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空中,老道士的身體發出‘劈啪’聲響,宛如黃豆下了油鍋的聲音,緊跟著便看見他的身體發生了變化,從仙風道骨一般的仙人,變成了幹枯瘦小的老者。


    老者的臉上沒有四兩肉,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


    李芷蘭一眼便已瞥見,這人從法台上飛出之後,竟然沒有禦起法寶,全憑一口真元吊著,此番神通,非返虛境不能,心底頓時一驚。


    老者身材變小之後,道袍穿在他的身上顯得頗為不倫不類。


    陸洲笑道:“我在淩雲閣的時候,就聽說周國有一位書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身高體貌飄忽不定,人稱‘百變書生’餘老先生,沒曾想今天竟然見到了本尊。”


    那老道士陰沉地一笑,說道:“陸校尉抬舉了,沒想到我餘瞎子的大名,竟然都傳到了北蠻,難得淩雲閣的烏木老鬼還記得我這個老廢物。”


    李芷蘭這才發現他的眼睛竟然沒有眼球,兩隻眼睛全是眼白,她實在想不到剛剛那個仙風道骨的道士,其實竟然是一個瞎子。


    卻不知餘瞎子就因為眼睛有疾,從不願人看見他的眼睛,所以練就一手幻形的本領。


    但凡見過他眼睛的人,都死了。


    陸洲微微一笑,說道:“家師常有提起中洲的英雄豪傑,每每提到餘先生,都是讚不絕口。”


    烏木子正是陸洲在淩雲閣的師傅。


    “哦?”餘瞎子冷冷說道:“烏木老鬼怎麽讚的我?”


    陸洲笑道:“家師說,別看餘先生眼睛白,但是心黑。”


    餘瞎子哈哈笑了起來,“烏木說的不錯,既然你知道我心黑,那咱們就來算算賬,我辛辛苦苦搭建的法台就這樣壞了,我要你賠。”


    “賠”字出口,他手上的桃木劍頓時化作萬千蜈蚣毒衝,腥臭熏天。


    陸洲隻是含笑看著他,動也不動。


    “師兄,你快走。”


    李芷蘭驀然抽出長劍,浩然正氣訣運轉開來,真元有如靈蛇一般附在長劍之上。


    陸洲看了她一眼,沒想到當年弱不禁風的小師妹,如今也已經到了歸元境,隻是這個傻丫頭,難道不知道對手是返虛境嗎?


    自己這是被英雄救‘美’了?


    陸洲嘴角抽搐了一下,很顯然這種被保護的感覺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總不能告訴師妹,有你在這,師兄搞不定啊……


    “嗯?還有一個返虛境的高手?”


    陸洲猛然察覺到一絲氣息,而且這個返虛境高手隱隱有突破到渡劫境的趨勢,而且明顯能夠感覺到此人的氣息完全鎖定了餘瞎子。


    自己人?


    陸洲心底有了計較,當下調運真元,暗藏氣息,讓自己的境界波動,完美符合結丹境的表現。


    隨後,陸洲向前邁上一步,將李芷蘭擋在身後。


    “師兄……”


    李芷蘭清明的眸子裏頓時掠過一抹柔情,沒想到在最危險的時候,師兄依然會不計生死的擋在自己麵前。


    餘瞎子冷哼一聲,他相信隻要自己一揮手,萬千毒蟲便會有如跗骨之蛆讓眼前這對苦命鴛鴦化作亡魂。


    他剛要揮手……


    “且慢!”


    陸洲一聲大喝,讓原本準備下手的餘瞎子登時頓住。


    “餘先生,在下就算死,也不願做個糊塗鬼,還望餘先生讓在下能死個明白。”


    餘瞎子皺眉:“死都死了,明白不明白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我總要知道是是誰要殺我,死後化作亡魂才好找誰,冤有頭債有主,總不能整日糾纏餘先生。”


    “你找我就行!”


    餘瞎子才不怕鬼,這輩子殺的人不知多少,若真有鬼,他餘瞎子還活不到現在。


    屏息,揮手,真元流轉,身邊的毒蟲就要衝了出去。


    “且慢!”


    陸洲又是一聲大喝,餘瞎子差點被真元頂到喉嚨。


    臭小子,沒完了是吧!


    “餘先生,我還是覺得太冤……”


    “是繡衣史,現在你可以去死了!”


    餘瞎子懶得與他廢話,那隻枯木一般的手猛的一揮,萬千毒蟲頓時有如困獸出籠,夾雜著漫天腥臭,直接向陸洲撲來。


    這時,一根碧綠長笛從天而降,擋在陸洲麵前。


    陸洲鬆了口氣,果然是自己人。


    他幾番試探,每次餘瞎子想要動手的時候,藏在暗處那人的氣息都會出現波動,隨時準備出手,很顯然是想要保護陸洲。


    隻是,是誰呢?


