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荏苒看到街道旁的藥鋪,視線從車窗外收回,對著墨韶華抱拳表示感謝。


    “我到了,多謝王爺順路捎我,麻煩讓車夫停下,我要下車給我娘買藥。”


    看著她抱在一起的白皙小手,墨韶華眉角抽了抽。


    誰教她的行禮方式,一股子江湖氣,關鍵還不倫不類的。


    在王府時,她行禮行的有模有樣了,出了王府就不會了


    墨韶華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白荏苒也不管他說不說話了,直接站起身,推開馬車的門,從車夫的另外一邊跳了下去。


    再不走,她又得走回來到藥鋪買藥了。


    她今天累了,實在不想再走路了。


    看著白荏苒跳了車,墨韶華眉頭輕蹙起來,隨後又似無奈的搖了搖頭。


    抬手,指節輕扣馬車,對著外麵交代了聲,“月影,繼續跟著。”


    “是。”


    聲音都不知道從何處傳來的,大街上一個低垂著頭走路的青衫男子,悄然跟上了白荏苒。


    墨韶華手中拿著書,卻是一眼都沒看進去,修長如玉的手放在腿上,指尖輕叩,一下一下,漫不經心,不徐不疾。


    白荏苒,跟定國公府到底什麽關係


    之前,他隻當白荏苒是被白秀才收養的棄嬰,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那麽簡單。


    馬車拐進了一個大的巷子,停在了滿是勾欄瓦肆的城中河邊的傾歡坊門前。


    傾歡坊不是青樓,應該算是娛樂場所,專供京都達官貴人,公子小姐取樂的地方,平日歌舞,樂曲,鬥酒的都有。


    當然,隻要姑娘願意,來尋歡的人也可以邀約或者贖身帶走。


    墨韶華最愛來的就是城南這家傾歡坊,不為其他,隻因這裏是他的暗場子。


    自然,旁人是不知道的,隻有幾個心腹知道。


    旁人隻當他是尋歡享樂的,更有人說,這裏的姑娘一半都是墨韶華的人了。


    外麵對他的傳言沒有好聽的,皆是白白長了一張好臉,確是個薄情寡性的風流浪蕩子。


    墨韶華風流盛名在外,卻隻玩弄姑娘,從不給贖身,更不往府中帶人。


    車夫停下車,趕緊放好了馬凳,打開車門,恭敬的等著墨韶華下車。


    他優雅淡然的下了車,一個穿著清涼卻不媚俗的年輕女子迎了出來,“八殿下,您可是來了,江世子可是等了您許久了。”


    墨韶華低眉看了她一眼,折扇在指尖旋轉一圈,輕笑著握在掌心,“讓蕊心過去候著。”


    他腳剛踏進門檻,頓了頓,又收回來了,“算了,告訴他,本王還有事,讓他再等會。”


    轉身,回了剛才的那條街,進了白荏苒去的那家藥鋪的對麵茶樓。


    白荏苒這會正等著掌櫃的給她抓藥。


    她很細心的看著草藥配比,然後試著問了問,“掌櫃的,有千年人參嗎”


    她知道沒有,但是總的問問,萬一有呢。


    就好比,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掌櫃被她問的一怔,忽的又笑了,“姑娘說笑了,咱這個藥鋪子也不值一棵千年人參呀。”


    白荏苒很認真的點頭,讚成老板的話。


    算了,倒也不著急,不用金手指就好了。


    掌櫃的抓好了藥,用細麻繩捆好,笑著遞給她,“姑娘,藥您拿好,剛好一吊錢。”


    白荏苒在寧王府時,墨韶華每個月倒是沒有克扣她的月錢。


    那兩千兩銀票不動,她其實也有些積攢。


    從荷包掏出一小塊碎銀給掌櫃的,掌櫃的拿起放在戥子上稱了一下,給她找了塊更小的碎銀。


    白荏苒百無聊賴,問了句,“掌櫃的,店盤嗎”


    錢總有花完的時候,她想過更好的生活,總得想辦法賺點錢,給江氏和她自己養老。


    雖說家裏有個百畝良田,但還得重新換個賬房,還要買幾個婢女小廝伺候打理宅子,哪哪都得銀子。


    掌櫃的看著這姑娘總問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心裏好笑,卻還是耐心道:“鋪麵是租的,除去房租,藥鋪掙得也就勉強夠糊口,我也就守著這個鋪子,掙點養老錢,姑娘問這個幹什麽”


