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至。


    自打進入九月以來,魔都的氣溫日漸下降,再加上昨夜的一場小雨,讓空氣裏的濕度更加舒適宜人,不少困在空調房裏悶了一整個夏天的學生狗們,紛紛開始換上長袖長褲外出活動,肆意揮霍旺盛的精力。


    清晨,天氣正好,在郊區的一家私人高檔療養院裏,年僅20出頭長相俏麗的小護士急急忙忙地一路小跑趕去簽到打卡,好在幸運的沒有遲到。盡管沒有內部編製,但她依舊對這份工作充滿了幹勁。事實上,這裏所有在職的護工都有個心照不宣的共識,別看她們照顧的隻是一群行將朽木的老弱病殘,可是放在外界,無論哪一位都算得上是業界響當當的大佬,隻要能搞好關係搭上其中的某一條線,都能讓自己平平無奇的人生就此顛覆,猶如坐上噴射火箭,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穿上製服,與同事們交接換崗,小護士掏出鏡子補了個妝,讓自己的氣質盡可能看起來更像鄰家孫女那樣討喜。搞定好一切後,她慢步走至病房前敲門,待得到應允,才動作輕柔地推門而入,照顧對方洗漱用膳,整個過程比古代伺候皇帝的宮女還要細致體貼。


    之所以會這麽的無微不至,是因為小護士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幸運之處,由她所負責的病人身份實在太過特殊了,乃是萬威集團的創始人李威,一個千億帝國擁有者,是比真金還要真的大富翁……這種堪稱老天爺恩賜的絕佳機遇,容不得她有半點疏忽大意,必須得牢牢地抓在手裏。


    更何況,聽說這位大富翁膝下僅有一位獨子,目前還是單身,年齡更是與她相差無幾,若是有幸能入得他們父子的法眼,嫁入豪門當個闊太太,那後半輩子豈不是……這一刻,小護士仿佛看見了無數個陳列在奢侈品專櫃的包包在向她招手……


    “有什麽好事這麽開心?”


    一聲問詢,讓小護士從美夢中驚醒,看著李威和善的目光,小護士微微紅著臉,慌張地搖了搖頭:“沒……沒什麽啦。”


    “喲,還不好意思了。”比起其他病房那些養尊處優的老幹部,李威倒是沒什麽架子,故意調笑道:“讓李叔猜猜,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李叔,你說什麽呢!人家……才沒有呢!”小護士心中一緊,連忙撇清關係。擔心對方在這個話題上產生誤會,眼眸流轉中,她迅速扯開話題:“那個……李叔,我看今天天氣不錯,院子裏的桂花樹也開花了,要不要我推你過去轉轉?”


    “好啊。”李威想了想,點頭答應。


    收拾完桌椅碗筷,小護士小心翼翼地攙扶李威坐上輪椅,然後一路推著他朝院子走去。


    經過一整年的修養,李威的身體狀況明顯要比去年要好上了許多,盡管因為當初搶救不夠及時的緣故,導致他至今仍殘留著半身不遂的毛病,但好在語言表達能力還是恢複了不少,雖然時長會顯得氣弱無力,但好歹無礙正常說話了。


    隻不過距離完全康複,能夠回歸集團工作,對他而言,依然還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時值上午九點半,小護士推著李威,在院裏的一棵桂花樹前停駐賞景。大概是為了取悅這個未來的富豪“公公”,小護士特意摘下了一朵桂花,戴在耳朵上,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小時候學過的黃梅戲,直到這時,她的眼眸中才終於出現了少女本該有的那一絲純真。


    小護士正唱著,在不遠處,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快步朝他們走來。待走近後,那位儀表堂堂的青年才俊才緩緩站定,畢恭畢敬地衝李威招呼道:“爸,我來了。”


    “董事長好。”其餘人等也跟著鞠躬。


    小護士哪裏能料到突然間會冒出這麽多人來,羞怯不已地跳到李威的身後,偷偷地瞄了一眼那位可能是自己未來丈夫的男人,心中雀躍萬分……他果然好帥啊!哎呀,剛才自己唱戲的模樣不知道有沒有被他看去,喜不喜歡這個調調?嗯!還好之前一時起意撿起了這個童子功,一番練習總算派上了用場,看來回去之後還得再繼續加油啊!下次爭取表演個新節目……


    當小護士還在小鹿亂撞,滿腦子浮想聯翩之時,這邊,李威卻逐漸收斂了笑容,抬眼靜靜環視了一圈麵前的這群曾經的下屬。


    很奇怪,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李威卻沒有像之前表現得那麽和藹,反而相對冷漠了許多,他抬手指了指李凱樂,淡淡說道:“別叫我董事長,他才是。”


    李凱樂表情一僵,蹲下身子,一手扶在輪椅上,苦笑道:“別啊,爸!在我們的心裏,你永遠是萬威集團唯一的掌舵人。”說著,他回頭看向背後站著的那群跟班,“你們說對不對?”


