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了, 這次我跳得比仔熊更快, 左手匕首交右手,步法蘊勁,一側腰抖腕, 全力將最後一樣武器飛刺向仔熊後頸弱處,但是仔熊猛地一甩頭, 避開匕首,怒吼著向我撲上。


    媽呀, 小時候我還在馬戲團看過狗熊騎自行車、摩托車、吹口琴呢, 鼓掌鼓得可歡了,也算跟棕熊的親戚有點交流吧,敢情它還真吃我啊!


    我跑不動了, 下意識閉緊雙眼, 耳邊隻聽的“砰”的一聲巨響,仔熊“啊嗚”極嚎一聲, 一陣撲通響動, 安靜下來。


    “喂,你沒事吧?”十四阿哥衝上來拉住我,扳著我的頭前後左右檢查。


    “我有事……頭昏……”我睜開眼,一眼見著眼前地下仔熊被炸丸轟掉大半個頭顱的血淋淋屍體,差點就要吐了, 晃悠悠避開十四阿哥的手,不用去找十八阿哥,他已經一撲撲到我懷裏, 抱著我,手指一旁高地叫道:“小年子你看,是皇阿瑪!”


    我隨之環視了一圈,豈止高地,四周或高或低峭壁上黑鴉鴉地都到滿了全副武裝的人,其他皇阿哥們,蒙古王公、太吉們、武將侍衛們,全到了——這些人早幹什麽吃去了?拍黑社會電影啊?警察永遠最後一個到場?


    但所有人中,最顯眼的還是騎著禦馬的康熙,他手中的□□兀自冒著青煙,就像天神一樣威風凜凜,而他策馬過來,略略低臉俯視我的那個樣子,ohgod!my sun!


    此時此刻,隻有一句話能表達我激動的心情: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you aresuper star!


    距離我第一次在禦花園見到康熙,已經有大半年了,我有種奇妙的感覺:我和康熙的一切聯係是因十八阿哥而起。


    而康熙至今對我而言,仍是最琢磨不透的人,他的眼睛,深過最深的海。


    但很快的,我意識到自己注視康熙太久、已經超過了被允許的範圍時,於是我垂下頭。


    四周很靜,隻有風聲很響,沒有人敢搶在康熙之前說話,除了十八阿哥:“小年子,你剛才對熊唱的是什麽?你一唱,熊就不動了,真厲害!你會念咒嗎?”


    我叩首答道:“回皇上,回十八阿哥,奴才不會念咒,奴才隻是在唱拜熊歌。”


    十八阿哥奇道:“拜熊歌?”


    我的冷汗涔涔而下,降音唱了一遍:“熊爺爺——熊奶奶——對不起,不是我們要請你——是烏鴉老賊要吃你——”


    這種詞套在《我的太陽》唱出來,殺傷力可想而知,聽者無不發笑。


    十八阿哥捧肚道:“這詞兒和你剛才唱的不太像啊?”


    可憐我早飯還沒吃呢,實在黔驢技窮,心力交悴,又叩了個首以拖延時間,正想著格記死透了,十八阿哥忽然自問自答:“哦!我知道了!你之所以唱歌都跑調了、詞也記不明白了,一定是害怕對不對?”


    一點不誇張的說,我現在真的很怕很怕,沒給熊揍死,眼看要被十八阿哥玩死了,這小肉包子臉怎麽如此亢奮?老盯著我采訪幹嘛?萬一趕明兒不管誰獵熊都拉我去唱個歌先,那我還不如直接拿根繩子上吊幹淨。


    十八阿哥才說到這裏,康熙當真下馬朝我走近一步。


    “小年子!”十八阿哥真正誨人不倦,竟一把上來摟住我脖子,貼耳說給我一人聽,“你不用怕!等我很快長大,我保護你!我也能像十三阿哥一樣隻用拳頭就捶死一隻大老虎!”


    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十三阿哥打死過一隻老虎,好極了,十三阿哥是武鬆轉世,那麽邊個是林衝大哥?邊個又是潘金蓮?


    十八阿哥的身子忽重了一重,我及時抱住他,側光下,他臉上漾著昏曖的光暈,微嘟著唇,十足一名小小安琪兒。


    這年紀的小孩子,說睡就睡,也是常事,何況他也真是累極了,十四阿哥欠身從我手裏接過他,親自抱送過隨駕禦醫那邊給他包裹腳傷。


    我手上一鬆,這才覺出膝蓋跪得發麻,康熙的黃緞麵靴子就在我眼前,似乎沒有移動過位置,而他的聲音縹緲得就像從天上傳過來一樣:“十三阿哥,把你挖出的熊膽賞給小年。”


