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至霞,木堯,束觀,韓彪四人,終於走出了山洞,走到了了那座道觀之前。


    李至霞抬頭望著道觀大門上方的那塊匾額,眼神複雜。


    “棲霞……”


    他輕聲念出了大門上的那兩個字。


    身後的束觀心中突然一動,這個李至霞的名字中有個霞字,棲霞也有個霞字……當然,這可能純粹隻是巧合。


    不過束觀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就是當初李至霞答應韓彪來這裏的時候,隻問了兩個問題。


    一個問題是在哪裏。


    另一個問題是道觀的名字。


    而在束觀說出了棲霞觀的名字之後,那李至霞的神情有些奇怪,然後幾乎想都沒想就同意跟他們來了。


    而在他旁邊的木堯,似乎和束觀有同樣的疑惑,因為他比束觀更了解李至霞,此時光是李至霞的神情,他就能看出師尊似乎情緒有些波瀾。


    “師傅,你以前聽說過這座道觀嗎?”


    圓臉青年道士小聲問道。


    “沒有,我第一次知道有這座道觀。”


    李至霞搖了搖頭,接著突然歎了口氣道:


    “算了,等會本來也要告訴你的。讓為師心緒不寧的,是棲霞這兩個字。”


    木堯突然垂下了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似乎有點不敢說話了。


    當然,要木堯不說話,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情,在猶豫了一下之後,木堯再次低聲說了一句道:


    “我們善己觀的每一任觀主,都以霞為道號,不過好像沒有哪一位是以棲霞為號的……”


    “不,有的,隻是你不知道罷了。”


    李至霞的話,讓木堯霍然抬起頭來。


    而李至霞則繼續說道:


    “如果建這座道觀的人,真的跟為師猜的那個人一樣的話,那這裏的主人道號應該是棲霞真人,至於他的身份,是你的曾師叔祖,也是我們善己觀第十八任觀主。”


    “什麽?”


    木堯身軀微震,失聲驚呼道:


    “我們善己觀的第十八任觀主,不是曾師祖流霞真人嗎?”


    “不,師祖他老人家,其實應該是第十九任觀主,至於真正的第十八任觀主的名字,已經被永遠從觀譜上劃去了。”


    “為什麽?那位棲霞師叔祖出了什麽事情?”


    “因為他走火入魔了。”


    李至霞悲涼一笑道。


    而木堯的臉上也慢慢浮現出了悲涼之色,似乎李至霞的一句話,就讓他明白發生了什麽。


    “曾師叔祖入魔後做了什麽事情?”


    “煉人生魂!所以我剛才看到那座五煞絕魂陣,就已經大致肯定所謂的棲霞觀,就是當年的棲霞師叔祖的藏身之所了,而且棲霞師叔祖年青的時候,曾經在南疆遊曆過幾年,懂得不少南疆那些門派的道術。”


    “藏身之所?他為什麽要躲在這裏?”


    “因為當年荊城中的一觀一寺一書院都在追殺他!當年棲霞師叔祖的走火入魔,和一般修行者的走火入魔有些不一樣,一般我們修行者走火入魔,不是身死道消,就是完全變成瘋子,但是棲霞師叔祖卻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明明已經入魔,暗中做了許多邪魔才會做的殘忍之事,但是表麵上看去卻沒有任何問題,觀中也沒人發現他的異常,直到後來他暴露之前,一直是我們善已觀的第十八任觀主。”


    “那後來他是怎麽暴露的?”


    “因為一個名叫施子彬的畫師。”


    “一個畫師?”


    “不錯,那是距今五百多年之前,當時大華天朝已經亂象叢生,各地叛亂不斷,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成為了無家可歸的流民,而荊城作為中原之地的重鎮,自然也匯聚了許多各地的流民。”


    “而當時發生了一件奇案,就是城外的流民經常會無緣無故地失蹤,如果隻是一兩個或者數十個流民失蹤,這種事情當然沒人會理會,但如果動不動幾百上千的流民不見了,那官府也不可能不管。”


    ”隻是在官府一番探查之後,卻是毫無頭緒,當時的楚洲郡王不得不求到了我們善己觀,你知道我們善己觀擔負的責任,而如此多的流民無緣無故失蹤,也確實不像凡人能做到的,所以觀主棲霞師叔祖接下了這件事情,可惜依然查不出是什麽人所為。”


    “直到有一天,歸元寺的一名僧人去參加一場渡靈法事,那位僧人自然是歸元寺後寺的僧人,不過剛進入後寺不久,修為淺薄,所以還是偶爾會受人邀請去主持一些法事,蓄養念力。”


    “而邀請他的,就是剛才我說的那個名叫施子彬的畫師的家人,施子彬是當時荊城頗為有名的畫師,也是楚洲郡王府的供奉畫師,可惜晚年得了癔症,最後發狂而死,為了能讓他死後靈魂安息,家人是以花重金到歸元寺請高僧為他渡靈。”


    “而就是那位歸元後寺的僧人,在為施子彬渡靈的時候,發現施子彬的身上,有被修行者下過咒的痕跡,施子彬是被人咒死的。”


    “所以那位僧人用歸元寺的召魂之術,查看了施子彬的魂魄中的記憶,然後終於解開了城外流民失蹤之謎。”


