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蘭坐在院子裏,癡癡的發著呆。


    冷風吹來,拂動她的發梢,她靜靜的坐在那裏,連姿勢都沒有變,她的目光中充滿了痛苦與疑惑,陸洲所說的話,就像是一根針,深深的刺入她的心裏。


    陸師兄……鷹爪……


    她怎麽也無法將這兩個毫無關聯的名稱放在曾經那個溫婉和煦的男人身上。


    “你好,我叫陸洲。”


    記憶中陸洲第一次出現在清溪書院,穿著一襲青衫,宛若畫中走出的謫仙。


    陸洲是李慕儒從關外一個被朔國屠戮的村子裏救回來的。


    從那時起,陸洲成了李慕儒的弟子,和李芷蘭一起修煉清溪書院的《浩然正氣訣》。


    “師兄,你修煉到第六層了?”


    “去年就練成了。”


    “師兄好厲害。”


    “你錯了,師妹,師兄一點都不厲害。


    師兄如今不過剛剛結丹,之後還有化神歸元返虛渡劫這些境界不說,渡劫成仙之後還有六七個境界,這個世界上的高手不知凡幾,師兄的修為碰上這些高手,怕是能被秒成渣渣。”


    “師兄怕死?”


    “當然怕,這個世上不怕死的人恐怕不多。”


    “我就不怕。”


    “那是因為你還小,等你長大了,自然會怕。”


    李芷蘭想起陸洲曾經說過的話,恍如昨日,過了良久,終究是歎了口氣。


    以前不理解陸洲為何把這個世界形容的這麽恐怖,也不明白師兄口中所說的長大意味著什麽,可是自從朔國南下以來,她便明白了,無數的高手修士身死道隕,前輩高人在那些朔國金仙麵前就像螻蟻一般,她自然明白以前的自己想的太過簡單幼稚。


    “修行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李芷蘭陷入了深深的迷茫,難道就是為了爭奪靈泉,搶掠洞天福地,誰的實力強誰就有話語權?


    她想起陸洲曾經認真的回答過這個問題的答案——


    “活著!”


    對於師兄來說,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活著。


    那他如今的做法,也是為了活著嗎?


    可是做了朔國的鷹爪,就會成為沈洲城其他門派的眼中釘,甚至會成為繡衣使和茶司鏟除的目標。


    這和他‘活著’的本意完全背道而馳?


    前段時間太守府的師爺就因為在茶館誇讚朔國,結果還沒出茶館就當場暴斃。


    人們都說這是繡衣史所為。


    想到這,李芷蘭猛地怔住。


    現在的師兄,很危險?


    算了,算了,我擔心他幹什麽?


    他沒臉沒皮的還說春宵一刻值千金,黃達成師兄說的沒錯,他現在就是一個無恥之徒。


    剛剛黃師兄回來的時候,和其他師兄弟罵罵咧咧的描述陸洲在宴會上可恥的嘴臉,不僅做了北蠻千牛衛的校尉,並且對於其他門派奉上的賀禮悉數收入囊中。


    儼然是一個十惡不赦理應千刀萬剮的叛徒。


    黃師兄尚且如此,那周國的繡衣史和茶司會放過陸師兄嗎?


    他才隻有結丹境的修為啊!


    ……


    ……


    一輛馬車慢悠悠的行駛在沈洲城的街道上。


    城裏的百姓無不退避三舍,隻因趕車的車夫赫然是督府的士卒,頓時就連周圍原有的叫賣聲、喧囂聲以及小孩子的笑鬧都小聲了許多。


    朝魯睜開了眼睛,看見對麵穿著鵝黃披風的少女,清冷的眸子望著窗外,他深深歎了口氣。


    “人你也見到了,爹也按照你說的做了,滿意了?”


    “嗯。”


    “錦兒啊,接下來你要把全部心思用在衝擊渡劫境上,不可分心明白嗎?陸洲和你是兩個世界的人,你是我朝魯的女兒,返虛境的天之嬌女。


    他不過是一個結丹境的螻蟻。”


    “我知道,隻是心魔而已,我說過,成仙之前不會考慮道侶的事情。”


    “你能這麽想為父就放心了。”


    朝魯並不擔心女兒會喜歡上陸洲,畢竟他們兩個人之間隻是二十多年前發生的一點小意外才引起的因果。


    朝魯也看不上陸非。


    他相信隻要朝錦兒眼沒瞎,就算世上的男人都死光了,朝錦兒也不會看上陸洲。


    朝錦兒天賦卓絕,短短二十多年便已突破到返虛境,距離渡劫境隻有一步之遙,隻要能夠順利渡劫,將會成為朔國史上最年輕的元仙。


    更不用說朝錦兒在中洲青雲榜上高居榜首,人氣一時無二。


    就連南周也有無數修士想要得到朝錦兒的垂青。


    隻是她這性子……


    太冷了些。


    ……


    ……


    陸洲心滿意足的離開了雲汐樓,乾坤袋裏塞的滿滿全是各門各派的賀禮,主要是一些丹藥仙草,估摸著算了一下,應該能賣不少靈石。


    靈石,現在自己倒是缺的很。


    昂格爾此時已經等在了客棧門口,聲稱接陸洲回督府,每個千牛衛的校尉在督府都有自己的院子。


    這是對自己不放心了?


    陸洲搬進了督府,他的院子在督府西南角,很是僻靜,正合陸洲心意。


    隻不過看著昂格爾眼神裏的蔑視,陸洲能夠猜到會被安排在這個僻靜的院子,或許隻是因為‘死心眼’不願意常常看見自己?


    嗬嗬。


    院子被清掃的很幹淨,幹淨的連棵枯樹都沒有。


    陸洲坐在院子裏,從乾坤袋的丹藥堆裏找到那壺宴會上塞進去的酒,拿起酒壺到把酒斟滿,行雲流水一般。


    酒是個好東西,能讓人在最難過的時候做著最美的夢。


    陸洲不要做夢,他隻是需要喝點東西整理一下思緒。


    謹慎些總是沒錯。


    他在腦海中複盤著今天所遇到的事情,從昂格爾接他來到雲汐樓,到朝魯的出現,然後任命自己為千牛衛校尉。


    出現的意外有點多啊……


    不過似乎也能解釋的通,朝魯想要招攬沈洲各門各派,所以急需樹立一個典型,恰好自己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隻是沒想到朝魯會擺這麽大的陣仗,還任命自己成了千牛衛校尉?


    千牛衛校尉是什麽概念,即便不是負責情報的千牛衛校尉,在沈洲城也可以橫著走了,從各門各派的反應可以看出一二。


    可就是這個官太大了,讓陸洲解釋不通了。


    現在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自己目前還是安全的,如果朝魯懷疑自己,那麽隻怕他和那個涼山書院的林和是一個下場。


    回想起今天的表現,陸洲不由啞然失笑。


    自己倒是把膽小怕死演繹的入木三分,隻是這樣一來在朝魯麵前的印象就差了許多,想要獲得他的信任恐怕難上加難。


    沒關係,信任這個東西……


    擠擠總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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