    “是啊,是啊!”“老董事長,我們每天都在盼著您早日歸來呢!”“萬威集團可不能沒有您啊!”眾人齊聲附和。


    “是麽……”李威嗬嗬一笑,對於這些恭維根本不予置評,搞得在場人等皆有些尷尬。


    無視掉他人,李威低頭看向李凱樂,開口道:“找我有什麽事?”


    “爸,你忘了?今天是集團季度財報公布的日子,這不,我第一時間就給您送來了。”李凱樂扭頭朝背後揮了揮手,將旁人遞上前的一遝文件轉交到李威的送上,齜牙笑道:“還請您過目。”


    “小玲,眼鏡。”李威一手拿起文件,隨口招呼了一聲,見半天沒有回應,才抬起頭望向身後的小護士。


    直到與李威目光接觸,小護士始才回神,忙不迭說道:“啊?李叔,您叫我?”


    “把我的眼鏡拿給我。”察覺到小護士的視線似乎一直都停留在兒子身上,李威微不可覺地皺了皺眉頭,待到小護士送上眼鏡後,他才略有不耐地擺了擺手,吩咐道:“你就先回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喔。”小護士心中忐忑,不知自己如何惹惱了這尊大神,又不敢問,隻好帶著不解與鬱悶的複雜情緒一路遠去。


    支走了小護士,李威又轉頭看向了那群站著賠笑的下屬們,無奈地歎了口氣,抬手驅趕道:“你們也下去吧。”


    下屬們同樣一頭霧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無人敢動。


    李凱樂低聲唾罵了一句“不開竅的蠢貨”,扭頭嗬斥道:“都愣著幹嘛,還不趕緊找地方歇著去。”


    “是是是……”一幹人等迅速做鳥獸散。


    不大多時,桂花樹下,僅剩下了這對身份地位非同尋常的父子。


    咂麽了兩下嘴巴,李威玩味地看向李凱樂,道:“嗬,看來新任董事長,還是挺有禦下之道的。”


    “爸,你故意取笑我不是。誰都知道,我這個董事長,完全是狐假虎威,算不得數的。說到底,都是沾了您的光!”李凱樂奉承一笑,抬手給李威捏腿:“在您麵前,我可不敢造次!”


    聞言,李威勾起嘴角:“不敢造次,所以就偷偷對著小玲擠眉弄眼,以為我老眼昏花,什麽都看不見?”


    李凱樂絲毫沒有半點沒揭穿的羞恥,反而豎起大拇指道:“厲害啊!老爸明察秋毫,這都瞞不過你!”他旋即靦腆笑道:“我啊,就是看那個小護士好玩,故意逗逗她,沒別的意思。”


    “在我麵前,少玩你那些花花腸子!”李威重重地哼了一聲,將眼鏡戴到鼻梁上,拿起文件隨手翻了幾頁,邊看邊說道:“對了,你今天特意來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李凱樂怔了怔,道:“不是說了嗎?給您送財報。”


    李威抬眼,從鏡框上的縫隙看向他道:“你覺得我會信嗎?”


    李凱樂依舊是那副滿臉無辜的模樣,父子對視了數秒後,他終於敗下陣來,苦笑道:“都說知子莫若父,還是爸你最了解我!”


    李威麵無表情,平淡道:“有事說事。”


    李凱樂笑容不變,目光流轉,低聲說道:“我就是想問,爸……您打算什麽時候,才把股份正式轉給我啊?”


    李威放下文件,直視他道:“怎麽,見我一時半會死不了,等不及了?”


    “哪有哪有。”李凱樂連連擺手,神情忽而變得有些委屈,咬牙道:“爸,你是不知道,兒子我雖然表麵看起來人五人六的,但是那群董事會的家夥,根本不拿我當盤菜。無論我做點大小事,都要拿出來台麵上指點一二,美其名曰照拂子侄,可實際上就是故意看我笑話。一天到晚雞蛋裏挑骨頭,變著法的給我穿小鞋,還不是看我名不正言不順,故意欺負我小輩……我就算是想幹點實事,到最後能都被他們給禍禍了,爸,兒子憋屈啊!”