    當然陸洲也考慮到暗中那人有可能是餘瞎子的同夥,波動的氣息是為了暗中下手。


    所以他也做了萬全的準備。


    比如……


    “師兄,我有點暈,這瞎子是不是下毒了……師兄……”


    餘瞎子怔了怔,我什麽時候下的毒?


    陸洲攔腰將癱倒的李芷蘭抱在懷裏,軟香在懷,鼻翼隱約能夠聞到一陣百合般的清香。


    師妹,師兄沒有告訴你嗎?


    行走江湖需要小心謹慎,方能安穩如狗,長命百歲啊!


    陸洲看了一眼碧綠長笛,長笛發出輕靈的音律,毒蟲似乎醉酒一般在空中轉了幾圈,紛紛落地。


    隻是陸洲此時的目光卻被握著長笛的那隻手所吸引。


    這手……


    有點眼熟。


    他抬頭一看,卻見一個穿著淡青色長衫的女子站在他的麵前,隻不過女子用薄紗遮住麵孔,看不清容貌。


    是她?


    陸洲一眼便認出,這女子正是在督府院子裏見到的那個裁剪枯枝的姑娘。


    她怎麽會在這裏?


    朝魯派來的?


    難道她是六大校尉其中之一?


    “多謝姑娘相救。”陸洲懷裏抱著李芷蘭不便拱手,隻能嘴上表示一下感謝。


    朝錦兒輕聲嗯了一下,算是做了回應。


    餘瞎子察覺到自己的毒蟲全軍覆沒,心疼不已,但是麵前這個人的實力明顯超出了他能控製的範圍。


    沒想到殺一個結丹境的小子,竟然惹出這麽多麻煩。


    還好準備充足。


    他輕咳一聲,麵露幾分尷尬:“諸位看戲也看夠了,也該出來幫忙了,結果了這三個,咱們還要去幫那幾個家夥把沈長柏那個廢物帶回去。”


    他說著話,從槐樹裏麵跳下來兩個人,剛剛法台下跑出的道童也桀笑著從村子裏走了出來,即便此時豔陽高照,陸洲看見這三人,還是不覺倒吸一口冷氣。


    沒出來之前,陸洲完全察覺不到這三個人的修為。


    就像餘瞎子一樣,他們一定是攜帶了隱藏修為的法寶,隻是等他們出來之後,陸洲才發現樹上跳下那二人赫然全是返虛境的修為。


    樹上跳下那二人長著一臉絡腮胡,卻穿著紅色肚兜,綠色虎頭鞋,濃眉大眼之下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樣,叫人見了,連隔夜的飯都能吐的一幹二淨。


    唯一還算正常的是那個道童。


    但是在陸洲看來,最危險的也是那個道童。


    因為那個道童,是餘瞎子的——眼睛。


    也是四人中唯一一位渡劫境二重。


    陸洲一直將修為壓製在渡劫境一重,如果和道童硬碰硬,結果也不好說。


    當然,陸洲絕不會硬碰硬。


    道童也不說話,手指一捏法訣,身後竄出一把雷光四溢的飛劍,直接向朝錦兒殺了過來。


    兩個‘紅肚兜’也甩出兩隻火紅蓮蓬。


    餘瞎子從乾坤袋中又抽出一把桃木劍,桃木劍化作毒蟲嗡嗡作響,徑直飛了過來。


    一時間。


    朝錦兒周圍群魔亂舞,她也手持碧綠長笛,長笛憑空響起音律形成一道光幕,將對麵四人的攻擊悉數擋在外麵。


    陸洲心生退意。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更何況自己懷裏還抱著一個……‘又圓又大’的拖累。


    陸洲悄悄將自己的手挪了一個位置。


    “再加把勁,這個小娘皮難纏的很。”


    道童桀笑一聲,有他的指揮,餘瞎子也不瞎了,毒蟲如臂驅使,厲害的不得了。


    陸洲看了一眼被困住的女子,心底遲疑了一番。


    “罷了,看在你剛剛救我的份上,我幫你一次,咱倆算是兩清了。”


    陸洲嘀咕了兩聲,手中捏出兩顆黑不溜秋的丹丸,往那四人的方向一扔,丹丸飛的並不快,肉眼可見。


    “雕蟲小技!”紅肚兜嬉笑一聲,一劍斬了過去。


    道童急忙喊道:“不要!”


    但是,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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