    “他在施子彬的記憶中看到了一個人,一個修行者,就是那個人讓施子彬暗中招募流民,送往某個地方的。”


    ”可惜,那位僧人當時的修為還是太低,而且因為施子彬是被咒死的,魂魄早已支離破碎,所以那位僧人最終也隻看到了一個畫麵。”


    “不過,隻有那一個畫麵就夠了,因為他看清了那個修行者的臉,也看到了那個修行者乘坐的那條獨角龍。”


    “擁有一條獨角龍當坐騎的,當時的仙界中隻有我們善己觀的觀主棲霞師叔祖。”


    “那位僧人將這件事情稟告了歸元寺的主持,然後一寺一院的主持山長聯袂前來我們善己觀質問棲霞師叔祖,棲霞師叔祖沒有否認,甚至自言那些失蹤的流民都已經被他抽取生魂煉製法寶了。”


    “於是一場大戰爆發,因為棲霞師叔祖承認了自己所為,觀中自然沒人再幫他,棲霞師叔祖麵對一寺一院數十名強者的圍攻,不過棲霞師叔祖是當時楚洲修行界唯一一位元嬰境的修行者,加上又有獨角龍之助,最終棲霞師叔祖在數十名強者的圍攻中,依然脫圍而出,從容離去,不知所蹤。”


    “五百年前,修行界中同樣幾乎已經沒有人能飛了,而棲霞師叔祖有獨角龍,自然沒人追得上他。”


    “而自那以後,就再沒有人見過棲霞師叔祖了,此後的三百年,偶有某地大批凡人被人抽取生魂而亡,隱隱似是棲霞師叔祖所為,但沒人知道他藏身何處。”


    “而到了近兩百年,卻再沒有任何關於棲霞師叔祖的消息,直到昨日,我聽到了棲霞觀,當時就覺得或許與當年的棲霞師叔祖有所關係。”


    懸崖之上,白雲之間,一座古老的道觀之前,一段五百年前的往事,悠悠自李至霞的口中說出,不管是木堯還是束觀,甚至連韓彪都聽得異常地認真。


    木堯聽得神情數度變幻。


    束觀卻是覺得一個以前從來沒有想象過,從來沒有接觸過的神秘世界,正在他眼前徐徐展開畫麵。


    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十八年了,或許從現在開始,才開始真正了解這個世界。


    “師傅,那你說那位棲霞曾師叔祖,如今還在這座道觀中嗎?”


    良久之後,因為剛剛聽聞了一件門中巨大隱秘而失神許久的木堯,再次開口問道。


    “應該是不在了,如果他還在,那麽山下那個村子中的村民,又怎麽可能都還活著。”


    “而且棲霞師叔祖叛離之時,已經是一百五十餘歲,如今過去了五百年,除非真正的陸地神仙,否則沒有人可以活這麽久。”


    “為師現在奇怪的是,雖然棲霞師叔祖可能已經死了,但五煞絕魂陣還在,為什麽這山穀中的生靈卻完全不受影響。”


    “還有,當初棲霞師叔祖的那條龍呢?龍的壽命可比我們人族要活得久多了,就算棲霞師叔祖死了,那條獨角龍又去那裏了?”


    “好了,我們準備進去看看吧,不過進觀之前,你先用一葉障目之術看看,望氣之術為師比不上你。”


    目堯聞言,當即走到懸崖邊,從一根藤蔓上摘下一片藤葉。


    接著他將那片藤葉遮在了自己的左眼之上,卻是閉上了右眼。


    束觀似乎看見那片藤葉上,突然多出了一隻眼睛。


    當然,他不知道是不是究竟自己眼花了,因為眼睛在藤葉上一閃即逝。


    然後木堯放下了藤葉,睜開眼睛,神情頗為凝重地對李至霞道:


    “師傅,確實有一股陰邪之氣,不過極淡,而且似乎被什麽拘束住了,難以溢出這座道觀。”


    李至霞點了點頭,然後上前一步,推開道觀的大門,邁步走了進去。


    進門之後,李至霞就看到了庭院對麵的那個大殿,以及立在大殿正中央的那個黑袍道人的塑像。


    李至霞的目光微微一凝,接著快步走進大殿,走到了那座塑像之前,抬頭望著那個黑袍道人的麵容。


    “師傅,這就是當初棲霞師叔祖的模樣嗎?”


    木堯來到了他身後,同樣抬頭看著那個黑袍道人。


    “為師不知道,五百年前棲霞師叔祖叛離善己觀之後,觀中所有關於他的一切,都已經被抹去了,道譜上沒有他的名字,觀中也沒有他的畫像,這段隱秘隻會由上一任觀主,口述給下一任觀主。”


    說話之時,李至霞頗有深意地看了木堯一眼。


    木堯卻似乎沒有聽明白李至霞話中隱含的那絲深意。


    因為這個時候,他正怔怔地看著黑袍道人的塑像,像是想起了什麽,臉色猛然一變,顫聲說道:


    “棲霞曾師叔祖,穿的是黑袍!”


    而木堯他自己,穿的也是黑袍!


    道門的十二色道袍,不是隨便可以亂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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