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友名一手環抱著女兒,另一隻手輕撫她的秀發,笑得很是欣慰:“小蕊不哭,爸爸又沒有怪你……”


    黃馨蕊淚眼婆娑,抬頭問道:“爸爸不生我的氣嗎?”


    “我並不生氣,真的。”黃友名笑了笑,低聲道:“哎呀,爹這玩意,本來不就是用來坑的嘛,我老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誰讓我生了你這個寶貝女兒,就活該遭這頓罪……不過,話又說回來,爸爸反倒對小蕊能想出這種計劃感到特別自豪呢!能夠全麵剖析利弊,善於挖掘一切可用資源,光是這一點,就很有我當年的風範!唔……如此說來,我們老黃家的基因還是非常優秀的嘛!”


    “又拐著彎的埋汰人家,別以為我聽不懂呐……”黃馨蕊止住哭泣,吸溜了一下鼻涕,像所有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小聲呢喃道:“爸爸,對不起,女兒不該算計您的。”


    黃友名笑容不變,繼續道:“都說了,不妨事的。做事前計劃,本來就應該像你這樣,把所有能夠利用的條件都考慮到,這本就無可厚非。但是想歸想,具體實施的時候又該怎麽做,說到底還是兩碼事,畢竟人尚且還都是有底線在的,老爸對你的這點信任還是有的。況且,我總不能光憑你的一個念頭,就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心生不滿,那也太不講理了點,就算是放到古代封建王朝,也不存在這麽霸道的事……換而言之,就算是我今天沒聽到你們的密謀,我還真不相信,你會忍心對自己老爸下黑手。”


    對於黃友名的這番自我理解,黃馨蕊沒做解釋,隻是偷偷吐了下舌頭,憨笑不已。


    ……一直不敢吭聲的我反而覺得,按黃馨蕊剛開始計劃的那情形,她倒是像真的下得去手的那種人……然而畢竟同屬於一個陣營的隊友,我肯定是不會出言拆穿她就是了……


    舒緩了女兒的情緒,黃友名轉而將視線挪到我身上,冷哼一聲道:“還有你,能把我的心境揣摩得如此透徹,是不是很得意啊?”


    我頓時起身,連連告饒:“不敢不敢。”


    “不敢,也就是說其實是默認的咯。”黃友名笑容玩味,道:“你小子倒是挺有原則的嘛……把一記懸崖勒馬、迷途知返的手法運用得極為巧妙,不但把小蕊教育了一頓,還無意中遏製了我準備破門而入趕走你的好機會……嘶,你說你如此上道,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跟你撕破臉了,著實讓我很難辦呐……”


    盡管當著黃馨蕊的麵,黃友名依舊毫不掩飾對我的敵意,難聽話已然說到這個地步,我也實在不想厚著臉皮再做糾纏,無聲暗歎了一下,當即拱手告辭,道:“黃哥,這次是我過分僭越了,還連累了小蕊一同犯錯,是我的不對!今天登門造訪多有打擾,壞了您一家人的心情,還望多多海涵。不勞您言語,我這就離開,祝您往後闔家團圓,生活幸福美滿。”


    說完,衝著黃家父女尷尬一笑,我強打精神,大步朝屋外走去。


    “畢濤……”趴在父親懷裏的黃馨蕊,緊緊攥住衣袖,神情很是著急。


    黃友名見狀,無奈地“嘖”了一聲,出言道:“你先等一等。”


    我微微一怔,頓住腳步,回首苦笑道:“黃哥,我知錯了,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成嗎?”


    “我又沒怎麽著你,不要擺出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好不好?”黃友名挑眉嗤笑了一下,道:“我隻是想問你,你今晚上繞了那麽多彎,搞出那麽多花樣百出的方式,其實就是想讓我出手幫忙,為你們部門解決難題?”


    我摸了摸鼻子,訕笑點頭:“說來慚愧,的確是這樣……讓您看笑話了,不過您放心,我已經明白黃哥的態度,以後再也不會再以這種拙劣的方式,在您麵前班門弄斧了。”


    “我的態度?我能有什麽態度……”黃友名莫名咕噥了一聲,忽然笑道:“你這小子真是奇怪,既然有求於人,為何不直接問我本人?你不說,怎麽知道,我就一定會拒絕?”


