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許願手冊之灰姑娘


    [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遇到任何危險。]


    ――――光影綽綽裏,少年如此說道。


    他的容貌模糊,語氣滿是倔強如同宣誓般莊重,暗金雙瞳熠熠生輝,縱使不太相信也令人心頭止不住一顫。


    感動,隻為少年未經世俗侵染的純粹――――我不需要任何人保護,聽到你這麽說卻還是覺得很高興啊~


    ………………


    醒過來的時候意識有些模糊,昏沉沉的腦海無法思考…眨了眨幹澀的眼,我挪動下隨後發現身體有些不聽使喚,如同宿醉過後…微微偏頭:


    首先撞入視野的暗沉顏色卻是誰的肩際衣料,長至脖頸處的發絲掩去目光所能觸及的此人的樣貌…呃~空茫茫的腦海異常應景的閃現幾個片段:


    失去意識之前,最後看見的是迎麵而來的潔白手帕,以及執著它將之捂住我口鼻的男子逐漸模糊的臉。


    鼻端猛地侵入略刺激的古怪氣味,之後,記憶就此中斷。


    恐怕那帕子沾著麻醉藥之類的東西吧?


    我眯了眯眼,視線移開寸許,想要掙紮起身,脖頸以下的肢體卻失控般麻木,也不知是保持一種姿勢太久導致血液循環阻塞,抑或是被下藥造成的後遺症。


    坐在身側的人有所察覺的轉過頭,“哦~醒了?比預計的時間早…”如果忽略那充滿戾氣的眼神與意味難明的笑,至少男子的語氣可以稱得上平和。


    ‘你――是誰?’我張了張嘴,隻聽見唇舌間溢出來的不是想說的話,而是近似於嗚咽的碎音…身體違背意誌動彈不得…除卻還能思考,竟然失去所有行動力,連開口說話這種極簡單的事都無法做到…嗎?


    動了動生鏽般僵硬的脖頸,視線以令人汗顏的速度從身邊這人臉上移開,緩緩、緩緩的掃視自己如今身處的環境――――


    從位置來看,我如今身處的卻是房間一側,幾乎見不到什麽家具擺設,仿佛是臨時休息室的地方,前後兩道門成直線狀,各自緊閉著。


    裝潢華麗得令人滿頭黑線…描金紋草的牆紙、維多利亞風格水晶燈瓔珞低垂,若隱若現的歌聲不知從那個角落傳出來,婉轉幽怨,一波三折…


    這種氛圍實在不是什麽好兆頭誒~


    眨巴眨巴眼睛,我慢吞吞地低下頭,無比慶幸發現身上穿的衣物完好如初,隨即又不期然想起上次身處類似環境…卻是初次來到這個世界,為自保前去的地下賭場。


    ‘奉命行事’嗎?


    ………………


    一隻手突兀地扳起我的臉,指腹的粗繭摩擦肌膚帶出蹭到沙礫般不適感覺,鐵鉗似的力道掐得下頜有些生疼,頭被迫抬高,目光對上從座位起身站到近前,居高臨下俯視的男人。


    “不愧是少爺中意的女人,少見的冷靜呢~”聲音帶著點喑啞,男子湊近的臉龐顯得有些陰沉,“真可惜…”


    瞳眸內的惡意譏誚濃厚得快要溢出來。


    就是這個人用槍抵住我,也是他將我弄暈――――怔怔看著對方,心裏止不住懊悔:早知道白天我怎麽也不會製止日吉若,就讓眼前這人被槍仔爆頭多好。


    與我對視片刻,男子微微支起上身將兩人的距離拉開少許,手指依舊掐著我的下巴,眼神中的陰霾卻漸漸化為不懷好意。


    指腹撚了撚象是確認什麽,他的呼吸頻率漸漸帶出異樣,隨後力道鬆開些,沿著下頜一路滑行至勁窩處,停在那裏徘徊不定,神色間掠過一絲猶豫複又被別的東西取代。


    我的眼睛瞬也不瞬盯著對方,顧不得也無力製止――――隻是定定看著他,將這張臉死死記在腦海,一點一滴、懷著些許恨意要把對方刻骨銘心。


    日吉若的近衛人員雖然我不甚熟悉,事實上卻也是每個都有照過麵…眼前滿懷惡意的男子不屬於近衛隊,想來是最近被臨時調來填補警戒漏洞的。


    畢竟日吉若隨身的近衛被分了一半給日吉光秀,這也是我和日吉若都疏忽的吧?源自守護者內部的殺機。


    有人利用了日吉若的思維盲點――――他從不曾懷疑自己周遭的保護,因為那些近衛是從懂事開始就一直跟在身邊的。


    遙遠的未來裏,我聽日吉光秀曾言及,近衛們的忠心毋庸質疑,可是日吉若忘了現在他身側的保護已經不單純。


    如今的日吉組,早已經不是表麵上那般風平浪靜,或者日吉若身為繼承人對下屬的震懾力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減弱。