    李威似乎沒有絲毫觸動,轉而用平鋪直述地口吻,說道:“所以,你就想從我手裏拿到股份,好回去懲戒他們?”


    “那倒不是。”李凱樂擠出笑容,道:“有了股份,起碼我能摘掉代理董事長的帽子,不用再受他們的掣肘,能真真正正地做點實事,兒子不也是想著建功立業,好不辱沒老爸的名聲嘛!”


    “建功立業……我總算從你的嘴裏聽到句順心的話。”李威凝視著兒子,微微笑道:“你啊,就應該把眼光放長遠些,不要總是格局那麽小,總想著那些那些蠅營狗苟的事,我就非常欣慰了。”


    李凱樂當是又驚又喜:“那老爸你是答應了?”


    “當然……不是。”李威緩緩搖頭。


    李凱樂滿臉愕然,脫口而出道:“那老爸你這是……”


    看著兒子急躁的表情,李威無聲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你還年輕,不要過於心急去證明自己,那樣終歸隻會流於表麵。就算是旁人輕你辱你,實際跟你有多少的資本,並沒有多大的關係。作為集團的領導人,最重要的兩樣技能,一是資曆,二是自信,這些都是老爸給不了你的,是需要你慢慢地沉澱,通過成長一步步積攢下來的。等到你曆經磨難,終能堪當大任之時,即使身無長物,想必別人也不會再小瞧於你。”


    “身無長物……”李凱樂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陰著臉道:“這麽說,老爸是根本不打算將股份轉給我了?”


    “就算我給你,那也不是現在……”眼見兒子情緒上的變化,李威頓感不悅,說話的語氣也生硬了許多,“這麽說吧,隻要我還沒死,五年之內,股份,你想都別想!”


    論察言觀色,李凱樂自是個中好手,當即麵色一變,強顏歡笑道:“不給就不給嘛,老爸,至於對兒子生這麽大火氣嘛。”


    “哼!”哪怕人已半癱,李威昔日威嚴猶在,不苟言笑地說道:“我累了,你還有別的事麽,沒有的話,就回去吧。”


    “爸,咱們父子難得相聚一場,你何必急著攆人呢!”李凱樂微微眯眼,強忍著心中煩躁,蹲在輪椅旁,淺笑道:“說起來,兒子還有一惑求解。”


    李威的回答非常簡短:“說。”


    輕輕提了口氣,李凱樂按照心中的腹稿,問出了此行真正的來意:“爸,兒子就是想問……咱們集團不知去向的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您,究竟藏到哪兒了?亦或者說,給誰了?”


    李威挑眉直視李凱樂,目光如電,沉聲道:“你問這個幹嘛?!”


    李凱樂也沒想到老爸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下意識解釋道:“我,我純粹就是好奇!”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您看,關於這份股份的去向,您這麽多年一直閉口不談,集團裏的那些人表麵不說,私下裏的流言蜚語早就滿天飛了。兒子不也想著,反正我也長大了,多少也能爸分擔一二,要是您真的將股份給了外麵某個不知名的弟弟或者妹妹,也是時候讓我們親人相認一下了……”


    “混賬!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李威忽然氣急,大手一拍輪椅扶手,大聲嗬斥道:“老子 我一生潔身自好,從沒幹過那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不管你聽到看到些什麽,都不是真的!”


    拉扯間,李凱樂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後退兩步爬起身,哭笑不得地著攤了攤手:“那老爸……就算你有隱情,總得解釋給我聽吧。”


    “要什麽解釋!你吃的用的穿的,都是我的,我憑什麽要跟你解釋……咳咳……”大概因為怒極而牽動了病情,李威好生咳嗽了一陣,歇了半天才緩過了勁來,而期間李凱樂隻是全程冷眼旁觀,根本沒有上前幫助的意圖。


    又喘了兩口氣,李威總算恢複了說話的能力,指著李凱樂,又氣無力地說道:“你啊……真是一點都沒變!腦子裏想的全是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你從小在畢家長大,怎麽不跟畢濤後麵學點好?”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我會想這些,還不是因為像你?”李凱樂歪著腦袋,譏笑道:“你這麽喜歡畢濤,怎麽不認他當兒子?”


    “我倒想!”李威梗著脖子歎了一聲,像是想到了什麽,又抬頭看向李凱樂:“還有,我問你,你光耀叔叔的死,跟你究竟有沒有關係?”


    “老爸這又是何出此言?”李凱樂臉上的假笑終於消失不見:“你就把我想的這麽壞?”