    白荏苒打量了藥鋪,對著掌櫃的笑了笑,“沒事隨便問問,謝謝掌櫃的了。”


    她把銀子塞進荷包,提著藥包,跟老板道了個別就走了。


    墨韶華坐在對麵茶樓二樓窗口座位,看到她出來,展開折扇擋住了臉,眯著那雙迷人鳳眸看著離開的她。


    小圓臉星塵看了眼木樁子一樣的日晷,日晷回望他一眼,依舊麵無表情。


    星塵搖頭暗暗感慨:“王爺不對勁,什麽時候對個女人這麽感興趣了”


    他雖風流之名在外,可他身邊心腹都知道,那隻是迷惑人的表象,他家王爺可是從來不近女色的。


    對一同長大的國公府小姐,都是止乎於禮的。


    墨韶華抬起手,對著星塵勾了兩下手指。


    星塵彎腰附耳過來,墨韶華淡聲道:“去打聽一下,她剛才跟掌櫃的說什麽了”


    星塵:“……”


    “是!”


    他站起來望向日晷,日晷穩如泰山,聽不見看不見。


    ……


    白荏苒拿著藥回家,江氏正在昏睡著。


    她邊給江氏把脈,邊問桃子她離開後江氏的情況。


    桃子說:“小姐走了之後,夫人拉著我問了好一會情況,然後就擔心的一直讓我出去看看,我哄著她出去了兩趟,第二趟回來夫人就睡下了。”


    桃子當時還擔心江氏沒了,隔一會就探一下她的鼻息,確定她還活著才放心。


    白荏苒把藥遞給她,跟她說了煎藥的方法,讓她去煎藥了。


    服藥解毒要慢一點,每天早晚各一服,需要連吃七日方能解毒。


    白荏苒中午從寧王府回來的,回來就開始折騰,這會都已經夕陽西下了。


    她給江氏掖了下被子,出去在宅子裏轉了一圈,大概了解了一下這裏的結構。


    前院花花草草的,還有個涼亭和小荷塘,荷塘無人打理,這會已經成了光禿禿的池塘。


    中間院落正房江氏住著,西廂房裏麵放著張嬸的東西,東廂房放著張嬸兒子的東西。


    這娘倆倒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家夥事塞得滿滿的。


    白荏苒去後院喊來了正掃院子的楊壯,讓他把張嬸和她兒子房裏的東西都收拾出來扔了。


    楊壯幹活利索的很,很快就把兩人的鋪蓋卷全收拾扔後院馬棚了。


    這會,桃子也把藥煎好送來了。


    白荏苒接過了托盤,讓她跟楊壯去收拾做飯吃,晚點還有事情要做呢。


    張嬸的兒子鄭雲卓還沒回來,得等他回來了再收拾。


    百畝良田租給佃戶種,四年收的租子應該也不少了。


    她雖然還沒看到賬本,但是心裏覺得這個鄭雲卓絕對有問題。


    等他回來先把賬本收了。


    無論他有沒有問題,賬都是要收回來自己打理的。


    白荏苒端著藥進屋,把藥放在桌子上,去燭台邊找到火折子點亮了蠟燭。


    昏黃燭光閃了一閃,照亮了本來漆黑的房間。


    白荏苒過去叫醒了熟睡的江氏,扶著她坐起來,豎起繡花枕頭給她墊在身後,回去把藥端了過來。


    “事情順利嗎張嬸她……”


    燭光昏暗,白荏苒看不清江氏臉上的神情,但聽得出她有些難過。


    想來也能理解她的心情,多年的鄰居,這麽信任的人想至自己於死地,怎麽能不難過。


    白荏苒端著藥坐在床邊,擋住了燭光,江氏的神情更加難辨了。


    “判了去隸少府縫作八年。”


    白荏苒語氣平靜,臉色隱藏在黑暗中,江氏看不到她眼底的冰冷。


    她本想讓張嬸也死了拉倒的,但怕引起懷疑,暫且先讓她苟活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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