    看,‘惡果’不就由我率先領教了。


    隻是…眼前這男子…奇怪,到底是奉了什麽樣的命令才能夠令他毫無顧忌?


    ………………


    似乎對我毫無反抗之力這種情況了如指掌,男子嗤笑一聲,嘴角勾起,襯著半明半滅光線那張臉顯得格外醜陋。


    我掃了眼似乎按捺不住惡念的男人,長籲一口氣,慢慢將頭撇向另一邊――――垂落身側的手終於接到來自大腦中樞的部分指令,雖然仍舊軟弱無力,卻正在逐漸取回支配權。


    而後是門扉開啟的聲響,腳步聲由遠及近。


    “那是要給客人的禮物,不好吧?”聽起來年紀不大的男聲,說話間步伐繞到一側,身形出現在我的視野內:


    來者同樣是陌生人,一色暗係長衣長褲,目光對上我,神情明顯一怔,半晌象是深吸一口氣開口說道,“果然很漂亮,等宴會結束她會被送往哪裏?”


    男子沒有回答,滑動的手不著痕跡停頓;卻在下一刻,來人捉住他的手臂,將他略略推開些許,揚高的聲音有些慍怒。


    “喂!別亂碰,沒時間了!上麵囑咐過要讓客人第一眼看見禮物。”


    邊說邊抬手看看腕間,神情從悠然自得轉為焦急,“中島,看你幹的好事!客人馬上就要過來,你想被認為是挑釁嗎?”


    狠狠瞪了眼被推到一邊的男人,隨後轉身走到角落取過一張高背椅,正對著某扇門安放,緊接著動作略顯粗魯的將我一把拎到椅子上。


    我渾身無力任由對方象擺放盆景一樣調整:半依半坐在椅子裏,雙手被隨意擱置在扶手上,或許還眼神迷糊,毫無防備的樣子…


    這種姿勢,稍微想象下就知道是極不妥當的――――這些人究竟想做什麽?我隱約有種不太好的猜想。


    最後,他退開兩步,上下打量我幾眼,露出滿意的神情。


    ………………


    “準備得怎麽樣?”從後方忽的再次響起一道未曾聽過的聲音,步伐不疾不徐,邊說邊越過我所坐的椅子,“客人已經就餐完畢,接下來的節目…”


    高瘦身形,一襲日式青色長衣,我斜斜上掠的視線恰恰看清楚摻雜幾縷花白的鬢邊。


    察覺我的視線,頓了頓,身影側過頭,目光下落到我身上,嘴角勾起的冷笑透出殘忍意味,“她居然醒了?藥效不夠嗎?”


    雙手藏入寬袖中,略略偏頭如同閑話般對著垂手立在身側那兩人說道,“森下,拿杯水給她。”蛇蟲般濕冷的眼神,眉宇間倏然滑過一絲詭譎。


    兩個較年輕的男子當中一位應聲而去,餘下兩人俱是神情漠然。


    我歪在高背椅上,遲鈍的視線將他們彼此不經意間視線交匯時閃過的意味難明收進眼底:


    三個人,除卻背叛日吉若將我擄來的‘中島’,領命去‘拿水’的‘森下’…最後來的這人又是誰呢?


    語氣用的是命令式,應該習慣於高人一等的地位;看年紀四十出頭,看人的眼神接近食腐生物,臉頰削瘦,顴骨凸出高過鼻梁…


    這般麵相之人性格刻薄狠毒,背信棄義――――按照相術所斷鮮少出差錯,若我見過如此長相必定心存警惕,可是…我確實未曾見過他。


    刹那間,隱隱有什麽東西在腦海裏一閃而過,當我想要抓住的時候,又找不到一丁點頭緒。


    掙紮著微微晃動身體,我意圖不著痕跡的為自己做點什麽。


    雖然肢體始終酸軟,頭腦卻逐漸清晰,已經能夠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加以回憶分析;或許為時已晚,但無論如何,現在就說放棄還太早,對吧?


