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邱宮守他們回到屋子裏的時候,劉誌已經閉上了眼睛,顯然是不想再搭理邱宮守,更不會答應他的要求,成為他的徒弟。


    看到他這般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邱宮守心裏氣得竄起一團怒火,恨不得破口大罵一場,然後惡狠狠的摔門而去,再也不要理會他的死活。


    但是他又實在不忍心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劉誌繼續墮落下去,曾經意氣風發的一代新星,如今落魄到淪為山匪,像條死狗一般躺在路邊奄奄一息,卻根本無人理會。


    要知道,這個山匪可是曾經拚盡了全力,才換回來如今的聖華宗,而他卻也正是因此才迷失了自己,再也找不回當年的壯誌淩雲。


    邱宮守記得,那年他義無反顧的下了山,美其名曰的想體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但當時所有人都知道,其實是他選擇了放逐自己,選擇了放棄曾經的夢想,向命運妥了協。


    他的認輸,也成為了林宮誠永遠也無法麵對的愧疚,自一日歸山後,他便把自己鎖在了千仞崖裏,嘴上說著什麽閉關修煉,實際上卻是偷偷的終日以淚洗麵。


    邱宮守永遠也忘不了最後見他的那一幕,那個披頭散發、瘦骨嶙峋的人,竟然是他的師兄,竟然是那個堅強的能撐住所有困難的宗主,竟然是那個眼睛中永遠充滿自信,永遠將笑容掛在嘴邊,永遠溫柔謙和的人,竟然是那個在自己最黑暗時光裏從未放棄過自己的人。


    邱宮守永遠也無法相信,林宮誠會有一天死在了山洞裏,死的那般可憐,他可是師父誇下海口說最接近聖境的人啊,怎麽會就那麽死了呢。


    那一天,邱宮守抱起林宮誠的屍體,走出山洞的那一刻,邱宮守哭的像個孩子,因為他簡直不敢相信,這竟然會是他師兄的重量。


    所以他不想放棄劉誌,就像當初師兄不曾放棄過被困在情愛中的自己一樣,他想讓劉誌振作起來,重新找回當年的影子,重新看到光明。


    “不要一個人在外漂泊了,回來吧,我們都在等你。”


    邱宮守平淡無奇的一句話,卻一下子擊中在了劉誌的心底,下山的這些年他過得如何,他心裏最清楚。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是會想起以前的種種,曾經的驕傲,曾經的執著,卻都在無望的人生裏消失了,他沒有辦法去麵對,因為同樣消失的還有他的勇氣。


    當他收到林宮誠的噩耗後,他的人生真正的落下了帷幕,他隻能一個人獨自在夜裏哭泣,他有好多想說的話,卻全都憋在了心底,再無人傾訴。


    他不敢到林宮誠的墓前看一眼,因為他對不起林宮誠的期望,他已經再也沒有資格驕傲的說自己將會是那個人的徒弟了,因為是自己害了他。


    那個人總是竭盡全力的讓他看到光明,讓他振作起來,但他卻隻會逃避。可盡管他逃下了山,那個人也沒有放棄他,而是一次次的來勸他回去。


    他記得他們之間最後的那場對話,那是林宮誠最後一次來勸他回去,當初的那個器宇軒昂,敢於跟天授帝叫板的宗主,卻成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翁,眼睛裏隻有淚水。


    可是當初的他呢,卻像條野狗一般,隻知道咆哮,把所有的責任都丟給了那個人,口口聲聲嚷著是他害死了自己,是他讓自己再也沒有了未來。


    所以當他聽到林宮誠死的那一刻,他知道,是他親手殺了這個最珍惜自己的人。


    也正是因此,他悔恨自己的所在所謂,他悔恨自己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他悔恨自己失去了理智,他悔恨自己傷害了最疼愛自己的人。


    所以他不想再害別人了,他下定決心再也不回去了,因為他隻配在渾渾噩噩中度過餘生,這是他的懲罰,這是他應有的報應。


    “回來?我為什麽要回來?我為什麽非要回到這個牢籠裏?”


    “牢籠?難道聖華宗對你來說就是牢籠嗎?”


    邱宮守沒想到劉誌會如此固執的不聽勸,而且說出的話還如此傷人。


    “難道不是嗎?終日被困在聖華宗內,永無止境的修煉著,這難道不是牢籠嗎?


    在這裏,所有人、所有事都在無時無刻的提醒著我十四年前發生的一切,我為什麽還要在這裏找罪受?”


    “所以你就非要逃離這裏?非要放棄曾經你所努力的夢想,讓自己就這樣自甘墮落下去,繼續做一個隻會讓人生厭的山匪嗎?”


    “做山匪怎麽了?我該吃肉吃肉,該喝酒喝酒,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比你們這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人強多了。


    墮落?憑什麽不按照你們想的活著就是墮落?我的人生我愛怎麽活怎麽活,我想怎麽過就怎麽過,你們憑什麽插手我的人生?你們算老幾啊?”


