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你看人家說的多好,我這個大老粗說一百句,都不如有文化的人一句話分量重,有文化就是好啊!今天你也體驗過生活了,明天開始就在家看會書,別再跟著爸了。”男子溺愛地揉揉男孩子的腦袋,略顯感激地向尤亦姝點點頭。


    “今天光跟著你了,我都沒搭上手,不算體驗生活!”男孩子傲嬌地說完,將杯子輕輕放在一旁的茶幾上。


    由於空調和電視分別需要不同的技術人員來安裝,男子又將安裝電話細細跟尤亦姝說了一通,這才帶著兒子開車離去。


    格力電器的售後安裝在接到電話後,很快就趕了過來。


    由於尤亦姝在設計的時候就已經預留出了安裝空調的位置,安裝師傅也沒多費力氣,三台空調裝完,也隻是牆壁打孔和安裝調試花了些時間。


    在尤文彬的“監工”下,尤文彬的小臥室很快就涼快下來,那張被熱到起皺紋的小臉終於舒展開來,站在出風口感受著徐徐涼風。


    尤亦姝看著弟弟那秀氣的小臉,忍不住笑出聲來:“彬彬,別直接吹涼風,把臉吹壞了可就不好看了。”


    空調安裝工也被尤文彬那陶醉的表情感染,笑嗬嗬地說:“可不嘛,每年都有吹出空調病來的,其實你們山上比山下涼快多了,尤其這小風吹著,風景看著,太舒服了。等我退休了,也包個山頭,在山上吹山風、吃炒雞,愜意的很。”


    尤亦姝說:“等以後您真的搬到山上,就知道上山下山有多麽不方便了,而且在山上沒法自己打井,用水隻能靠自來水,停一次水得去山下挑,夏天蚊蟲蛇蟻的也多,到那時候啊,您說不定住不了幾天就嚇回縣城裏去了。”


    空調安裝工一聽就笑了:“小姑娘,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在這山上空氣新鮮,到處是綠色的花草樹木,光是往外一看,就覺得心情好得不得了。你說的那幾個根本就不叫事,現在馬路都修到了家門口,想出門四個軲轆的沒有,兩個軲轆的還不好找嘛!再說,現在村村通自來水,你說的斷水斷電都是過去式咯!”


    尤亦姝突然想起,自己說的那些情況在過去幾年時常發生,但自己回村裏的這幾個月,還真沒遇到過斷水斷電的情況,也不知道是自己落伍了,還是村裏進步了。


    送走了安裝工,尤亦姝將包裝和泡沫等垃圾清理幹淨後,跟尤文彬在涼爽的空調房裏樂了好一會,快到下午五點半時才開始準備晚飯。


    尤亦姝抱著一個竹籮筐,從前院的菜地裏拔出一顆嫩生生的玻璃生菜,又拔了幾棵青菜,雖然知道現在西紅柿和黃瓜還沒成熟,尤亦姝還是不甘心地去架秧地裏轉了一圈,幾個花生米大小的西紅柿青著臉,尤亦姝都懷疑是不是自己一到做飯的點就在這裏轉悠,把他們給嚇得不長個了。


    看著滿院子生機勃勃的蔬菜,尤亦姝成就感滿滿,畢竟是自己親手種的菜,而且無化肥無農藥,絕對的綠色無汙染,吃起來更是放心無比。想到這裏,尤亦姝拿出口袋裏的手機,連續“哢嚓”“哢嚓”拍了許多綠綠的美照。


    返回廚房,那塊從小冰箱裏取出來的凍肉還是跟石頭一樣結實,尤亦姝切了兩刀,實在切不動。索性先處理起青菜來。


    這會兒太陽已經撤掉了毒焰,尤亦姝將擇好的菜葉放在院子的水池邊上,進屋拿來一個能濾水的竹編篩子,就著水龍頭將葉子上的泥沙衝得幹幹淨淨,放入篩子中,瀝去多餘的水分。


    尤文彬早已將灶台的火引燃,在大鍋裏麵倒了些涼水溫著,待尤亦姝收拾好食材,灶台的火也已經穩定下來。


    案板上凍肉的表層已經有了融化的痕跡,尤亦姝用力切下幾塊,切成細長的肉絲,隨即將洗好的青菜從中間切開。


    此時,大鍋裏的水燒溫了,尤亦姝放下刀,快步走到米缸前,用瓢子在米缸裏一舀,半瓢晶瑩剔透的大米粒顆顆飽滿,將米倒入一旁的水盆中,簡單清洗後,尤亦姝將大米撈出倒進溫水中,開始煮飯。


    在米飯的上麵,尤亦姝放上一層篦子,轉身去冰箱取出之前做好的一塊扣肉,小心翼翼倒扣在碗裏,隨後將碗蹲放在篦子上,蓋好鍋蓋。


    收拾完這些,尤亦姝將一旁的小鍋擦幹淨,倒入少許花生油,當聞到一股油香味時,將蔥薑、肉絲等倒在鍋中,加入醬油等佐料,而後又丟入青菜,不斷翻炒。不幾時,一盤肉絲青菜就出鍋了。


