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狸做了一個夢。


    天色烏蒙,風雪漸嘯,卻聽不見天地間聲音,一襲白衣少女,從遠處朦朧之地,出現在風雪之中,一腳一腳,在厚厚的積雪上留下一個又一個深淺不一的痕跡,她就這樣走呀走呀,怎麽都走不近跟前。


    看不清楚那張臉,似乎那位女子也很著急想要跨過風雪而來,於是走著走著,她的雪白色裙子開始出現了一絲血紅,隨著她不斷行進,那血紅色像暈染在白色宣紙之上,攤開得像一朵盛放的花,天地間風雪漸漸消散,血紅長裙的她走到了唐狸的跟前,輕輕挽起了發梢,兩彎似蹙非蹙細月眉,一雙似哭似笑雪梅目,兩頰紅沁櫻桃唇。


    她靜靜的看了看唐狸,仿佛過了許久,又好像刹那之間,她歡喜一笑,轟然消散……


    “韻兒!”


    唐狸驚醒的彈坐了起來,“嘶……”


    被撕扯到的傷口令唐狸倒吸了一口冷氣,讓後就聞見一股子血腥味,唐狸一扭頭,就瞧見了阿虎端坐在他附近,張著血盆大口,那股血腥味便是從它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嚇得唐狸頓時一動不敢動。


    合計著自己是被人拿來喂虎了?


    在唐狸與阿虎四目相對之時,胡綺黎的聲音自洞口處傳來,“醒了?那還挺好的。”


    胡綺黎慢悠悠的走了進來,一腳踢開擋在她前行路上的阿虎,來到了唐狸身旁,瞟了一眼唐狸,說道:“你就那麽喜歡光溜溜的?”


    “哈?”


    唐狸低下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一絲不掛,隻有一件並非自己的衣衫擋在了關鍵之處上,頓時弄得羞紅了臉。


    他隻身一人數十載,何嚐受過這些委屈?


    因此隻能以咳嗽來掩飾自己心中的尷尬與慌亂,瞧著胡綺黎與阿虎都沒有反應,唐狸隻能扯過衣服,試探性說道:“那個……你們能不能先出去?”


    胡綺黎噗嗤笑了一聲,“就你這個樣子,求我多看一眼,我都嫌棄髒了眼。”


    說罷胡綺黎還是揉了揉阿虎的腦袋,帶著它出去等候唐狸,走之前還不忘說了句“一旁的草藥你自己敷一下。”


    聽聞胡綺黎如此說道,唐狸想了想,還是鄭重的說了句“謝謝”,隻是向外走去的胡綺黎沒有任何表示罷了,隻是跟在胡綺黎身後的阿虎尾巴掃在地上,回頭望了一眼唐狸而已。


    唐狸看了一眼胸口處結痂的傷痕,心中不由歎道“好高的醫術”,同時也更為肯定了胡綺黎並非秘境中人的念頭。


    “不過怎麽說,這條命也是被她所救,如若此人想爭霸天下……”


    唐狸把草藥敷好,圍好繃帶,將衣服穿了起來,歎了一口氣,“我也不是不可以,為報救命之恩,當個將軍什麽的。”


    衣服稍稍有點緊,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唐狸剛想出去詢問胡綺黎的名字,以及道謝,就聽見一聲凶狠的“嗷”,擔憂不已的唐狸趕忙朝洞口跑去。


    怕什麽來什麽,出到洞口的唐狸看著那熟悉的黑色甲胄,以及那張弓搭箭的聲音,蒼白的臉苦笑了一聲,想不到還拖累了別人了。


    張二虎的副將管營看著唐狸出現在洞口,暗暗給一旁的衛兵打了個手勢,讓其趕緊通知張大人以及增援部隊,發現賊人。


    張二虎的人馬為了能夠迅速找到唐狸,兵分多路,一路沿江尋來,為了避免被唐狸逐個擊破,張二虎還下達了軍令,遇到賊人,先發消息等待隊伍集結,以拖住為主,倘若誰敢像董三江那樣貪功冒進,有功不獎還會被他重罰。


    像管營這樣的小隊,還有好幾個在搜尋著唐狸的足跡,原本他都要放棄了的,想不到來到清縣附近這個村莊,村長一行人居然主動找上了自己,要自己為他們村莊主持公道,懲戒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家。


    好在管營耐著心聽完了這溝口村村長的一席話,從中發現了蹊蹺之處,這才沿著足跡來到了此處,想不到居然真的發現了這個賊人,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溝口村村長,也就是胡綺黎這副身體的原主人所在鄉村的村長黃富貴,看著胡綺黎身旁碩大的斑斕花虎,又看了看剛從洞口處跑出來的唐狸,顫顫巍巍的指著胡綺黎,一副恐懼外加厭惡的模樣吼道,“妖女……”


    “為了偷漢子……居然把你丈夫東財和你公公婆婆雙雙毒死……好讓你逍遙快活……”


    “我就知道東財肯定不是去參軍一去不回的……肯定是回來途中被你害死的!”