    ………………


    不多時,領命而去的‘森下’悠悠然站到我麵前,手中拿著一隻玻璃杯,一手探過來捏住我的下巴,隨後將杯口湊近。


    我幾乎瞪成鬥雞眼,近在咫尺的玻璃杯水光蕩漾…看似普通溫水,杯底卻有沉澱物隨著那人手腕的晃動絲絲縷縷溶解開來。


    想也知道杯中定不是能夠‘解渴’的水,一時慌亂起來,我左右扭動頭顱,試圖避開壓在嘴唇上的玻璃杯…


    對方也不說話,隻是鍥而不舍想將那杯液體灌進我的腹中,幾次掙紮過後,不知怎地那人的手一顫,杯子裏的液體有小部分濺出,溫熱的液體潑到我的臉頰,蜿蜒滑入領口。


    “啊啊~別動,乖一點…小姐。”


    嘴裏絮絮叨叨,似乎有些不耐煩的彎腰湊到我麵前,一手用力固定我的臉,態度強硬的將剩餘的‘水’盡數倒入我被迫張開的口中,隨即他扔掉杯子,用手捂住我的口鼻,所有掙紮被堵在喉嚨裏。


    “真麻煩…咽下去!”森下趁著背對另外兩人時將嘴貼到我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光秀少爺很快就趕過來。”


    我猛地一怔,口腔內的溫熱液體有部分倒灌進氣管,驚天動地的咳喘被壓在胸腔內,異物入侵的肺部漸漸窒息蔓延。


    耳畔隱隱的樂聲忽的清晰起來,似乎是有誰打開緊閉的房門,腳步聲和著愜意談笑紛遝而至,亂糟糟的一時也無法辨別。


    森下鬆開他的手,上前幾步站到椅子前,與貌似乎未曾察覺他小動作的那兩人並排將我的身影遮擋,進入這處房間的一行人數目不少,交談間氣氛熱烈,而我…


    我昏昏沉沉靠坐著椅子,視線定在麵前那三道背影上…象是一種幻覺,視野所見突然發生扭曲,如同石子投入水中光影蕩漾,也隻是轉瞬即逝,霧氣般散去的一切複又聚攏。


    我張了張嘴,所有力氣盡數被咽下肚去的溫熱吞噬。


    從胃部開始,腹內仿佛蘊藏了一團火焰,燃燒產生的炙熱隨著血液在四肢百骸遊走,暖洋洋的感覺就象是喝下一整瓶陳釀,微醺。


    肢體飄飄然…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眼前隻餘得模糊的影子,映入視野的景物俱是微微散開的輪廓,甚至連傳到耳中的聲響都變得斷斷續續、忽遠忽近。


    ‘…請…盡情…’


    ‘是…一片心意…’


    恍惚間,遮擋視線的暗沉忽而散去露出躲在後麵的…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待得努力辨認那一行人的樣貌時,耳際的轟鳴毫無預兆消失,有幾秒鍾如同身陷真空狀態,絕對的死寂帶來腦海瞬息清明,血脈間流竄的異樣盡數收斂。


    ………………


    言語間毫不掩飾要將我當成禮物的三人靜靜站在一側,正對椅子的五六人…其中有兩人在目光對上我時神情出現片刻怔忡,看起來有些詫異。


    當然,我也是。


    想必他們與我都不曾料想會在此時此地見到彼此。


    為首那位中年男子眼神微變,極快的看一眼椅子邊上那三人,卻什麽也沒說;反而他身側似乎該是被招待的少年,眼角一挑,幾步走到近前,雙手插在口袋中,以一種頗為玩味的眼神俯視。


    “這份禮物是組長一點心意,請務必接受。”立在一旁的年長男子略略躬身。


    少年忽的收斂笑意,回頭瞥了他一眼,抽出手淩空點了點,“我該受寵若驚,日吉組竟然連繼承人的心頭所愛都當成禮物?想必是極看重雙方此次合作俊


    冷淡的聲線飽含譏誚。


    我看了看神色似笑非笑半嘲半諷的少年,又抬頭看了看幾米之外的中年男子,然後慢慢的勾起嘴角,“好久不見了,安藤…良行。”


    仿佛被魘住的身體在此刻驀然一輕。


    轉了轉有些酸澀的脖頸,我從安坐的椅子上施施然起身,視線自滿臉詫異的安藤良行身上調開,轉而看向站在近前的少年,“木手君。”


    少年陰鷙的眸光猛地一緊,似乎愣在原地。


    我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稍微緩和突突直跳的額角,“怪不得白天我覺得你眼熟。”放下手,轉過臉,眼神在少年高挑的身上滴溜溜打轉,“衝繩根來組組長的麽子,對吧?”