    就著鍋底的熱度,尤亦姝又拿來幾包涪陵榨菜,全部打開倒在碗中備用。尤亦姝舀來一勺水,倒進少許水將鍋刷幹淨,又用幹淨的抹布將鍋底殘餘的水跡擦幹,隨後倒入花生油,待油熱後,丟入剛才切好的肉絲翻炒,倒入準備好的榨菜翻炒均勻後,將水瓢內的水倒入鍋中。


    趁著熬湯的功夫,尤亦姝又開始處理翠綠誘人的玻璃生菜。用刀將生菜切成小段,放入稍大些的盆子中,用味達美醬油、耗油等進行充分調拌,吃在口中鮮脆不膩。


    將涼拌生菜與肉菜青菜端到餐桌上後,榨菜肉絲湯也做好了。尤文彬經驗豐富地控製著手中的火候,而尤亦姝則泡好一壺清熱解暑的菊花茶,泡在涼水中。


    忙完了手中的活,尤亦姝拖過一把椅子,坐在灶台旁邊跟尤文彬聊天,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尤亦姝在說,也不知尤文彬有沒有在聽。


    “彬彬啊,現在這大熱的天,咱們以後就用液化氣做飯好不好,用灶台實在是太熱了,你添好柴火就到門口站站也能涼快一下,不用老是看著火的。”尤亦姝搖著蒲扇,時不時給尤文彬扇幾下。


    她的話還是跟往常一樣石沉大海,不過對於尤亦姝而言,早就習以為常。


    “你看你滿頭大汗的,平時在屋子裏都熱得皺著眉,在爐火邊烤著肯定更熱呀,聽姐姐的,要不然咱夏天就不燒灶台了,好不好?”


    尤文彬撩起上衣,擦擦臉上的汗,還是沒有答話。


    抽風機還在呼呼地將屋子裏的熱氣抽到外麵去,油煙氣少了許多,但是熱度依舊不減。


    尤亦姝無奈地歎口氣。


    這時,米飯的香氣飄了出來,中間還摻雜著些許肉香。又小火燜了一會兒,香味更加濃鬱,尤亦姝掀開鍋蓋,水蒸氣和飯香撲麵而來。


    尤文彬動作麻利地撤出灶台裏的木頭,塞到下麵的灰燼裏,原本燒得通紅的木頭,在灰燼的掩埋下熄滅了火光。


    “走,彬彬,洗手吃飯去。”尤亦姝用夾子夾起放扣肉的碗,放在一旁的灶台上,又取出一個盤子覆在上麵,一手按盤,一手按碗,飛快地將碗倒扣在盤子上,摘下碗時,一盤誘人的扣肉就整整齊齊碼在了盤子正中央。


    扣肉和大米飯上桌,尤文彬已經坐在餐桌前按捺不住自己的食欲,雖然不停地咽著口水,但他還是沒有拿起筷子,等尤亦姝倒好兩杯菊花茶水,拿起筷子後,他才抓起筷子,將麵前的菜夾到碗中。


    每到吃飯的時候,是尤亦姝最有成就感的時候,因為尤文彬實在太捧場了,就連最開始尤亦姝不小心放鹽放多了,他還能眉頭不眨一下,拚命地吃,雖然事後尤文彬抱著水杯灌了整整一暖瓶水。


    越是這樣,尤亦姝反而越搞不懂尤文彬的想法,明明他就是個別人口中“不懂情感”的自閉症患者,為了能讓他變得正常,爸爸媽媽甚至帶著他跑遍了全國知名醫院,可現在看他的樣子,倒像是個深有感情隻是不善表達的怪小孩。


    有時候,尤亦姝都懷疑尤文彬真的是別人口中“星星的孩子”嗎?


    尤亦姝忽的想起來,明天就是星期二,她跟付言安約好了要給尤文彬做心理輔導,這第一次輔導,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


    尤亦姝忽然有點緊張,這還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接觸心理治療,會不會像電影裏麵那樣,讓病人坐在椅子上,心理醫生用懷表來催眠患者,從而讀出患者的潛意識呢?付言安那家夥,看起來嘻嘻哈哈的,能靠譜嗎?


    遠方坐在寫字桌前認真看書的付言安狠狠打了兩個噴嚏,他並不知道,在桃源村的半山腰上,有個姑娘已經在心裏默想了無數個他當醫生的場景。


    收拾好飯碗,尤亦姝回到客廳,尤文彬已經搬著板凳坐在電視機前,看到尤亦姝進來,露齒一笑,馬上將目光撇向了一旁。


    由於網線還沒安好,所以新買的平板電視隻好放在一旁,原來的舊電視臨時放在了條幾上。尤亦姝坐下後,並沒有馬上打開電視機。


    “彬彬,如果以後姐姐給你找個好朋友,你能不能跟他一起玩?”尤亦姝從手機裏搜到海綿寶寶和派大星一起玩耍的照片,指給尤文彬:“你不是最喜歡看海綿寶寶嗎,但是如果海綿寶寶沒有好朋友也是會很難過很孤單的,姐姐想給你找個派大星一樣的好朋友,好不好?”


    尤文彬垂下腦袋,身子向另一側偏轉,可眼睛卻在偷瞄尤亦姝的手機屏幕,過了一小會,搖了搖頭,緊接著又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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