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再睜眼時,小兔已不見了蹤影,除了腦袋上蹭破了點兒皮外,別無他恙。


    正前方,一塊通體黑色的石碑杵進了他的視線,三個凸起的白色大字蒼勁有力,似被神人所琢。


    冷汗於瞬間在頭頂生出,稀鬆的毛發炸起毫厘。言語中充斥著不可置信。


    “這不是那個墳圈子嗎!我怎麽又到這兒了!”


    他就這麽楞楞的盯著石碑。許久之後,好奇心使然,他終是朝著這“墓碑”走了過去,左手輕輕置於碑上,一股冰涼的氣息傳了過來,沐九攤開手掌,霍見一絲白氣緩緩在掌中漫遊,似乎在找尋著什麽。


    “沐九,你來此作何?”


    淡淡芬香沁入心脾,抬頭看去,一女子浮於白雲之上,青擺飄飄,麵露不悅之色。雖是如此,但仍遮不住她的那股驚天之韻。


    “弟子沐九見過師姐。”


    “回答我,來此作何?”


    培涵麵色一沉,再次開口。


    而沐九卻在下方摩拳擦掌,一副不知從何說起的無奈之樣。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兒,方才我修煉之時,看到一兔子便追了上去,追著追著...就...就跑到雲殿附近,後來,就失去了知覺,再醒來的時候,就...就跑到這兒了。”


    聽到此話,培涵緩緩從空中落下,站在了沐九身前,眸中寒光閃出,盯著他問道:


    “你在雲殿之內,看到了什麽?”


    “師姐,我未曾進過雲殿。”


    “是嘛?”


    培涵素手一伸,搭在了沐九肩上,手中的力道也不斷的加重。猛然間,沐九隻覺肩上傳來劇痛,連牙床都咬的發顫。


    “雲殿是派內禁地,擅闖之人會被打入煉獄,接受最嚴重的懲罰,你可知道?”


    “師姐,沐九真的沒有闖進雲殿之中,方才未靠近雲殿時,我便失去了道法,體內真氣也像被禁錮了一樣。而且師尊也再三叮囑過我,不可擅闖禁地。師姐....我疼啊...是真疼。”


    多年前培涵也曾偷偷去過雲殿,若不是沐晴出手相助,那日她怕是早已隕落在那恐怖的禁錮之陣中了。想至沐九修為淺薄,識若薄壁,培涵緩緩將手鬆了開來。


    “那你為何傳念於我?”


    “我害怕...那怪殿附近甚是詭異,我怕把小命丟了...所以在昏迷之前,祭出了師姐授於我的那道口訣。”


    沐九此話一出,培涵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眸中寒意不見,隻言片語口吐如蘭。


    “倒是個惜命的家夥。”


    “沐婉師姐還好嗎?她現在....”


    “要不要我把你打入煉獄?”


    “我......”


    ......


    庶雲派。三殿之地後廚。


    沐九正圍著圍著鍋台,上躥下跳的忙碌著。用他的話講,今日一定要大吃一頓,好生慶祝一番大難不死的劫後重生。就當是圖個吉利吧!


    自打進了這庶雲派之後,沐九的廚藝也是日漸精深,隻要是自己能想出來的菜,他都能燒好。他甚至都自封了廚神的稱號,而這一喜好也直接導致了身材的走樣.....


    “好久不見。”


    “嘭!”


    熟悉的聲音傳來,沐九忽是愣在了原地,手中的大勺也摔在了地上。木訥的轉了過去,一個白白胖胖的家夥倚在門上,尖尖的腦袋,兩條寸許短腿甚是可愛。


    “老朋友,沒見過這麽帥的靈寵嗎?”


    沐九眼中帶淚,緩步走了過去。突然,右手一抓,扯著那撮藍毛將它提溜了起來。


    “媽的!疼啊!放開老子!老子救你好多次了,你就是這麽報恩的嘛!”


    “再不醒,我都以為你死了!”