    比嘉中的木手永四郎,他脫下眼鏡時,那張臉再老個十幾年卻是我印象中存在的,難怪白天的時候總覺得似曾相識。


    那是被高橋秋子帶去的未來裏,最後被我偷窺到的部分命運:衝繩的根來組與關東第一日吉組為搶奪碼頭控製權發生衝突,雙方組長在談判中途均遇襲身亡。


    真凶不明,卻恰恰掀起關東第一地下勢力內部震動;一年後,日吉若平定組內所有反對勢力,腳踩數不盡的屍骸成為無冕之王。


    根來組始終未曾放棄那段仇恨,銜隙按捺十幾年後,終於得以伺機秘密與眾叛親離的日吉光秀接洽…


    我在未來與日吉光秀朝夕相處那段時間,他讓我看過一些東西,其中正好有根來組的資料;他們的組長不巧就是木手永四郎。


    該說人生機遇真是奇妙嗎?


    ………………


    想是在場眾人都料不到我能恢複行動力,氣氛出現片刻凝滯,過了一會兒,卻是最年長的那位率先回神,臉上的驚訝尚未彌散複又化為猙獰。


    眼角餘光中那個削瘦身形方才微動,我的注意力隨即集中到他身上,“別動喲~我怕控製不住自己,無法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我一貫都愛護年紀大的生物,即使是畜生。”我眯著眼斜睨對方,壓不住胸口泛濫的瘋狂怒意,“就此罷手,當什麽也沒發生,可以嗎?”


    男子那張布滿溝壑的臉一僵,隨後不以為意的側頭對身邊兩名年輕人說道,“她喝醉了,帶下去別在客人麵前失禮。”


    那兩人隨即雙雙起身朝我逼近過來,森下略略落後中島半步,臉上帶了幾許憂慮,而中島的眼神卻是凶殘;他猛地竄到我麵前,一個抬手就朝我臉上揮過來。


    [啪――!]一聲。


    我偏過頭,舌頭舔了舔口腔內漾起的鐵鏽腥味,左眼開始隱隱發熱,如同嵌入火種。


    “為了尚未發生的未來屠殺暫時的無辜者…”


    慢吞吞轉回被力道打得偏開的臉,我抬手拍了拍頓在麵前的中島,笑得極是惡毒,“我原本一直猶豫要不要斬草除根,現在你給我理由,很好!”


    很好,真的是…太好了。


    從窺知高橋秋子記憶那刻起,回來之後那種念頭始終縈繞在腦海中:即使屬於高橋秋子的曆史或許不是如今的未來,也還是忍不住想提前消滅危機。


    我知道不對,卻始終停止不了黑暗的想法。


    “教我的人告誡過‘性命攸關之前,不得對常人出手’,我始終謹記諾言,再怎麽辛苦也不敢有所違背。”


    左眼熱到臨界點,刹那間,失去的半邊視力重新接駁腦神經,我緩緩抬起手,“世間一報還一報,你想殺了我,我為求自保反擊,這下該沒人敢說什麽了吧?”


    指尖微微動了動――――中島猛地抬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雙眼暴睜,喉嚨咯咯幾聲,整個人抽搐幾下,驟然淩空飛出去,越過眾人,身體重重撞在房間一側牆角。


    我放下半舉在空中的手臂,目光尋巡一遭最終落到某處,“接下來輪到你,鈴木…”


    “不會再讓你傷害我的孩子。”


    既然你先送上門來,這一次就由我事先斬斷所有因果,不會再讓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動我的孩子一分一毫!


    日吉光秀…我和高橋秋子兩人共同保下的孩子,那些浸滿鮮血與肮髒的往事不需要再次侵蝕他的人生。


    援手不及我無話可說,可如今那孩子已經在力所能及範圍內,我袖手旁觀就說不過去,不是嗎?即使,要違背誓言。


    ………………


    我不緊不慢地接近未來被日吉光秀查到的罪魁禍首,心中的恨意漸漸升騰。


    “是你吧?”伸長手臂,指尖扣住那人的咽喉,我湊近那張少了十幾年光陰的臉,“奉命行事?奉誰的命令?”