    我足足用了三個晚上才勉強將那些人把熊皮剝下來,把熊的五髒煸謔魃希夢諮煥闖浴4煤繢創檔目植讕跋笄鮐危乙廊灰徽鮁劬透∠質8縟∫煌腖矗士鴰粕艿ǎ畹愕穩腖岩惶蹕噅謁性俗綬桑儷滯胛刮液認碌那榫啊


    貌似當時在場的很多人還很羨慕我有此“殊榮”,因為據說第一碗熊膽汁隻有皇上才可以喝。


    我的確太榮幸了,快榮幸“死”了。


    有生之年,我不會再碰葷腥,哪怕因此每天早上起來犯低血糖毛病我也在所不惜。


    事實上,由於熊戰第二天清晨,康熙的主力隊伍就拔營往北開去,暈車、缺乏睡眠加上營養不足,沒幾天我就又瘦了一把,然而雪上加霜的是,十八阿哥比我先病倒了。


    八月初八,大隊開至永安拜昂阿地方行宮,十八阿哥突發“大嘴巴病”。


    因十八阿哥獵熊之後,連著幾日夜驚症發作嚴重,這一段路程都是康熙親自帶著他一同起居。


    而我有名暈車狂人,為防著衝突聖駕,十八阿哥身邊伺候人隻有方公公跟著過去,反正康熙那邊人才濟濟,不缺人手。


    一到行宮,我還未及安頓停當,康熙身邊的副總管太監邢年便來傳我,且隻傳了我一人。


    我之前已聽人傳聞十八阿哥生病,總料他跟著康熙,不至病重到如何,及見了麵,好不被他唬了一跳:好模好樣的小肉包子臉變成了被打腫臉的胖子。


    要不是那麽多禦醫和方公公都在旁邊跪著,我還真不敢認這就是十八阿哥。


    我到場時,禦醫們應該剛剛複診匯報過,康熙坐在臥榻邊的環椅上皺著眉一言不發,臉色極是難看,又見大阿哥、八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侍立在康熙身側,也一個個愁眉不展,我心裏打個咯磴,剛跟在邢年身後打手請了聖安,還沒給阿哥們見禮,本在榻上閉目而臥的十八阿哥忽然踢一踢腿,嘴裏含糊道:“小瑩子……”


    康熙對我點一點頭,榻前禦醫們分列讓開通路,我小心走上前去,看得更加分明。


    什麽“大嘴巴病”,十八阿哥得的就是“痄腮”,記得在現代我小時候不肯聽話吃飯,我媽就拿這個嚇我,說什麽隔壁家小孩就是不聽話吃飯得了“痄腮”,結果想吃飯也吃不了、隻能喝粥。隔壁家的小孩生病我也看見的,深怕如此,很是揣揣了一陣子,後來長大才知道這跟吃飯乖不乖根本是兩碼子事,沒想到來了古代竟然又會得碰上。


    看來十八阿哥發病總有兩、三天了,兩側耳下均已出現以耳垂為中心的腫塊,向前、後、下發展,邊緣不清,狀如梨形,典型腮腺炎初期症狀,估計是真的不能咀嚼吃飯菜了,且麵額發紅發得也不正常,最起碼也在低燒當中。


    “小瑩子……老虎……”倒難為他在這種條件下還能可憐巴巴地說話,見他念念不忘打老虎,我一時鼻子酸了酸。


    因他明顯是在夢囈,我也不敢碰他,身才一動,要給康熙回話,十八阿哥忽然伸手攥住我搭在臥榻邊沿的右手的食指,他的眼睛被腫臉擠得隻剩下兩道細縫,光采大不如前,但他眼皮子掀開我是看到了,忙止住動作,垂首注視他。


    “不、不準走……”十八阿哥沒辦法側臉看我,隻能望著頭頂天花板說話,但他的手抓我抓得很緊,可見意識是清楚的。


    我順勢在榻邊跪下,輕道:“奴才在這裏。”


    十八阿哥似沒聽清,仍喃喃道:“不準走……”


    康熙起身過來,撫著十八阿哥額首,愛憐地道:“朕命小瑩子伺候十八阿哥,一步也不準離開你。”說著,他轉臉沉沉地瞧了我一眼,我抽不出手,隻靠榻認真叩了個響頭,以便十八阿哥聽到。


    禦醫們的診斷結果是十八阿哥這次發病是由於風溫邪毒從口鼻侵入人體後,傳至足少陽膽經,使經絡不通,氣血運行受阻,積結不散,而導致耳朵下兩腮部漫腫堅硬疼痛等症狀的發生,又由惡寒發熱,頭痛,輕微咳嗽,舌苔薄白等症推斷出熱毒蘊結較輕,並未內陷心肝,尚屬溫毒在表。


