻是他的笑聲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快答應,快答應,再遲就來不及了。


    束觀的心中焦急地催促著。


    徐楚湘抬手看了下手腕上的表,才九點出頭點,對於自己這經常深夜一兩點才睡的夜貓子來說,卻是還很早。


    “那麻煩你帶我去看看吧。”


    徐楚湘站了起來。


    ……


    走過曬穀場,走進村口,束觀的腳步越來越快。


    他現在當然不是帶徐楚湘去桃源村的祖祠,而是往張丫蛋家的方向走。


    剛才束觀就已經想過了,那個拉森想要對張丫蛋不利,也不會直接在路上就下手,畢竟隻要張丫蛋一喊,村裏的人都能聽見,那個拉森肯定也不會想把事情鬧這麽大。


    最大的可能,那個拉森應該是尾隨丫蛋到家,才會進門對丫蛋下手。


    還好,丫蛋的家離村口不遠,馬上就要到了。


    跟在他身後的韓彪眼中有些疑惑,從少年的腳步中,他能察覺到這少年此時的心很亂。


    就在韓彪想要開口問一下那少年,是不是遇到什麽事的時候,前方的房屋中傳出一聲槍響,打破了這個村莊夜晚的寧靜。


    韓彪還來不及想為什麽村子裏會有槍聲響起,就看見那少年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以一種讓韓彪都看得有些心驚的速度,衝到了槍聲傳出的那棟房屋前,直接撞向了大門。


    隻聽哢嚓一聲,頂在門後的粗若兒臂的門栓被撞成兩段,甚至厚厚的木門也被撞得像是紙片般碎裂開來。


    韓彪微微一怔,沒料到那個少年的力氣如此之大。


    要震斷那根門栓不能,有個七八年外家功夫的習武之人都可以做到。


    但要把整扇木門撞成碎片,除非是二十年以上功夫的八極拳宗師,用鐵山靠這樣的大殺招,或許才能辦到。


    就在韓彪這一恍神之際,房屋之內再度響起一聲槍響。


    韓彪的臉色一變。


    “小姐,你呆在外麵別進去。”


    他大吼一聲,丹田勁發,雙臂張開,兩腿微微曲膝,接著雙腳猛然蹬地,腳下的石板上驟然出現了幾道龜殼般的裂縫。


    下一刻,韓彪整個人就“飛”了出去。


    或許說飛誇張了一些,但是此時韓彪的身軀確實是想一頭撲扇著翅膀的大鵝一般,往前躍出了十幾米的距離,然後在他身軀落下的一刹那,韓彪深深吸了口氣,再次以足蹬地,於是他的身軀又“飛”了起來,飛進了那棟房屋之中。


    剛才韓彪所站之處,距離這棟房屋有二十餘米的距離,然後他用了兩個呼吸的時間,就跨越了這二十餘米的距離,幾乎是緊隨在那鄉村少年的身後,衝進那棟房屋之中。


    八步趕蟬!


    一種失傳已久的內家拳輕身功夫。


    最早的時候,韓彪在燕京楊無敵的口中,聽說過以前有這麽一門功夫,但是如今已經再沒有人會了。


    直到幾年前他遇見那個姓木的年輕人,對方教了他一些東西,其中就包括這門大華武林中原本再無人會的八步趕蟬輕功。


    而在那個木姓青年的口中,這卻隻不過是最粗淺的東西。


    “我這個人,最受不了別人求,算了,那就教你幾樣最粗淺的技法吧,能不能練成,能練到什麽程度,看你自己的造化。”


    這是當時那位木姓青年對他說的原話。


    ……


    韓彪衝進了屋內。


    入門的一刹那,他看到的屋中的景象是這樣的:


    地上躺著兩具屍體,一男一女,倒下血泊之中,看不清容貌。


    剛才那個和小姐相談甚歡的美麗的山村少女,此時衣衫淩亂的被人按在地上,拚命掙紮著。


    按著那少女的,是一名白人大漢,韓彪依稀記得好像叫什麽拉森的。


    拉森一隻手按著少女,另一隻手中拿著衝鋒槍,臉上掛著獰笑,槍口朝前,手指放在扳機上,正準備扣下去。


    他槍口對準的,是剛剛比韓彪先一步衝進來的那個麻臉少年。


    麻臉少年似乎很憤怒,正像一頭猛虎般衝向拉森。


    這就是韓彪“飛”進屋中那一刹那看到的景象。


    在江湖上過了幾十年刀頭舔血的亡命生涯,不知經曆了多少次九死一生險境的飛刀韓彪,在這一個刹那之後的下一個刹那,就想好了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以及那些事情的順序。