    手指一點點收緊,卻在扭斷軟骨前堪堪停下力道,“日吉律?日吉薰?還是分組心懷叵測的大佬們,又或者幹脆你自作主張?”


    從他睜大到幾乎脫眶的眼睛裏,看到自己扭曲而瘋狂的臉。


    化為乳白的左眼如同屍骨般枯涸,異色雙眸明顯不該是人類,我勾起嘴角,“除了一開始的肌肉鬆弛劑,給我喝的是什麽?”


    “安非他命?你想不到吧?所有作用於神經中樞的違禁品對我都是增幅劑。”


    “當年我沉迷的原因也恰是為此,能引爆我壓製在心中,最深藏的願望。”


    “給我鏟除所有潛意識戒備因素的勇氣,你該相信我有能力泯滅罪證。”


    現在體內流竄著的,是卸下所有負擔的輕快,包括約製世人的道德枷鎖,畏懼、理智與同情心盡數被飄飄然的興奮感壓在心頭一角,迫不及待想撕毀觸手可及的所有。


    安靜中,耳際傳來周圍有誰微微動作的聲響,我斜了一眼那處,“看看腳下,別做無謂的事,這裏是我的領域。”


    安藤良行偏頭用眼神製止身後將手探入懷中的屬下,低醇的聲線帶了幾絲息事寧人,“高橋小姐…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但您手上那位是組長與夫人的得力助手。”


    “能不能看在若少爺的麵上,饒他一次呢?”


    “或者,先收回壓製日吉組貴客的力量?”他苦笑一下,方才繼續說道,“今晚是我安藤良行負責招待客人,我擔不起責任。”


    “別在意,不會讓安藤先生您擔責任的。”我聳聳肩,低頭對著環繞在眾人腳下的鉛灰霧氣咧嘴一笑,“你們看著就好,反正事後沒有人記得。”


    想了想,我鬆開手中扣著的身軀,任由對方頹然跌落在腳邊,霧氣一湧而至將扭動的身體緊緊纏繞,遏製他欲逃離的舉動。


    返身走到木手永四郎麵前,反複打量他,心下猶豫不定。


    想是我眼中的不懷好意過於明顯,木手永四郎身形微動,卻在下一秒被腳踝處收緊的鉛灰氣流死死定在原地。


    “別緊張。”我歪了歪頭,極力露出裝叉的和善笑容,“今晚我不會對你動手。”


    “承諾隻是今晚嗎?”木手永四郎神情冷淡的推了推細框眼鏡,鏡片倏然滑過一道銳芒,“根來組不是任人宰割的廢物。”


    “好吧好吧~看在白天的救命之恩份上…”我長籲一口氣,多少有點遺憾――――為了不能將無法預計的因素提前扼殺。


    “既然你還記得…”木手永四郎笑得極是譏諷,“能不能讓我先退出呢?這畢竟是日吉組內部爭鬥吧?”


    “可以啊~”我揮了揮手,等到對方僵硬的身體驟然鬆弛下來,好心的開口提醒他,“帶著你的人站到另一邊去,剩下的人今晚沒時間招待你。”


    ………………


    木手永四郎身形一個踉蹌,隨即被站在最近的人扶住,兩人對視一眼,保持著麵對我的姿勢慢吞吞後退,直退到就近的門邊,迅速拉開門扉…


    卻在此時,另一道身影跌跌撞撞闖過堵在門側那兩人,將兩人撞得一個踉蹌,極快竄出大開的房門,從一閃而逝的背影來看卻是最早被我甩到角落的中島。


    過了沒多久,漫天的灰黑中傳來一記淒厲哀嚎,而後是悉悉索索聲響,象是有什麽東西一擁而上,長長的慘叫猛然斷絕,幾聲嗚咽與悶響過後,是咯吱咯吱的咀嚼聲。


    看著其他人臉上尚未褪去的放鬆與緊接著的駭然,我仰頭放聲大笑,如同喪心病狂的瘋子。


    笑了半晌方才給出姍姍來遲的解釋,“忘了說,這裏已經不是人間。”


    收起笑容,好整以暇斜睨著怔怔站在門邊的兩人,待得對方回視,我陰森森的危言聳聽,“請不要走出去,不聽話的孩子會被鬼抓走。”