    陽光算的上溫和,景兒也稱得上遼闊,這叫不上意外的驚喜也終了沐九心中的寂寞。不遠處的竹林裏,一人一寵,就這麽你問我答的聊著。


    “可惜了,還是沒長出五官來,用神念跟你交談太累了。”


    長長伸了個懶腰,躺在了地上。記憶中,他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輕鬆過,那種感覺很奇妙,隻要球球待在身邊兒,沐九便能放下心中所有的戒備。


    “那日一戰,沐憐重傷昏迷,至今未醒。我真沒用。”


    “別太擔心,我替你查看了一番那丫頭,脈搏穩著呢,可能是執念太深,一時無法從幻象中蘇醒吧,而且那洞中有一強大的禁錮之陣,沒人能走進去的。”


    球球所言,從他有了靈魂的那刻,便已和沐九相識。記憶中,他更像自己的一位摯友,那種可以那命來換的摯友。


    “所以,你究竟活了多久?”


    “可能和你一樣,也可能活了很久。”


    “不管怎麽說,你吹牛的本事比我厲害多了!”


    “我真沒吹牛!我真的是一個功成名就的仙寵,曾經的我道法高強,仙器無數,毫不誇張的講,我屬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強者。”


    “來啊,現現眼啊,展示展示。”


    沐九翻身轉了過去,偷偷擦了下眼角的淚珠,嘴裏還不忘打趣一番。


    “我不是說過了嘛,我記憶丟失了好多,現在的我,修為還沒你深呢。不過爺爺我吃的鹽比你走的路都說,要是按見識排輩兒的話,你給我提鞋我都嫌你笨,唉!真是虎落平陽啊!”


    “這個東西,我見過。”


    球球爬上了沐九的肩膀,扒了扒他脖中的吊墜兒。沐九隨手一擺,將他推了下去。


    “別碰這個。”


    見沐九麵色不善,球球甩著兩條小短腿悠哉悠哉的晃了起來,頭頂的那撮藍毛也隨著步伐左右飄逸著。


    “嗬,天魂未滅,七魄中氣魄尚存,看來這娘們兒執念很深啊。”


    噌的一下,沐九從地上跳了起來,球球的一番話,使他原本渺茫的希望,又重新燃燒了起來。見他疾步追了上去,抱起了球球。眼中炙熱之欲,如熊熊烈火。


    “怎樣才能救活沐晴!球球,快告訴我!”


    “你鎖我喉了!老子難受,放我下來!”


    靠著竹子,沐九緩緩坐了下去,嘀嗒嘀嗒,淚水打在了地上。球球抓著他的綠衣,爬到了沐九肩上,尖尖的腦袋也靠了上去。


    “三魂七魄。天魂被你收入靈物,氣魄也稱欲魄,這一魂一魄皆為陽。說明此人執念很深,我曾識一怪老,此人修為及深,他有一招魂還魄之術。隻是我腦海中關乎此人的記憶少之又少,所以......”


    球球傳來的神念,再次破滅了他剛剛燃氣的希望。


    “有招一日,她定會醒來,你說呢球球?”


    ......


    疍雲山,大殿。


    一大早,培涵傳來一念,命沐九迅速趕到大殿。接到傳念的他,一刻都不敢耽誤,帶著球球匆匆趕去。


    大殿內人滿為患,似乎今日殿中之人比平時多了不少。其中更是有一半以上的生麵孔,可能是其餘四山的修士都來了吧,難道又有什麽大事發生了?會不會是發現我的秘密了?想到此事,沐九腦筋一轉,在人群最後站了下來,所謂做賊心虛,大概便是如此吧。


    “沐九,還不上前見過左護法!”


    聞聲看去,培涵正站在仙台之下怒聲嗬斥著自己,寶座之上,卻是多了一個陌生的麵孔。左護法?師傅要回來了?沐晴有救了?


    一想到沐晴的事,方才心中所有的擔憂都拋在了腦後,見他疾步上前,躬身一拜。


    “弟子沐九,見過左護法。”


    座上女子紫袍一甩,一道神識突是射出,直奔沐九而去。轉瞬之間,沐九隻覺腦中有異物侵入,在他記憶中不斷翻騰,片刻,那種神秘的感覺消失不見。難道又是尋魂之術?


    “不錯,幾日不見,修為倒是進步了許多,待我回去稟告師尊,讓她老人家也寬寬心,這家夥是你的靈寵吧?”


    “呃,他雖然醜了點,但他確實是我的靈寵.....”


    “怠!你這家夥竟在這麽多美女麵前醜化本寵?哎,年紀大了,不中用了,虎落平陽了.....”


