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明堂少當家白潮聲是日麵過了今上,正值隅中時候,才與侍童桐心行出了午門,迎麵來了一名宮中內侍將他二人給攔了,湊近來與白潮聲耳語了兩句。


    白潮聲聽罷後,遂叫桐心先尋個地歇腳,自隨在那內侍後腳去了。


    出去二三個樓閣,便進了一處花園,內侍退下,白潮聲望前行了幾步,果然看到那青王湯媵沃的背影。


    這湯媵沃不日前化名“湯尚”,偽作太王麾下大錦司的模樣混入臨安玄舉中,同白潮聲一幹人等遭遇了戲水樓諸事,墮入般若幻相不得自拔,最後關頭被雲門大宗師順手攜走,回到宮都大禁城休整了片刻才醒轉。


    這時聽到明堂少主白潮聲入朝麵聖,兩人本便相識多年,情誼懇切,便急喚下人將其邀了來一敘。


    這當時兩位故人相見,都是互戳麵門,大笑不迭。白潮聲率先止住了笑聲,關切他道:“休整得如何?心神收穩妥了罷?”


    湯媵沃笑道:“可別說了!那日可真將我的臉麵丟盡了!”


    白潮聲道:“你自個兒要混進來趟渾水,我能奈你何?真不知你這個皇子怎麽當的,一天到晚瞎管閑事。”


    湯媵沃爭辯道:“誰叫你之前不將我收入明堂!我這不是沒法子了嘛,想著參加了這次玄舉,就能名正言順——”


    白潮聲打斷道:“你就想著罷,就算你過了玄舉,我們明堂沒那般大的擔心,將你收進玄門。”


    湯媵沃嘿嘿一笑,轉問起旁的事情來:“話說當時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當時你和熊荊於中了蛇毒暈厥後,我就已經知道了。你們四人都中了毒,修為又相去不多,何以你和那熊荊於先發作?


    “想來你動手斬除般若束縛的時候,被那女子識出了身份,這才點了兩人的經脈,催快毒素以致昏厥,好拖住時間,以免身世敗露罷。”


    湯媵沃聽了後怯怯一笑,道:“當時也是情非得已嘛,那姑娘倒厲害的緊,一個蜀中人,竟能識得我的宮廷劍法,我不想太快被你知曉,才委屈了她一番。她而今沒大礙罷?”


    “她很好。”


    這廂說起熊荊於,白潮聲旁的印象沒有,倒記得她與那季長風似乎頗為親密。


    再順著思想下去,便憶起臨安作別時候,季長風受了他的蕙草葉子,卻一副悵然神色,不由得又自惑然起來,陰鬱心頭。


    湯媵沃倒不留心白潮聲的神色變化,隻喃喃的說道:


    “那姑娘姿色形體都算不錯,就是膚色偏黑了些。”轉又覷了白潮聲一眼,料想話氛尚可,因問道:“你和我父皇,都說了些什麽啊?”


    白潮聲自打聽了那內侍說青王有請,便知湯媵沃要追問此事。當下隻是噤聲,似笑非笑,仰看雲天。


    湯媵沃見他如此模樣,心下略有喪氣,哼了一聲道:“你不說我也猜得出。是我二皇兄鬧的動靜罷。”


    此前白潮聲在殿內已同今上稟明實情,時下來到湯媵沃這裏,倒不知當怎作說辭。


    太子湯洗澄與花伶儂蘇醒本就是朝堂與玄門的重大機密,且事關太王爭權,更是秘上加秘。


    太王湯觥壺權傾朝野、野心昭露是真,然而與湯媵沃還猶具表麵交誼。


    湯媵沃本人更是醉心玄事,無心朝政,再怎樣叫他提防、成長,都是充不進耳去的。


    且時機未到,還不至於壞了他們皇家子弟的情麵。


    當下思忖,且打作溜邊球過去,往後風雨沉浮,自會教湯媵沃明白,因說道:“你倒也有點腦子。”


    這話說來,全是當作私交之宜,並不忌憚,到了公眾視野裏,身作玄門方士,他還是要對湯媵沃百般敬重的。


    湯媵沃與他打小熟識,稱謂語調全作私便,倒也不怪他言語放肆,隻說道:


    “他的事情,我沒有興趣,也不方便管。不過這次鬧得玄舉都取消了,是該讓父皇罰他一罰。還有那個大梵天,你也不能輕易放過。”


    白潮聲聽他隻說玄舉,不提太子湯洗澄、花伶儂等人,便知他掌握有限,還隻當是玄門的一起事故,有意順他話意,因笑道:


    “我能拿大梵天怎麽樣,那大梵天有你二皇兄撐腰,我自是動不了他的。”


    “那倒未必,你人證物證俱在,我二皇兄定是要還你個說法的。”


    “最多也就是敷衍搪塞,草草找些替罪羊罷了。玄門本就是倚仗朝堂而生的,哪敢與朝廷重子相搏。”


    這話一出,倒是說白了玄門與朝堂相倚相生的微妙關係。


    然而湯媵沃畢竟青年血氣,複又爭道:


    “你可是明堂少當家!當年西風斷雁身作大國師,在朝堂上與諸位重臣分庭相抗,可是風光得很呢。你可不要砸了自家的威風。”


    白潮聲唏噓道:


    “時勢不同了,我師父當年就是管得太多,才與國主生了嫌隙。而今他不再擔當國師重任,明堂的分量已經輕了許多,我隻求做個明言進諫之人,對朝野權鬥並無興趣。”


    湯媵沃聽他如此思想,倒也勾起了自己的襟懷,道:


    “我要也像你們一樣就好了,做個玄士,有事就抓抓妖怪,沒事就喝酒看月亮,想想都自在。”


    白潮聲覷了他一眼,故意針對他道:


    “又犯老毛病了?你以為玄士是好當的?趁這幾年你還有空當做個逍遙快活的公子哥,好好享受罷,到了後頭,隻怕你要哀怨更多。”


    湯媵沃作聲歎息,不願去遐想白潮聲話中的將來願景,轉了話鋒道:


    “你還一直沒同我說,那花伶儂與那魔物是怎生回事呢,怎那般相像?還有她最後恢複記憶了沒有?”


    白潮聲一聽他問及要害,本就下定決心隱瞞太子湯洗澄等事,不能與他吐實,又不願打誑語,隻好說道:


    “你不是玄門人,這些事就別管太多了。”複又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當下便要走脫。


    “等等,你要去哪——”湯媵沃趕上前來攔了他問道。


    “去臨安,三娘子和師兄在那邊等我,而後便回襄陽去了。”


    “那我便同你一起罷。”


    “你沒有要緊事做麽?”


    “你不是說了我得趁現在好好享受嘛?再說了那玄舉取消,我得另想辦法,來拜入你們明堂傅蜀留教頭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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