    失控的能力已經將這處房間封在無處逃離的縫隙中,打開那扇門,外麵是漫無邊際的深淵,藏在其中的究竟有什麽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隻有乖乖呆在房間裏,我的靈力覆蓋範圍內才不會危及性命。


    “女人一旦狠下心,可是會不計後果。”我故意不事先說明,為的就是不弄髒自己的手,反正總有人會自尋死路。


    那些聽在耳中令人骨頭發麻的響動漸漸低下去,沉寂片刻,立在門側的兩人象是察覺什麽,迅速從門邊退回房間內,身形與步伐均有些失措。


    “你…”木手永四郎幾步逼到我跟前,卻又似乎忌憚什麽停下腳步,臉色極是難看。


    我的視線越過他,滿臉平靜的望著來不及關閉的門扉――――漫無邊際的灰黑中有東西一點點顯露出來。


    巨大而詭譎的異物靜靜飄浮在昏暗中,確切的說,是比黑暗更黑暗的縫隙裏,那東西正努力掙紮著爬出來。


    利爪狀的肢體以撕裂姿態搭著門框,稱為眼睛的部位亮起瑩綠星芒,它默默打量著室內的所有生物,用我在菜市場挑豬肉的眼神。


    濃烈的腥味撲麵而來,室內卷起混亂的風壓。


    “撒~享用禮物的客人到了。”我意有所指的掃視眾人一遭,目光定在地上,垂落身側的食指微動,癱軟的人形緩緩上升至觸手可及的高度。


    我慢吞吞彎腰,平視著神情扭曲的鈴木,“說出實情,我就失禮一點,不拿你招待客人。”


    他的嘴唇微微蠕動,聲音顯得極是幹澀,“是組長…組長認為你對若少爺影響太大,所以讓安藤借著招待貴客的名義…”


    一手撐著膝蓋,我微微轉頭看著安藤良行,不出意外的從他臉上看到震怒與驚惶;我衝著他笑了笑,隨即回頭。


    “嘖嘖嘖~”我搖了搖頭,有些遺憾的笑道,“如果你說薰夫人,或許我會相信。”畢竟不是沒有前科…呃~在高橋秋子的未來,但是現在…不對。


    “日吉律不會在無法挽回之前妄下決定,你低估關東第一組織的掌權人。”


    父母會關注小孩子成長卻不會幹涉到這種程度,何況他們這種出身,上次交鋒,日吉律表現得很明顯,他會旁敲側擊警告,也是在不引起日吉若叛逆心理的程度上。


    我伸出手,在鈴木畏懼的後退前按住他,“就算你說的是真話,難道希望我轉移恨意,動手對付日吉若的父親嗎?”


    “主意不錯…可惜我隻想殺掉你,怎麽辦?”


    “秋子小姐!”略略提高的聲音卻是森下的。


    我一頓,視線平移些許――――其他人均保持沉默看著這裏,森下越眾而出,站在距離我幾米的位置,急聲叫道,“請想想光秀少爺!這種事交給其他人,別…沒有確切證據,您動手就是與日吉組為敵!”


    “抱歉啊~算是我遷怒。”我笑眯眯的抬手,指尖對準他腳下繞過幾圈,“你是日吉光秀的人?嘛嘛~那孩子居然開始得到擁護了,幹得不錯呐~”


    收回目光,我低頭看著掌心下半覆蓋的臉,從指縫間能清楚看到鈴木眼中蘊藏極是深刻的恨毒,於是滿懷愜意的笑道,“去死吧~為了我的孩子請下地獄。”


    銀藍與緋紅交織的光籠住他的臉,猙獰五官漸漸模糊;幾秒鍾後,光暈收攏在指尖,他大睜的瞳眸緩緩闔上,帶著未褪的濃厚不甘。


    等到最後一縷生機散去,我放開手,一臉麻木看著衰老身軀慢慢倒在腳下,半晌,轉頭打量餘下眾人,心頭起伏的是意猶未盡的凶殘。


    日吉若、日吉光秀,你們總是說要保護我,如同誓言一般,你們一定想不到,每次聽你們這麽說我都有所觸動。


    你們兩個是僅有的,不問對錯將我嗬護在掌心的人,雖然一直裝作視而不見,我也會感動的啊~混蛋!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即使從此沒了退路,藏在暗處危及你們的種種我必定竭盡全力鏟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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