    “嗯?”


    我聞之一愣,一時間尚未捋清楚他話裏的意思,便見到黃馨蕊搖著小拳頭,滿臉興奮地喊道:“畢濤,快問啊!”


    “啊……”我瞅了瞅黃馨蕊,又瞅了眼黃友名那趾高氣揚的欠揍模樣,瞬間回過味來。


    ……這是峰回路轉,有戲了?


    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在我的眼神中綻放,我旋即帶著一絲絲的期盼與雀躍,不假思索地問道:“……那敢問黃哥,願意為我破例出山嗎?”


    “出山嘛……行吧。”黃友名嘴角翹起,故意拿捏姿態地翹起二郎腿,笑道:“也罷,看來的確是我沉寂太久時間了,以至於連你這種混小子都敢來設計誆我。若我再不拿出點真本事,豈不是平白給集團裏那群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們看笑話的機會。不過區區是個演唱會而已,瞧把你們部門嚇得,丟不丟人啊……放心吧,黃哥罩著你們,一切就都交給我身上吧。”


    ……我的天呐!!他答應了!黃友名居然答應了!


    雖然他話說得還是一如既往的別扭,但是內容卻是實打實的令人振奮!


    我幾乎無法抑製心中狂喜,上前一把抱住了黃友名,哈哈笑道:“太好了!黃哥給力嗷!”


    “Yeah!!”黃馨蕊也跟著跳將起來搖“旗”呐喊。


    “喂喂喂,鬆手啊,勒死我了啊!”黃友名用力從我的懷抱中掙脫,表情說不出的嫌棄,“小心點,口水都噴到我臉上了啊!”


    “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動了。”我連忙後退一步,賠笑道。


    “不要跟我得意忘形啊你!好了,現在是下班時間不談公事,具體的明天公司見麵了再詳談。”黃友名瞪了我一眼,轉頭埋怨道:“還有小蕊,至於把你樂成這樣嗎?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嘿嘿,人家是為老爸的複出高興嘛。”黃馨蕊笑容靦腆。


    說話間,黃媽的腦袋忽然從門外探了進來,睡眼稀鬆地問道:“發生了啥好事啊?瞧把你們給高興的,快說來給我聽聽!”


    見到老婆,黃友名立刻回歸的“妻管嚴”的人設當中,忙不得站起身來,諂笑道:“沒啥事,就是畢濤剛剛表演了個特別好笑的節目。”他還偷摸地向我使了個眼色,“哦,對了!畢濤你不是說要走了嗎?我讓小蕊送送你。”


    “對的,我這就走。”


    黃友名“變臉”之迅速實在太有喜感,我使勁憋著笑,一邊和黃馨蕊悄悄互換了開心的眼神,一邊按照吩咐措詞與黃媽告別。


    ……


    與尖酸刻薄的黃友名不同,黃媽這人反而有點熱情的過分,臨走的時候居然強行塞給我好幾袋水果與零食,比我當時拎過來的還要多上不少。我實在盛情難卻,隻好在黃友名陰冷的注視下,硬著頭皮一一笑納。


    從黃家離開,和黃馨蕊乘坐電梯下樓,一路走到小區通道,抬頭仰望漫天燈火與夜色,我不由得長舒了口氣。


    經過一晚上的雞飛狗跳,總算是功德圓滿地成功收尾了,這下終於能挺起胸脯回去向馬漫漫邀功領賞了!嘿嘿,光是一條原味可不足以打發走我呐……


    不過,事雖至此,我依舊對黃友名最後態度的兩極反轉感到始料未及,畢竟按我預想的情況,黃友名就差指名道姓地開口罵人了,能答應我的請求,真是破天荒的大意外。


    百思不得其解,我索性扭頭向走在身邊的黃馨蕊問道:“小蕊,你老實跟我說,到後麵你是不是偷偷對你爸承諾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所以他才會破例點頭啊?”


    “嘿,你說你這人,平時看似精明的不行,關鍵的時候咋一直犯蠢呢。”黃馨蕊打趣了我一下,抿嘴笑道:“我什麽都沒做的!我爸之所以會改變態度,完全還是看在你的緣故啊!”


    “我?”我一頭霧水,尤自否定道:“不會吧!”


