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府,墨景深所住的鬆香院中。


    墨青堂鐵青著一張臉,望著床榻上咆哮怒罵的墨景深。


    “元昭,一定是元昭那個賤人!我本來都已經好全了,結果今日一醒來,不僅臉毀了,就連雙腿也不知為何毫無知覺,我不要做個廢人,父親,您救救兒子。”


    墨景深說著,猩紅的雙眼倏地便流下兩行濁淚,眼中又是怨毒又是恐慌。


    墨青堂望著這一屋子他找來的大夫,深吸一口氣道:“諸位都是遠近聞名的聖手,不知小兒如今這情形是因何原因呢”


    屋子內的大夫麵麵相覷,皆是一副為難的神色。


    見這幾個大夫一個個都跟啞巴了似的,墨景深氣得身子發抖,大塊大塊蛻皮的臉上此刻更是顯得猙獰不堪。


    他嘶啞著聲音吼道:“你們說話啊!我這究竟是什麽病,一個個都啞了不成!”


    一名年歲稍長,留著兩撮八字胡的遊醫歎息出聲:“墨公子,不是吾等不願救,實在是您所中之毒過於難解,普天之下,除了一人,恐怕無人能解。”


    聞言,墨景深眼睛一亮,連忙出聲逼問:“是誰此人可在南辰。”


    那遊醫撫了撫自己的胡子,悠悠道:“鬼醫聖手沉時。”


    話音剛落,便隻見聽見一聲清脆的茶盞砸落的聲音。


    墨景深恨得牙關格格作響,沉時,又是沉時!


    北涼一事他已聽說了,既然靖安王是假的,那他服用的還顏丹也必然是有問題的。


    一定是元昭這個賤人和那個異邦雜種合起夥來謀害他。


    心中氣得像有一團火在燒,他陰著臉道:“難不成除了沉時,這世上便沒有拿得出手的大夫了嗎!你們這一個個的,都是群徒有虛名的廢物!”


    屋中本還在暗自思索的大夫,聞得此話,個個臉色都沉了下來。


    墨青堂皺眉看著自己一向穩重的嫡子,如今卻這般失態,又看他那張鮮血淋漓的臉,心中更是不由得厭煩起來。


    那遊醫搖了搖頭,拱手請辭:“墨大人,小民才能不足,無法替墨公子醫治,還請大人見諒,大人您另尋高明吧!”


    說著,便拿起自己的藥箱,將藥箱挎在肩上便打算離開。


    墨青堂神色一變,這遊醫是這屋內醫術最為高超的大夫,他也是那人告知,方才尋得這名遊醫過來。


    若他走了,那這屋中剩下的大夫更沒有一個能治墨景深的怪病了。


    他連忙出聲挽留:“張大夫,勞您再看看,勞您再看看……”


    那遊醫擺手推辭,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


    而剩下的大夫,因為墨景深那番話,心中早已是大為不快,也沒了半分替墨景深看病的想法,紛紛拿起藥箱,前仆後繼地請辭離開了


    墨青堂攔了半天,卻一個大夫也沒留下來。


    墨景深見這群大夫如此不識好歹,氣得臉色煞白,兩隻眼睛狠狠瞪著:“一群廢物,要換往日,我非得殺了他們不可!”


    墨青堂本就一口氣堵在胸口,聽見墨景深的話,更是氣得額上青筋暴起。


    他指著墨景深,怒聲斥道:“你給我閉嘴,你看看你如今的樣子,哪裏還有半分世家子弟的涵養,言行粗鄙,當真和你那個母……”


    後麵的話,卻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墨景深聞言,卻是不屑一笑,一雙含火的眸子此刻盡是怨恨與譏諷:“父親,是想說兒子和母親一樣,粗鄙不堪嗎父親心中既如此看不清母親,當初又何必費盡心思去接近她。”


    “是了,父親看上的不過是母親背後的蘇氏一族,如今蘇氏一族死的死,傷的傷,再無翻身之地了,所以父親對母親的嫌惡也不再多加遮掩了。”


    說著說著,墨景深的胸腔劇烈起伏,歇斯底裏地怒吼道,“可是,那是我的母親,是這世上最疼愛我之人。父親,您為了自保,用我要挾母親承擔一切,可有想過我的感受!”


    聽著墨景深的聲聲質問,墨青堂氣的渾身顫栗,半晌方從牙齒縫逼出幾個字來:“你這個忤逆不孝的逆子!”


    墨景深紅著雙眼,不屑一笑:“忤逆不孝父親這般背信棄義,為了自己活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子去死,也配說兒子嗎”


    見他神色間滿是恨意,墨青堂氣得胸口脹痛,不得不閉上雙眼,強壓住心中翻騰不止的怒意。


    半晌,方慢慢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森然:“很好,你如今是恨上我了,你既不願再認我這個父親,我也不是非要你這個兒子不可。”


    說罷,便拂袖而去。


    剛走到門外,正好遇見急匆匆向這邊趕來的心腹護衛。


    那護衛走至墨青堂耳邊,掩嘴在他耳邊輕語數聲。


    墨青堂擰眉,思索片刻方大步向外走去。


    不遠處一個隱蔽的地方,走出兩個人出來。


    “你可有聽到她說什麽”九黎皺眉望向身旁的扶染。


    “自然,若掩嘴便能擋我竊聽,那我扶染豈不是徒有虛名了。”


    說著,她正色道:“隻怕主上所猜不假,這墨青堂背後果然有人幫忙出謀劃策,剛才他們二人便是說姑娘有要事商議,清音閣一見。”


    “既如此,我們便偷偷跟上,去看看這背後之人是誰!”


    兩人互視一眼,再次隱入暗處。


    一路上,墨青堂想著墨景深的樣子,心中便是狂怒不止。


    若為了那個豎子,他將元洙賜給他的免死金牌用了,如今又何至於到如此境地。


    那個豎子居然為了那個蠢貨,心中恨上了他,要不是因為姚安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他又怎會受拖累,爵位被削便罷,不日還將啟程去西北那等苦寒之地,對他的大計大為不利。


    “主子,到了。”馬車外護衛輕聲說道。


    墨青堂將心中怒氣強壓下去,掀開車簾,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方大步向清音閣裏走去。


    隱在暗處的九黎看著清音閣四周地形開闊,沒有可以隱身之處。


    皺著眉,猶自不甘道:“偷偷潛進去怕是不冷了,未免打草驚蛇,先回去回稟主上,再尋個機會去探一探這背後之人。”


    墨青堂在清音閣掌櫃的帶領下,一路七繞八繞,終於繞到一間雅室前。


    室內,沉香嫋嫋升起,正在撫琴的女子聽見門口的動靜,緩緩道:“你這件事辦的是真的蠢極了,元昭沒死便罷了,還險些把自己賠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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