    邱宮守極力的壓製住自己心中的怒火,還想要再勸說劉誌。但是一旁的張昊旻卻已經看不下去了,拉著邱宮守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他這人三觀都已經不正了,你跟他說這些根本就沒有用,他聽不進去的。”


    邱宮守並不明白什麽是三觀,但他不想就這麽直接離開了,他還想要再試試。於是就甩下張昊旻的手,回頭對著劉誌說道。


    “你這般模樣對得起宮誠師兄嗎?”


    “他已經死了!”


    “師兄是已經死了,所以呢?所以你就可以毫無負擔的胡作非為了?所以他就活該死在那個山洞裏了?


    你現在真的連最基本的善惡都分辨不出來了嗎?你知道多少人期待你能重新回來啊,但是你就真的隻會讓我們失望嗎?”


    劉誌眼眶早已經紅了,但他依舊倔強的歪過腦袋,不再理會邱宮守。他已經不想再繼續這毫無意義的爭執了,他覺得這就是在浪費時間,因為他就不應該再回來。


    邱宮守總是不停地勸他回到聖華宗,回到以前的生活,但是他從來都沒有問過自己,這一切是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願不願意回來,自己敢不敢回來。


    劉誌不想再那麽努力的活著了,因為那樣真的很累很累,他現在隻想開心的享受著每一天,簡簡單單毫無壓力的活著,甚至都不需要去在乎明天如何。


    所以他不想待在這個隻會讓他不開心的地方,他不想再被束縛起來,他想要肆無忌憚的全然按照自己心意的活著,享受著刺激,享受著新鮮。


    看著他這般模樣,邱宮守感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挫敗感,盡管他的心裏不想認輸,他不想放棄劉誌,但他感覺自己根本無能為力,他在心裏不止一遍的問自己,如果宮誠師兄還活著,他會怎麽辦?


    “如果早知道你就是這個樣子,當初我就不應該救你,就應該看著你死在那兒。”


    “誰讓你救我了?你為什麽不讓我死在那兒?你以為我想要活著嗎?”


    邱宮守還想要再與他爭執,但是張昊旻卻搶先一步,上前給了劉誌狠狠一拳。


    因為劉誌本身就有傷在身,這一下牽動著傷口,疼的他倒吸了口冷氣,怒罵道。


    “你踏馬敢打我?”


    張昊旻根本就沒跟他廢話,而是直接又揍了他狠狠一拳,這一拳,打的劉誌眼冒金星,腦袋都蒙了。


    這一幕可嚇壞了邱宮守,他趕忙上前拉住了張昊旻,生怕張昊旻再傷著劉誌,阻攔道。


    “你瘋了?他可是有傷在身啊。”


    被邱宮守攔著的張昊旻,很不解氣,還想再狠狠的揍劉誌兩拳,氣憤的對著邱宮守說道。


    “這種垃圾死了又如何?他活著反而才是個禍害。”


    劉誌突然開心的笑了起來,一邊咳著血,一邊叫囂著。


    “哈哈哈,咳,那你快趕緊殺了我吧。”


    “殺你?我已經殺你一次了,但是你既然能僥幸的躺在這兒苟延殘喘著,那就說明你現在還不能死,所以我不會再殺你了,因為活著才是你最大的痛苦。


    因為隻有你活著你才能記住你失去了什麽,隻有你活著你才知道你有多麽垃圾,隻有你活著你才能明白什麽才是真正的痛苦。


    一個掉進低穀中的廢物,不僅不想著該怎麽爬出來,反而還心甘情願的被困住一輩子,自甘墮落的當一條鹹魚。


    那我告訴你,你既然願意這樣,那你就這樣吧,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會在乎你的死活了,你就像條死狗一樣死在荒郊野地裏吧,沒有人會給你收屍的。


    那些為了你付出一切的人,都是他們眼瞎,他們瞎了眼才會以為你能站起來。而你就是一塊扶不上牆爛泥,呸,待在你的臭水溝裏吧。”


    張昊旻罵完,便拉著邱宮守往外走,邱宮守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劉誌,最終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麽。


    出了屋門,邱宮守問到張昊旻。


    “他不會因此想不開吧。”


    張昊旻本就在氣頭上,氣的說道:“他死了才最好呢。”


    但看著邱宮守那擔憂的神情,張昊旻還是心中不忍,於是安慰道。


    “他要是真想死,十四年前就已經死了,根本不會苟延殘喘的活到現在。他不怕死,但他也不敢自殺。”


    果然不出張昊旻的意料,不一會兒,屋子裏傳出來劉誌嚎啕大哭的哭聲,哭的撕心裂肺,張昊旻攔住了想要回到屋子裏的邱宮守,說道。


    “讓他哭會兒吧,憋在心裏太久了,沒準哭過了,便也就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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