    “但願跟你沒關係,否則我定饒不了你!”李威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又力竭般地閉上眼睛,擺擺手道:“算了,你走吧,這個月就別來了,我暫時不想看到你。”


    “……好的,那兒子就先行告辭,不打擾爸爸休息。”李凱樂略有躊躇,最後還是上前將李威身上的毯子蓋好,深深地看了一番父親的臉龐,輕聲道:“兒子走了。”


    說罷,他轉身徑直朝來時的方向走去,臉上盡是冷漠。


    李威緩緩睜開眼睛,凝視著桂花枝頭的那抹微黃,開口道:“再最後提醒你,記得小心老許。那隻老狗天生反骨,不是一般人可以駕馭的了的。”


    “知道了。”李凱樂頭也不回應了一句,沒有絲毫留戀地邁步離開。


    最終,這個療養院的寬敞小院裏,隻徒留下一個父親的獨自歎息,以及淡淡的桂花香味。


    待李凱樂出了院子,來到療養院的出口處,那群等候在外的下屬紛紛圍了上來,眼瞅著新晉董事長明顯情緒不佳,此時再去賣弄隻會自討苦吃,故而根本無人開口。


    最後還是那位被稱為“許老”的老者率先說道:“少爺,咱們現在回集團總部麽?”


    “嗯。”李凱樂點點頭。


    得到命令,一行人自行前去啟動車輛,很快,一排由黑色大奔所組成的車隊緩緩駛上了道路。


    獨屬於董事長的那輛奔馳裏,李凱樂於後座上,沉默地凝視著司機許老的後腦勺,眼神晦澀不明,不知在想著什麽。


    車裏沒有別人,許老始才開口道:“少爺怎麽樣,達成目的了嗎?”


    “沒有,老東西嘴硬的很,什麽都不肯說。”在這裏,李凱樂可算能肆無忌憚地褪下偽裝,完全丟掉了所謂的涵養,暴露出他的真正麵目。


    連續咒罵了好幾句李威的不公,李凱樂越想越氣,扯著嗓子吼道:“許老,你知道他說了什麽嗎?他竟然讓我跟畢濤多學點好?我學他麻辣個嗶……整天拿我和畢濤比,我是真好奇他到底看上那泥腿子哪點,至於整天念念不忘嗎?”


    “少爺息怒。”許老安慰道:“可能那臭小子天生就擅長討好長輩吧。”


    “沒錯,都踏馬的沒他會裝蒜,糙!”李凱樂爆了句粗口,轉念說道:“對了,許老,都過去這麽多天了,你找到畢濤的蹤跡了嗎?”


    “這個……還真沒有。”許老歉意一笑,急忙補了一句:“少爺稍安勿躁,請再給我一段時間,我定不負所望。”


    “我就知道!小時候就這樣,論捉迷藏,我就沒贏過他!”李凱樂的表情一陣扭曲,忽而神經質地笑了起來:“……行啊,你有本事盡管藏好了!真以為這樣我就沒辦法了嗎?找不到你人,我就拿你身邊人開刀,看你還忍不忍得住!”


    想到這裏,他極為興奮地拍了拍許老的肩膀,喘著粗氣道:“許老,給我想個好主意,要狠一點,最好是一刀見血,能讓到他這輩子都後悔莫及,痛苦終生的那種!”


    “刀?”許老思忖少許,忽而眼前一亮,打方向盤靠邊停車,扯下安全帶,轉身看向李凱樂,眼神宛如深不見底的幽暗長河:“少爺,既然真要見血,不如……咱們直接找個殺手!”


    “殺手?”李凱樂咽了口唾沫,臉上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潮紅,啞著嗓子道:“你給我詳細說說。”


    “嗯……”老許沉吟了一番,很快就有了主意,道:“既然要找殺手,咱們可不能再像對付畢光耀那般,隨便找個缺錢的亡命徒。穩妥起見,我覺得,咱們可以試試能不能聯係到國外的殺手,這樣一來,應該會更加無跡可尋。”


    李凱樂目光灼灼地看了許老許久,忽而舔了舔嘴唇,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好,就這樣幹!這事……你盡快安排!”


    “少爺放心,包在我身上!”許老重重地點了點頭,扭頭重新啟動車輛。


    “哈哈,殺手!畢濤啊,別怪我心狠手辣不留情麵,這都是你逼我的!”


    後座上,李凱樂沉浸在折磨舊友美妙幻想中無法自拔,並極為暢快地笑了起來:“該從誰開始好呢?木丹丹,湯園,就你們倆好了……”


    PS:經過前幾天的卡文,這章終於有了點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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