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廝由衷地吃驚起來,站起身來,呆愕地望著眼前人,忽地聽見一陣疼痛的呻吟,方回過了神來,忙道:“小姐,我們少爺受傷了,可眼下又有追兵,不知要往何處去,因而……”他的聲音攸然變小,“因而見著院裏有兩輛馬車,便想偷一輛,小姐千萬莫要誤會,我就想偷這一輛小的……”


    別卿留不知他後頭說的是什麽,隻聞言有人受傷,心下一驚,一麵尋著那呻吟聲而去,一麵問道:“你家少爺傷勢如何?


    小廝雖是知曉自己並不該將自家少爺的事告訴這位小姐,但是心中卻油然生出一股好感來,隻覺得這小姐甚好,搶先幾步上前去扶了自家少爺出來,道:“我家少爺受了內傷,小姐您可有法子治麽?”


    別卿留盯著眼前的公子,斯斯文文的,不過十四五歲,若是沒有他手臂上包紮起來的幾道血口子,倒不像是受了什麽內傷重傷的人。再思襯小廝說的話,想來是病急亂投醫了,但她哪裏懂得什麽治內傷的法子呢!


    她隻搖搖頭,還未再說什麽,那位公子倒強裝無礙的模樣行了個禮,道:“在下姓傅,還望姑娘將這馬車暫借與在下,在下定當感激不盡。”


    別卿留眉頭皺起的小褶子顯然有些不知所措,躊躇了片刻方道:“傅公子拿去便是,隻是你們卻才說有追兵……”


    “姑娘若是要問為何會有追兵,那就不必問了,在下隻請求姑娘莫要告訴他人見過我們的事,在下謝過姑娘。”傅公子眉頭忽皺,麵露難色,話罷又低咳了幾聲,臉色霎時紅白交加,轉頭便要離去,隻那小廝還在他身邊焦急地喚著“少爺”。


    “傅公子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別卿留癟了癟嘴,連忙叫住他,轉到他麵前,“傅公子,我是說若是有追兵的話,那你們就算拉走了馬車也出不去這個客棧,因為……因為我的侍衛皆是宮內喬裝打扮的高手。”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著道:“你們若是信得過我,那就請安靜地上了馬車待著罷。一會我出去時喚了嬤嬤與我一道乘車,出了客棧後,我便假裝肚子痛再回客棧來,那侍衛們必定是跟著我進來的,到那時,你們就趁機趕著馬車離開罷。隻是,希望你們莫要傷了車夫才是。”


    傅公子麵有驚色,又激動地輕咳起來,咳嗽罷了,便連連致歉、連連感謝。


    “你們趕緊上馬車罷,今日這客棧雖沒什麽人,但也要小心被發現才是。”


    別卿留的一句話提醒了他們,小廝趕忙將自家少爺扶上馬車,臨了,又謝了幾遍。


    可傅公子的心裏卻總覺有什麽不妥之處,在別卿留將要離開之時叫住了她,不甚相信地問道:“姑娘為何要救在下?”


    “你還這樣年輕,還不是死了的時候。”


    別卿留說完又要離去,傅公子又問道:“敢問姑娘家住何處?”


    “留別城。”別卿留微笑道。


    傅公子又要問些什麽,但耳尖又傳來一個急急的腳步聲,匆匆道了聲“多謝”,便將車簾子放下,隻聽車外的腳步聲中又夾雜著一陣喘氣聲,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


    “小姐,你怎麽這樣久了還不出來,哎喲,沒出什麽事就好,害我好一陣擔心。”


    別卿留一聽,就知是自己小時的乳娘——花娘的聲音,一麵走著,一麵輕聲笑道:“我能出什麽樣的事?不過是今年覺得這後院也十分精致,因而多看了看一會兒罷了。”


    “喲,您要是再看呐,這天兒可就要黑下來了。”


    別卿留微笑著與花娘一道出了去,趁著花娘絮絮叨叨之際又回頭看了一眼馬車,見沒有什麽動靜,稍稍放下心來。


    眼見著兩輛馬車各有一個車夫駕著出來,她的心忽然又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


    假借著途中無聊的理由,要求花娘與自己同乘一輛的時候,花娘一邊捉開她的手,一邊顛著肥胖的身子反著往後麵的馬車走去,口中還說著“大小姐的好心我是知曉的,但是這麽多年我也習慣了,小姐還是趕緊上車罷”的話,這讓別卿留的心裏越發害怕,腳步急起來,直奔到花娘麵前。


    她一把捉住花娘的胳膊,撒嬌道:“花娘,我從前要你與我同乘,你一次也不肯,這次便答應我罷!你若是擔心會被二嬸子罵沒規矩,那到了十裏鄉的時候,你再回到小輛的馬車上去便是了。”


    花娘這樣肥胖的身體坐在小馬車上顛簸到家,自然不甚舒服,隻聽著自家小姐這番好意顧著自己,臉上便似開了花一般,最終也不再推遲,先扶了小姐上車,自己也踩了小凳上去。


    別卿留偷偷呼了一口氣,待車行去一段路程後,她原是要照著自己所說的那般做,可腹部卻當真疼起來,是如何也不必裝的了。


    花娘見她有異樣,問了兩句,可正當她疼得厲害,隻是搖頭。花娘著急起來,便要去喚隨行的大夫。


    別卿留連忙阻止道:“恐是卻才吃壞了肚子,現在離客棧還不遠,我們回去罷。”


    花娘連連點頭,命車夫轉回客棧,又聽卿留吩咐道:“後麵那輛馬車什麽也沒有,便叫車夫等在這裏罷。”花娘也不多做思考,照著原話大聲傳達給外頭的人。


    車夫嚎一聲“花娘,你把小姐扶好咯”,車輪子便軲轆軲轆地飛快轉動起來,調頭、重返客棧,一切急切而有序。


    可車內的別卿留竟無法撐到客棧門口,昏了過去,極至侍衛頭領將她背到房間去,她的意識都好似在某處遊蕩著,隻是清晰地感受得到自己的在他人背上的顛簸。


    隨行大夫一把脈,驚呼道:“小姐中毒了!”


    別卿留心下一緊,在前世的回憶急切地搜索著究竟是什麽人要害她,可終究什麽都無從知曉。


    隨著指尖傳來一絲疼痛感,她才緩緩睜開眼簾,原是自己的指尖被大夫紮著根銀針,待拔去銀針時,指尖流出一團黑血。


    她輕“啊”的一聲,絲毫沒注意大夫對花娘吩咐的話,隻是從餘光裏瞥見大夫匆匆的和一個侍衛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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