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阿瑪……”


    抬起頭的太子已經沒有了先前的那種迷茫,他眼神明亮,渾身縈繞的氣勢也變得堅定了起來。


    康熙心底雖然有些吃驚,但比起先前那個優柔寡斷的太子,他自然是更喜歡這樣的保成。


    “怎麽,這是想通了什麽”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用一種異常輕鬆的態度開了口。


    太子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糾結一直被汗阿瑪看在眼裏。


    “是,保成之前一直想岔了。”想起糖寶,他的眉眼柔和了下來,“但是保成想起了糖寶說過的話,所以……才發現其實是保成想得太多,才著相了。”


    “嗯,糖寶說了什麽”沒想到這裏麵居然還有糖寶的份兒,康熙難免好奇地問。


    於是太子將糖寶說過的話告訴了康熙。


    “糖寶雖然年紀小,但其實也是個非常有主意的孩子啊。”


    康熙還是頭一回聽說這樣的事情,嘴角不由地瘋狂上揚起來。


    “咳,你得多學學你妹妹才是!”康熙對著太子指指點點,“難道你對朕,對你的汗阿瑪還會有什麽不好說的話不成”


    被批評了一頓的太子不僅沒有不開心,反而撓了撓頭,難得的漲紅了一張臉。


    都是害羞鬧的。


    “是保成錯了,以後保成再也不敢了!”他連忙對著康熙求饒。


    那雙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的丹鳳眼裏閃爍著亮晶晶的孺慕的光芒,讓康熙一下子夢回他小的時候,指責的話反而再也說不出來了。


    “罷了罷了,兒女都是阿瑪的債啊!”


    康熙揮揮手,示意這個話題就這麽過去了。


    “那朕方才的問題,你倒是說一說。”


    關於西苑的事情。


    這一回,太子再也不像剛才那般猶豫。


    “這件事情,保成手上並無太多人手,所以主要仍是依靠叔祖幫忙奔走查探。”


    “前幾日,叔祖說大概查到是在……出自明相之手。”


    說到這裏,太子稍稍停頓了一下。


    畢竟前朝後宮誰不知道,明相和索相兩人是大大的不對付。


    兩人又分別站在大阿哥胤禔和太子胤礽的身後,屬實是那種恨不能把對方狗腦子都給打出來的政敵啊。


    太子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也是因此,保成才一直難以開口,就怕……”


    康熙挑眉,“怕什麽”


    “怕會讓人覺得,是保成故意想挑……大哥的刺。”


    其實太子的心底確實是和大阿哥有些不對付的,畢竟一個是長子,一個是嫡子,他們兩人比起其他的兄弟們來說,有更天然的競爭關係。


    而且那家夥……又魯莽沒腦子,和他壓根就不是能好好說話的關係。


    太子每每總覺得,這一聲‘大哥’也很難叫出口。


    但是汗阿瑪就喜歡看他們兄友弟恭的模樣,他也隻好艱難地叫出一聲‘大哥’。


    萬幸的是,當事人並不在跟前!


    老大不知道他叫他大哥了!


    反倒是康熙,他沒想到太子一直糾結著的,竟然是這個原因


    “難道不是因為索額圖在你的耳邊給你灌輸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念頭”


    太子無奈地聳了聳肩,“汗阿瑪,保成雖然不如您遠矣,但到底也是您親手教出來的兒子啊,叔祖的小心思,保成不是看不明白,所以……”


    他狡黠地笑了起來,用右手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偶爾,保成也學會了一點點敷衍的本領。”


    康熙和他對視一眼,父子二人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先前還略微有些凝滯的氣氛,就在這樣輕鬆的笑聲中,漸漸消弭於無形了。


    太子正色,對康熙堅定說道:“雖然不知道真正的黑手是誰,但保成覺得,此事絕對與大哥無關。”


    康熙眼含笑意地看著他,“萬一,你猜錯了呢”


    “保成雖與大哥不那麽和睦,但是套用一句並不十分合適的話,叫做‘最了解你的永遠是你的敵人’,保成與大哥鬥嘴也好,互相挖坑也好,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大哥的性子保成還是了解的。”


    似乎將話說開之後,太子身上的壓力變得越來越小,連帶著他的態度也輕鬆起來。


    康熙對此樂見其成,“要是保清知道了你這番話,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呢。”


    保清,是大阿哥胤禔的乳名。


    這會兒的太子撇了撇嘴,一點也不遮掩自己和大阿哥的不對付了,直接吐槽道:“那肯定是驚得一雙眼睛比糖寶的還要大了吧。”


    畢竟,他們幾個阿哥都是和汗阿瑪一模一樣的丹鳳眼,糖寶卻是個圓溜溜的杏仁眼呢。


    康熙在腦海中一想,頓時就被瞪圓了眼睛的大阿哥的形象給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等笑完之後,康熙一隻胳膊肘撐在隱囊上,側著身子給太子挑他話裏提到的一些毛病。


    “保成,朕知道索額圖和你額涅同宗同源,你對他有天然的信任感,所以你用索額圖是好事,對赫舍裏家來說也是他們的榮耀!”


    “但是,你不能隻有他索額圖一個人可用!過度的縱容隻會養肥了他的膽子,讓他對你這個主子越來越敷衍,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平衡二字,保成,你該學會了。”


    “不僅要會用人,還得把人用好了才行。”


    太子側耳傾聽,表情十分鄭重。


    這些,都是汗阿瑪親自教給他的為君之道,他如饑似渴地學習著,生怕錯失任何一點。


    “可是汗阿瑪,保成除了叔祖之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沒有其他人可用啊。”


    這是真話,他作為太子,雖然天生有許多支持正統的臣子會支持他,但是這些臣子都是汗阿瑪的臣子,而不是他太子的臣子。


    作為下一任的繼承人,太子不可能,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去拉攏大臣。


    至於索額圖。


    就像康熙說的,這是他額涅,大清朝的元後,仁孝皇後的族親,所以他才可以用索額圖,而不至於招來其他人懷疑的目光。


    康熙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這個傻乎乎的兒子。


    他隔空點了點太子的額頭,“你說說你,平常讀書習武的時候都挺聰明的,但是偶爾怎麽又笨得那麽可……可愛呢!”


    最後一句話,康熙硬生生扭轉了自己的嘴瓢,強行給改成了‘可愛’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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