    腦中又是傳來了球球自吹自擂的一番神念,沐九心中暗笑,沒有搭理這個家夥。


    “好了,退下吧,你就站在培涵妹妹身邊。”


    沐九再次躬身一拜,站在了培涵身旁。


    “不久前,庶雲一派生出動亂,好在是動亂之人已被正法,今日回山,師傅命我帶回千餘女修。掌門一職暫交於培涵,至於這千餘女修的安排,我走後由培涵自行打理。最後,我希望派內所有人都能謹記這匾上的幾個大字,再生事端,後果自負!”


    “弟子遵命!”


    話落,殿內千餘弟子皆是高聲回應。


    “師傅讓我傳你一言,昨日雲殿曾有異象生出,希望不是你在生事,待她回山自會詳查。”


    被這高聲呼應所震驚之餘,沐九腦中突然出現了沫汐的神念,抬頭看向沫汐,隻覺寒意襲滿全身。


    沫汐收起眼中寒芒,淡然一笑,再次開口:


    “師傅有事耽擱,可能晚回來幾日。我走之後,眾弟子都要好生配合培涵,若生出異心,莫怪庶雲修士心狠手辣!培涵,其餘事務,自行打理!”


    說完,沫汐雙手一揮,腳下生出一把白色折扇,妙體輕落扇柄,緩緩禦空而去,腮邊發絲輕柔拂麵,鉛華淡淡之裝猶增幾分風情。


    “還看?看多了小心眼瞎!”


    聽著球球的一番話,沐九心中也很是疑惑,自打這家夥醒來之後,性情似是大變了一場,事事處處都在跟自己對著幹。沐九暗自決定,必是要找個機會,好好敲打敲打這靈寵。


    沫汐離開後,培涵分別將這一千新人分至各山,沐九也不再是光杆司令,其下莫名多了五十位師妹,而這五十位師妹,修為均在沐九之上,由於沐九入派較早,自然就心安理得的當上了師兄。隻是這五十人的催米之事,實在另他發愁。


    .....


    晚間。


    黑暗中,沐九孤身一人。前方隱隱閃動著異芒。挪步向前,沐九蹲在了一塊巨石之下。


    忽然,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照亮了黑暗的世界。眼前的一幕如驚雷般不斷轟炸著他的神識。前方屍血橫流,陰氣彌漫。無數四腳妖獸正於一群凡人爭鬥,比起這凶神惡煞的妖獸,揮舞著刀劍的凡人僅是垂死掙紮。


    戰場上空,一群似鳥非鳥的怪物正不斷向下方扔著石頭,那石頭長約數尺,似圓非圓,一旦接觸至地麵,便會轟然炸裂,隨之飛出的石片威力更為巨大,糙厚的獸皮都被劃爛,鮮血四溢。而它們卻無敵友之分,隻是盲目的投石轟炸著下方的生物。似乎它們便是這世界的主宰,隻有屠盡下方生靈,他們才得以苟活。


    “媽媽,媽媽。別傷害它們!”


    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戰場上,一個步履蹣跚的幼童跑了出來無力的哭喊著。在他身邊,一個女子正磨刀霍霍,看樣子是想參與到其中。那幼童拉住了女子的手,怒聲製止著女子的行為。


    “滾開!不殺光它們我們怎麽活!區區牲畜之物也想在這世間猖狂!滾開!”


    突然,一隻赤眼長耳妖獸向女子撲來。獠牙錯綜,滴答著腥臭的唾液。一張血盆大口眼看著就要將女子吞入。卻見那幼童豁然張開了雙臂擋在女子身前!妖獸猛然一頓,突是撲向了一旁。那妖獸死死盯著幼童,眼中卻是煞氣滔天!


    “嗷!!嗷!!”


    那妖獸憤怒的吼叫了幾聲,身形卻是奔向了前方的戰場之中。突然,一怪石從上空落下掉在了妖獸身旁,嘭!爆裂之聲傳來,那妖獸瞬間便被飛起的石片所劃傷,緊接著,妖獸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嗚..嗚...”


    幼童哭了起來。


    那妖獸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轉過了頭顱,看向幼童。眼中卻是充斥著憐愛之意,哪有什麽憤恨!何來什麽滔天煞氣!


    “吼!吼!”


    不遠處,一隻妖獸看到了躲在巨石後的沐九,嘶吼著朝他殺了過來。腳甲如劍,鋒利無比,呼嘯著妖風赫然踩了下去!


    “不要!!!”


    竹屋內,羅異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後背冷汗橫流,銀色的月光透過小窗灑在床上,腳踝處,球球枕著臭腳丫,鼾聲不斷。


    “這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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