    一言不發的胡綺黎眼神有些玩味,默默聽著黃富貴倒扣到她頭上的一頂“高帽”,瞧了瞧四周一群拿著鐵鍬、鋤頭,滿臉怒容跟著黃富貴而來的鄉裏鄰居。


    “你好狠毒地心啊……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要不是老漢我眼神淩厲,發現了你不得了的秘密……東財他可就要死不瞑目了啊……”


    說罷黃富貴還泣涕漣漣,那模樣,就好像胡綺黎這副身體的丈夫東財,是他兒子一樣,真是令人聽著都覺得胡綺黎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女人,不由得怒臉相向。


    而跑出來的唐狸此時聽了那個老者的哭訴,神情複雜,退也不是,進也不是,怎麽救了個自己還被扣上了個偷情的名頭?


    好像這個時候自己不該出來的嘛,唐狸張了張嘴,想要為胡綺黎辯解幾句,隻是胡綺黎冷冽的聲音就先發了出來。


    “我狠毒?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老東西是在恨我吧?”


    “就是不知道,你是在恨我守寡之後,嚴詞拒絕了你給你家那個蠢兒子的提親,還是更恨我,在我家婆死掉之後,在夜晚從來沒開過一次我的家門,給你這個費勁心思用各種理由想要進來‘喝茶’的淫賊呢?”


    唐狸長大了嘴,一臉震驚,語不驚人死不休啊,接著再望向黃富貴,滿臉厭惡,如此為老不尊之人,居然還能道貌岸然的活著?


    聽到了胡綺黎如此說道,黃富貴神色一變,感受著身後一群村民的議論紛紛,麵色通紅,狠狠跺腳跳起來拍了一下大腿,喊道:“妖女!修妖血口噴人!”


    胡綺黎嗤笑一聲,低下頭,伸出手掌輕輕揉了揉阿虎腦袋,以此來安撫因為感受到危險而躁動不已的阿虎,不再想去和黃富貴爭辯一二。


    清者自清,平日裏這個女子如何行事,想必大家心中自有定奪,之前因為丈夫與婆婆都死去了,無依無靠的她哪怕受到黃富貴那個老淫賊的驚擾,也不敢聲張一二,生怕惹來麻煩,隻是越是退讓,那黃富貴就越心癢不已,時常盯著她家一舉一動,讓她擔驚受怕不已,隻不過那都是胡綺黎沒來之前的事了。


    胡綺黎降生以來,那黃富貴也想要來占點口頭便宜,直接被胡綺黎一聲輕描淡寫的滾外加散發出的點點殺意,失禁得小跑回家了,想不到這老頭居然還發覺自己太久沒有回家,帶上官兵來,想要擒拿她了。


    本來看著這些螻蟻,胡綺黎連動手碾死的欲望都沒有的,但怎料總是有人想要把頭顱擰下來當夜壺,不幫他們一把,好像有些有失自己原則。


    因此似笑非笑看向黃富貴,嚇得黃富貴差點又要大小便失禁,聽罷後麵的議論風向漸漸倒向胡綺黎那邊,再斜眼看到管營一臉嫌棄的模樣,黃富貴心中一個疙瘩,扯了扯自己花白的胡子,趕忙厲聲喊道:“妖孽……你居然能夠用妖術控製住這頭大蟲!姚桃花,你不是妖女,還能誰是?”


    聽到黃富貴大聲叫喊一番,眾人才醒悟過來,看著胡綺黎的手,此刻都還未停下的撫摸著阿虎腦袋,而自始至終這頭猛虎從最開始感受到危險喊了那一聲之外,如今都好好待在胡綺黎身旁,這不是妖術是什麽?


    因此不管胡綺黎是被冤枉還是如何,黃富貴身後的鄉親們依舊抓緊了手中鐮刀、鋤頭,隻是眾人的腿都微微顫抖,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一步。


    畢竟今日的姚桃花,格外與眾不同一些。


    聽到黃富貴厲聲叫喊道自己這副身子主人的名字,胡綺黎掩嘴哈哈輕笑,轉而拋出一個媚眼,風情萬種,原本中上姿色的姚桃花,此刻顯得雍容華貴,媚態橫生,令人春心蕩漾,“我,是不是妖……你過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反正我看你黃富貴,今日是活不成了的……”


    雖是個凡人,無法切實感受到胡綺黎心中的殺意,但黃富貴心中大為不安,連著向後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雙腳癱軟無力,掙紮了好幾次,都起不了身。


    而管營此時適當的站到了黃富貴身前,雖然厭惡身後那個為老不尊的老頭,但公務在身,又是他所帶領自己隊伍找到這一處的,因此在管營看來,死罪可免。


    看著唐狸此時慘白的臉色,以及之前他跑出洞口之時的虛乏腳步,管營心知此時的他,並非那日那個武力高強的那個男人,如今隻不過是個病患罷了。


    因此隻有這個名叫姚桃花的人,能翻出多大的風浪來?想著剛才屬下匯報說還有一炷香時間,最近的增援部隊就會靠了過來,之前黃富貴拖著的時間看來已經是足夠了的,因此對著胡綺黎癟嘴嘲諷道:“大言不慚!”


    我就在這裏,看你能怎樣?


    隻是下一刻,管營就被一隻看起來略微有些柔弱的手,給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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