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守麵露不愉。


    “陸師爺,本官在斷案……”


    “沈大人也可以稱呼在下陸校尉。”陸洲笑道。


    “……”


    兩邊站著的捕快看著走出來的陸洲,臉上露出古怪之色。


    這個新來的師爺,看著牌麵似乎比沈太守還大,有人傳言這位陸師爺是督府派過來監視沈太守的人……


    陸洲拿起桌上的卷宗走到台下,走到負責案件的捕快跟前。


    僅僅幾步的距離,陸洲卻在心裏轉了無數的猜測。


    沈太守今日的狀態明顯反常,而反常的原因如果不出意外,就在於這個鐮刀殺人案,如果真有繡衣使想要營救沈太守,營救的人很可能就在這六人之中。


    高壯說過,這個沈太守很可能是假的。


    也就是說,有可能是千牛衛的人冒充的,既然是冒充,那就要做到和真的沈太守一模一樣的反應。


    有三種可能。


    第一,那個孩子便是營救沈太守的人。


    沈太守隻要將案件咬死,孩子入獄,便有了能夠私下接觸的機會,營救的計劃也便可以順理成章的交到沈太守的手裏。


    第二種可能。


    沈太守已經知曉了營救的計劃,而凶手就是營救計劃的一環。


    結果凶手失手殺人,惹出了這樁案子。


    那麽就算現在這個沈太守是假的,他此時必須做出的反應仍然是要保住那個凶手。


    而那個孩子,隻能成為替罪羔羊。


    還有最後一種可能。


    這個鐮刀殺人案,就是營救的一環。


    從現場的情況來看,第一種的可能性最小。


    因為第一種隻是為了傳遞消息,傳遞消息的方式有很多種,很顯然目前這種看上去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那麽隻剩下兩個選項。


    如果從專業的角度來說,陸洲更願意相信這是第三種可能,因為第二種太不專業,真正的潛伏者出現失誤的情況很少,因為太蠢的人不可能做他們這行。


    但是一切還是要問過了才知道。


    “仵作分析凶器是鐮刀?”他翻開卷宗問向捕快。


    “沒錯。”捕快答道。


    “鐮刀呢?”


    “現場並未發現凶器,方圓十公裏也全都搜過了一遍,也並未發現凶器或者銷毀凶器的痕跡,至於凶器是鐮刀,隻是仵作的解剖屍體所推測。”


    捕快覺得這個陸師爺似乎有點傻,剛剛提的問題他在卷宗上都寫的一清二楚,這個師爺卻偏偏還要再問一遍。


    “我的意思是,他們六個人,家中的鐮刀你都拿來了嗎?”


    捕快這才反應過來陸洲所問的意思,連忙搖頭:“還沒有。”


    “那還不快去拿過來。”


    “稍等。”


    捕快連忙下去,不一會數十把鐮刀被放在了地上。


    陸洲看了一眼,從中間挑起一把,在手裏把玩了兩下:“這一把鐮刀是誰的?”


    “王二家的。”


    跪在地上的王二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恢複了正常。


    陸洲裝作沒看見的樣子。


    “王二與徐老漢有什麽過節?”


    他把手上的鐮刀又放了回去。


    “前兩日有人看見王二與徐老漢在巷子裏發生了爭吵,這位便是王二,陸師爺有想要了解的事情可以詳細詢問。”


    捕快指著跪在中間的一個中年男人說道。


    “哦?”陸洲回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二,“你和徐老漢吵什麽?”


    “他家占了我家兩分地,起了爭執。”


    這個回答,卷宗上也有記錄。


    陸洲看著王二繼續問道:“二分地一年多少收成?”


    “四鬥糧食。”


    “四鬥糧食能換多少銀錢?”


    “六貫,年頭好的時候能換六貫半。”


    “六貫銀錢值一條人命嗎?”


    “大人,我沒有殺人。”王二迅速反應過來,急忙反駁道。


    陸洲滿意的點點頭,問到這裏他的心底已經有了幾分猜測,此時的他更傾向於第二種可能性——


    碰見了一個不專業的臥底了。


    他轉身問抱著孩子痛苦的婦人,“附近有糞坑嗎?最好蠅子多的那種?”


    “糞坑?”婦人擦了擦眼淚疑惑說道:“糞坑倒是有,但是這個天蠅子不好找……”


    深秋的天,蠅子一般都很難見到。


    孩子忽然說道:“娘,咱家地窖裏就有蠅子,我那天就是躲在地窖裏玩,你們才都沒找到我。”


    陸洲讓捕快把鐮刀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了孩子家的地窖。


    打開地窖,一群蠅子嗡嗡作響。


    陸洲把鐮刀一字擺開,不一會兒,其中一把鐮刀上麵已經盯滿了蠅子,而這把鐮刀正是王二家的那一把。


    捕快頓時明悟過來,大喝一聲:“王二就是殺人凶手!”