    黃馨蕊忍俊不禁,道:“大笨蛋!你忘了,老爸他在外麵偷聽的時候,也把你的那番‘肺腑之言’給聽進去了。我猜啊,他肯定也是對複出一事心癢癢很久了,正好碰上你有相應的訴求,他就順理成章答應咯。”


    “竟然這麽簡單?”我恍然大悟,隨即又暗惱不已:“早知如此,我一開始就該直言相向的!何必費那麽大功夫,鬧出這麽多笑話,丟人死了。”


    “那可不一定。這年頭求我爸辦事的人海了去了,我可沒見他答應誰。”黃馨蕊笑眯眯地望向我道:“我爸啊,肯定是被你話裏關於‘失望’的解釋給感動到了。他這人一貫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說,心裏絕對是對你非常認同的。我想,他估計也跟我一樣覺得,有你在的部門,一定不會讓他這一次的複出失望的吧!”


    我後知後覺地點點頭,開懷笑道:“嗯!我也向你保證!關於這點,我以後會繼續努力,不會讓他後悔選擇了我!”


    “也感謝你,讓我爸能下定決心走出低穀。”黃馨蕊握住拳頭為我打氣,並說道:“總之,一起加油吧!”


    “哈哈,我們一起共勉!”


    和黃馨蕊邊走邊聊,很快便走至小區門口,此時天色已晚,我謝絕了黃馨蕊送我去趕最後一班地鐵的請求,笑著告辭道:“就送到這就行啦,你快回去吧。”


    “唔……好吧。”黃馨蕊負手身後,踢了踢腳,紅著臉道:“那你……路上小心,下次有機會再見。”


    “馬上就會再見啦,你忘了,我們還要幫你補過生日酒會呢!”我眨了眨眼,輕聲道:“祝你生日快樂,今天能見到你真好。”


    “我也是。”黃馨蕊俏臉緋紅,低頭回應。


    “喏,下次再見咯,哥走了,勿送!”我抬腳倒退,並笑著揮了揮手。


    “嗯,再見。”黃馨蕊歪著頭看我,笑容恬靜。


    ……


    我是黃友名,萬萬沒想到,胡亂折騰一晚上,我非但沒有扼殺那個臭小子泡我女兒的企圖,居然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哎呀,這下失算了,真是賠了女兒又折兵呐……要不明天見麵的時候,再找借口拒絕他吧!


    不過仔細想想,那小子最後心聲吐露的幾句話,倒還挺深得我心的呀!如此想來,以此人之人品,把女兒交代給他似乎還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我去!黃友名,你想什麽呢,清醒一點!對方可是要奪走你此生最愛小寶貝的壞家夥啊,可千萬不能著了他的道!


    不行不行,一想到日後小蕊的婚禮,我要親手將她交給別的男人,我的心就好痛……嗚嗚嗚……


    還好,今晚還有老婆承諾過的“小幸福”在等著我,也算是能稍稍治愈我這老父親千瘡百孔的心吧。


    強行按耐住心中的悲傷,我苦口婆心地將老婆勸去洗澡,正一門心思地策劃今晚的運動大計時,女兒回來了。


    送走了“情郎”,女兒自是滿臉的容光煥發,哼著輕快的歌聲,嘴角噙著掩飾不住的笑意,看得我是妒火中燒,剛稍微好了點的心情立即急轉直下。


    踱步走到女兒身邊,我冷不丁地出聲問道:“他走了?”


    女兒嚇了一跳,捂著心口道:“爸,你嚇壞我了。”


    “哦,對不起。”我扯了扯嘴角,趁著女兒意猶未盡之時,突然出聲道:“你是不是喜歡他?”


    “是啊……”女兒果不其然下意識地點頭承認,又立刻反應了過來,瞪眼道:“爸!”


    我不滿地撅起嘴,嘟囔道:“幹嘛啊,那臭小子有什麽好……”


    “可是,人家就是忍不住心動了嘛。”女兒雙頰漲紅,像喝醉了酒似的,小聲道:“就算有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他,但是我還是對他有了特殊的好感呀……”


    ……納尼!?女兒你說什麽?有很女孩子!!


    該死的畢濤,我要殺了你啊——!!


    說實話,腰椎間盤突出真是作者的天敵,我的老腰好痛啊……!!


    下章開始節奏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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