    韓彪猛然吐氣,口中再次發出一聲春雷綻響般的大吼。


    正是這一聲吼,讓本來正準備扣下扳機的拉森身軀一真,扣動扳機的手指就慢了那麽一點。


    人在空中的韓彪,左腳一腳蹬在門框上,身軀驟然變向,加速,眨眼間超越了那個麻子少年,落在少年的側前方。


    然後韓彪抓住少年的手臂,往旁邊一帶。


    另一隻手則落在了腰間皮帶上,用拇食中三指捏住了一柄飛刀的刀柄。


    與此同時,那個拉森已經從韓彪剛才的那聲大喝中回過神來,不過他的眼中依然充滿了紅絲,有這濃濃的瘋狂和醉意。


    他本來就是喝了很多酒過來的。


    而大華人在他們白人的眼中,幾乎都長一個模樣,所以此刻出現在屋內的兩個人他根本沒認出是誰,甚至沒有認出韓彪的身份,隻當時這個村中聞聲趕來的村民。


    拉森毫不猶豫都扣下了扳機。


    “去!”


    在拉森扣下手指的同一刹那,韓彪口中發出了第三聲大喝,捏住飛刀的手臂猛然向前一揚,手腕輕抖。


    一道白光自韓彪指間飛出。


    拉森的口中發出了一聲慘叫。


    這兩件事,是同時發生的。


    再接下來發生的,是“篤”地一聲,一柄飛刀出現在對麵的牆壁上,深深地插進牆壁中,隻露出一個刀柄。


    然後是拉森手中的衝鋒槍,掉落在了地上,卻是已經從槍口處開始,從中齊齊斷為了兩半,同時掉落的還有拉森的一根手指。


    一刀,直接將鋼鐵打造的槍管都劈裂了,可以想象韓彪這一飛刀的力量有多麽可怕。


    不久之前,韓彪對徐楚湘說過,當他之麵,沒人可以對他開槍。


    韓彪確實沒有吹牛。


    或許他的飛刀沒有子彈快,但是他出刀的速度比正常人開槍的速度快很多。


    拉森抱著斷了手指的手掌在地上痛呼打滾,韓彪卻是遺憾地搖了搖頭。


    剛才他本來想直接卸下那個白人雇傭兵一隻手掌的。


    至於最後隻切斷了對方一根手指,不是韓彪突然改變了主意,而是因為剛才他本來想把那少年拉到自己身後,沒想到是居然沒有拉動。


    正是因為這個誤判,讓他出刀的發力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偏差,以至於最終隻切下了那白人雇傭兵的一根手指。


    “爹!“


    “娘!”


    終於從拉森魔掌下解脫的山村少女,掙紮著站了起來,顧不上整理衣物,口中悲呼一聲,朝躺在血泊中的那對男女屍體跑了過去。


    韓彪的眉頭頓時一皺,冷然看向了那個還在地上嚎叫的白人雇傭兵。


    入門奸*,殺人父母,該死!


    他在想著是不是直接一飛刀將這個白人雇傭兵殺了。


    就在此時,他手掌間傳來一股巨力,卻是那麻子少年掙脫了他的手,朝那少女走了過去。


    ……


    束觀沉默地走到張丫蛋身邊,將跪在地上失聲痛哭的張丫蛋摟進了懷中。


    就像老瘸子下葬的時候,張丫蛋也摟著他一樣。


    這些年來,束觀一直渴望出去,又或者期待外麵的人能發現這個隱藏在群山中的小山村。


    現在,外麵的人來了。


    於是桃源村,再不是世外桃源!


    束觀的心情再沒有半點今天上午以來,那種看到可以出去希望的興奮,隻剩下一片黯淡。


    然後他低下頭,在丫蛋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我不會讓他們離開這個山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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