    王二頓時麵色慘白。


    沈長柏站在一旁麵色鐵青。


    周圍的百姓已經幾乎沸騰了,這麽簡單地方法怎麽就沒人能想得到,蠅子嗜血,隻要找到凶器,自然能夠順藤摸瓜找到凶手。


    剛剛那個糊塗太守差點判錯的案子,在這個新來的師爺手裏,三言兩語就這麽破了?


    誰也沒能想到,平日裏老老實實的王二竟然會是殺人凶手!


    這時,人群中不知誰發出一聲驚呼——


    快看,王二死了!


    死人的臉絕不會有好看的,這張臉尤其猙獰醜惡,一雙惡毒的眼睛,死魚般凸了出來。


    陸洲歎了口氣:“死的還真快。”


    王二死了,自然是畏罪自殺。


    沈長柏麵色不善,當場宣判了王二的罪名,不過人死賬爛,王二一死,這個案子也隻能這麽算了。


    不過,陸洲卻不這麽看。


    首先王二太過於鎮定了,從陸洲審訊開始,他的回答就有條不紊對答如流,完全沒有普通百姓麵對審訊時的慌亂。


    即便他殺死徐老漢很可能隻是一個意外。


    但是在意外發生之後,他已經想到了處理這件事的預案,隻是因為不專業,預案做的漏洞百出。


    被抓住犯罪證據之後,王二果斷服毒自殺,這點倒是專業的很。


    隻是,誰見過普通百姓嘴裏會含著毒藥?


    陸洲沒有追問下去。


    他的直覺告訴他,王二很有可能是營救沈長柏的人之一,營救沈長柏,普通人比修士更好用。


    修士進入沈洲城逃不過千牛衛的眼線。


    普通人卻可以。


    至此,鐮刀殺人案,算是結了一半。


    最起碼王二的殺人過程已經水落石出了,至於殺人動機……


    王二都死了,難不成追下去問?


    ……


    ……


    督府。


    書房之內。


    “錦兒,你真的觸碰到渡劫境的門檻了?”朝魯沉聲問道,隻是聲音中隱隱有著幾分欣喜。


    二十多歲的年紀,返虛境九品,觸碰到渡劫境的門檻。


    縱覽中洲數萬年的曆史,也是可以排的上號的天才。


    朝錦兒輕輕點點頭。


    這幾日修煉之時,她隱隱感覺到自己即將突破的征兆,隻是一時拿不準,便過來詢問朝魯。


    “渡劫境與其之前其他境界分九品不同,渡劫境隻分三重,每提升一重都會麵臨一道天雷之罰,渡劫之後方成元仙,錦兒,你可要多加努力,不要讓為父失望。”


    “女兒明白。”


    朝魯雙手背在身後,看著窗外昏沉的天空,眉眼間充斥著威嚴之氣,一時間豪氣幹雲,朝錦兒如果修成元仙,那他在朔國的地位又將更上一層。


    這時,門外響起腳步聲,是剛剛從外麵匆匆回來的昂格爾。


    昂格爾將今日清溪村發生的事匯報了一遍。


    “你是說,陸洲查出了凶手?”


    “是,王二前幾日與繡衣史的上線見麵,被徐老漢偷聽到了,追問之下徐老漢不肯承認,隻能滅口,沈長柏想幫助王二脫罪,可惜被陸洲攪了局,鐮刀雖然被王二洗淨,但是血腥之氣最難抹去,蠅子又最嗜血,便直接抓到了王二作案的工具。”


    “隻是作案工具而已,他也不能證明王二就殺了人。”


    “王二畢竟心虛了。”


    “沈長柏怎會帶上陸洲前去……這個陸洲就是一個攪屎棍,不僅攪了繡衣史的局,也攪了我們的局。”


    “大人,繡衣使應該不會隻派一波人來。”


    “我倒是希望他們多派幾波人。”


    朝魯沉吟一聲,“你去和陸洲說一下,讓他以後少管沈長柏的事情。”


    說完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朝錦兒,對昂格爾傳音說道:“順便讓你的線人再查一下陸洲的底細。”


    雖然心裏看不起陸洲,但是陸洲這番斷案,倒是讓他對陸洲的印象有了幾分改觀。


    隻不過隨著印象的改觀,對陸洲的懷疑也同時升了起來。


    “是。”


    昂格爾點點頭,然後退出了書房。


    他還沒走出院子,就看見披著黃色披風的朝錦兒從書房內也跟著走了出來。


    “大小姐?”


    冷風拂過,朝錦兒發梢拂動。


    她看了一眼昂格爾淡淡說道:“剛剛昂校尉在書房內說的案子,我覺得挺有意思,勞煩昂校尉和我詳細再說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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