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前,明日花也曾說過一樣的話。


    明日花,是近五年才出名的,這三個字出名時,她已三十八。


    二十年前,明日花這個人其實早已是名震江湖。但這三個字,在江湖中卻很不有名,甚至從未在江湖中利害關係的傳聞中出現過,以致沒人知道這號人物。但她的名號——邪火,在江湖中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邪火本人也正像她的姓名一般,充滿神秘和誘惑。


    ——現在未開的花、未知的花、未來的花,豈非才是最美麗、最神秘、最誘人的花?


    隻有昨日黃花,才使人不屑一顧。


    明日花不是花,更不是昨日黃花,她是江湖所有男人想夢也夢不到的美夢。


    自從十六年前,在君賢莊留下一片火海和十八條人命之後,邪火便消失了,從此也沒再聽過邪火的消息。


    邪火的消失,與江湖正道的作為不無關係。


    正是從君賢莊的大火開始,正道便開始瘋狂搜尋生來具有未知能量或帶有異象之人。不論男女老少、年歲幾何,是者便殺。


    從此江湖上已幾乎沒有魔道的消息,沒有邪火的消息,隻有明日花。


    她的劍法,就如帶刺的玫瑰,令人陶醉,令人在陶醉中死去。


    ——這對死者是一種幸運,還是不幸?


    隨著玫瑰劍法越來越出名,明日花名氣自然也就越大。


    名氣越來越大的還有秋水堡,以及秋水堡堡主律水秋。不因別的,隻因明日花是秋水堡的二當家。


    秋水堡如晚秋欲結冰的河,表麵平靜卻暗流湧動。這暗流就是江湖中所稱的魔道。


    秋水堡近二十年一直致力於庇護以及解救被正道所追殺的魔道,江湖中所幸存的魔道十九都藏匿在秋水堡,卻也僅有一十九人。


    “小七和王城也在火海之中?”


    律水秋踱著方步,堂中隻有他和明日花,以及五張整齊擺放的紅木椅,一張長方桌,桌上方掛著一方牌匾,正正方方寫著“蒼生”兩個大字。匾下懸著一柄三尺九寸的寶劍,寶藍的劍鞘上刻著兩個漆黑的字——秋水!


    律水秋從來劍不離手,劍就好像是他的衣服,是他身體的一部分。隻有和明日花獨處時,他才願放下手中的劍,他當然也願意為她褪去自己所有的衣服,他經常這般做,直到現在,依然如此。


    她未婚,他未娶,他們不是夫妻,卻勝似夫妻。


    隻有明日花才知道,這個外表冷峻,頭腦冷靜的人,內心是多麽熱情。


    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前,他本想再和明日花重溫一次昨夜的歡愉,就在這大堂之中,所以他才放下了手中的劍。反正現在正值正午,屬下們都在用午餐。


    “你已找到他們?”律水秋停下步子,看著明日花,道。


    明日花先是搖頭後點頭,眼中流過一縷悲傷,很快又恢複平靜,道:“隻有小七在火中,他的麵目已被亂劍劃花似非人。”


    她的手緊握,手指因太過用力捏得發紫,她咬著牙繼續道:“即便如此,我又怎會認不得他!”


    即使一個人死得太久,屍體腐爛的很厲害;即使一個人,死時連頭不不見,他的母親也一定會認出他的屍體。小七就是明日花的兒子,十八年前開始的養子。小七今年也正好十八歲,這豈非正如親生骨肉般?


    律水秋眼中沒有悲傷,隻有冷靜,冷得可怕,道:“王城呢?”


    “在離小七三裏外的水畔。死在一樣的手段下。”明日花眼中寒芒閃過,“一擊致命!”


    “什麽武器?”


    “暗器!”


    暗器?現在江湖中使用暗器的人已不多,能將小七和王城一擊致命的人,律水秋思量想去,近二十年隻有一個!


    律水秋已坐回主位,已握緊了他的劍,眉頭緊皺,像是看著自己的寶劍出神。每當如此,明日花便知,他是在思量對策。


    明日花還在等律水秋說出自己的想法,他卻跳過了此事,改口問:“那女孩也已死在火中?”


    明日花道:“沒有。”


    律水秋道:“要滿門滅口,卻偏偏放過一個女孩,豈非很奇怪?”


    明日花眼前一亮,已知那幸存的女孩這就是突破口,道:“除非……”


    “除非殺人者與那女孩有某種關係。”律水秋接過明日花的話,“那女孩姓夏不姓李。”


    “所以那人也和我們一樣,是去救人的?”


    “絕不會!李明忠雖待夏笙椛不好,但也不差,不至於為此殺人滿門。隻有一種可能……”


    “滅口?!”


    律水秋冷哼一聲,道:“你可知夏笙椛生父是誰?”


    明日花道:“李明忠本名李忠誌,還在齊恒之手下時,有一知己夏友奇。”


    “沒錯。十年前夏友奇全家除其妻子外的九條人命,一夜之間全部暴斃。李明忠懷疑是齊恒之下的手。知己死於非命,他本應報仇,但卻隱姓埋名,為的就是照顧好友的女兒。”


    “但他對好友的遺女並不算好,否則……”


    ——否則如何用我們去解救她?


    明日花的手握得更緊了,因為她知道原因,因為夏笙椛生來是魔道。


    明日花接著道:“我早已聽聞齊恒之最憎惡叛徒,但他也同樣憎惡……你我這類人,他不會讓讓她活下去的。”


    “他會!一定會的。”律水秋很自信,他甚至已經開始笑,笑的無比的冷,“因為齊恒之一直知道夏友奇是他忠實的手下,他對手下的好,江湖人都知。”


    明日花道:“但他殺了……”


    “當然不是他殺的。”律水秋很自信,就像人才是他殺的那般自信。


    “即便如此,他也不會對夏笙椛很好。”


    “當然不會很好。他隻會讓她活下去,直到她給夏家剩下一個男孩。”


    “所以……”


    “所以……”律水秋仰頭看著上方匾上“蒼生”兩個大字,道,“我們當然還是要救她!”


    仿佛天外天想起一口雷,明月才剛升起,就被無語遮住了光輝。


    屋外已下起大雨,屋裏討論的卻是活,殺人的火,燒人的火。


    雨漸大,聲漸響,屋中談話的吳明和唯一,聲音也在不自覺中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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