    這類病症最緊要臥床靜養,除配方內服藥劑外,每日還需人用如意金黃散以水調勻,在其腫脹部位按時外敷三次,好減少局部疼痛,幫助消腫,且相應使手法按揉風府、太陽、曲池穴各一遍,提拿肩井穴五次,清肺經三百次,刺激宜輕不宜重,以便速愈。


    今次跟十八阿哥出京,雖說是他隨行醫士,但我這點份量誰都有數,診脈看病沒我的份,做小保姆、按摩女郎則舍我其誰,但這兩件事上我也的確有天分,學的賣力,也能現學現用。


    於是小護士年同誌服侍了兩天三夜下來,十八阿哥腮腺腫脹已漸有消退跡象,發燒熱度也不那麽厲害,張口進食比之前亦利落些。


    而這種病起病較急,一旦熬過開始好轉,就大致無礙的了。


    禦醫們固然額手相慶,康熙也甚歡喜,為了十八阿哥的病勢,大隊人馬已經在此行宮耽誤了幾日,便於八月十一繼續行圍,隻於一幹必要禦醫外,又特地留下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在行宮照應。


    十八阿哥的病要注意通風,保持空氣流通,三秋涼氣尚微,室中當戶,酌疏密之中,以簾作裏,藍色輕紗作麵,夾層製幕而垂,若當晴暖,則鉤簾卷幕,日光掩映,蔥翠照入幾榻間,所謂“翠簾凝晚得”也,可以養天和,可以清心目。


    每日清早,禦醫晨檢完畢,因十八阿哥靜養之院室不許一般宮人出入,我往往自己親手洞開窗戶,掃除一遍,以驅室內一晚積悶鬱蒸藥氣,又常時用木屑微潤以水,以黏拌塵灰,不使飛揚,這還是住隨園時養成習慣,費力多些,不過倍加潔淨,掃完也不用再拿抹布抹地。


    十八阿哥仍要臥床,但精神已好多,又開始作怪。


    我有時掃地掃到外麵院子裏,隻一離開他視線範圍,他就蹬腳“嗚嗚”亂響,哼哼唧唧地非吵到我跑回去看他不可,但看了他,又沒事,他連話都懶的說,隻比劃出剪刀手要我笑一個給他看而已。


    因他一貫嫌藥苦,不肯老實喝,我一直是叫人熬同樣兩份藥,我和他一人一碗,我先喝光給他看碗底,他才願意喝。


    而我第一次在他喝完藥後主動對他比了個剪刀手笑讚他勇敢之後,他就迷上了這個動作,並且是迷到變態的地步,從此我又多一項任務,嗚呼,作繭自縛,唯此也。


    十二阿哥一般在午後來看十八阿哥,院中雖然陽光照灼,但另有剪鬆枝帶葉作棚,他端坐其中,展卷朗朗而讀,時覺香自風來,亦是妙哉。


    他跑到這裏來讀書是讀給十八阿哥聽,想必出自康熙授意。


    康熙對兒子的教育抓的這麽緊,i服了他,不過由此也可見康熙對十八阿哥的重視,老實說,我覺得這樣真是苛刻了點,到底才是八歲的孩子嘛,不過十八阿哥聽得很投入,我也隻好當這些“之乎者也”是背景音樂,不過也虧十二阿哥每日這麽一來,讓我有機會靠在窗下撐手作聽書狀以行瞌睡之實。


    而十三阿哥又和十二阿哥不同,他一天到晚不知道在行宮忙什麽,來的時間從來不固定,但抓我偷懶是一抓一個準兒,甚至有一次我在偏室換衣服竟也被他撞見,還好當時才脫了一件,他不道歉不說,居然還怪我沒把門關好,我大人有大量,看他是阿哥就不跟他計較罷咧,等十八阿哥病好了,我遲早攛掇他偷看十三阿哥洗澡才解恨。


    眼看十八阿哥病勢趨緩,我這一向勞累過度,又不沾葷腥,不免常有眼黑頭暈現象,這日早上剛起身,就咕咚栽了一跤,嚇得十八阿哥拍床叫人,把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一起驚動。


    我磕的不巧,額頭腫了一方,連唇角也被咬破,禦醫檢查了一下,好歹沒有腦震蕩,給我貼上膏藥完事。


    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商議了一下,我原是連日在十八阿哥病室內搭地鋪貼身照顧,現在就暫時搬入後院東廂房休養,仍調回方公公伺候。


    我口上不說,其實已經真正撐不住,滿心打算飽飽睡足兩天,將之前熬通宵欠下的帳統統補回來。


    誰知我才窩在東廂房過了一夜,十八阿哥那邊又起風波。


    小太監是淩晨拍門把我叫醒,我睡眼惺鬆急披衣光腳下床,隻聽得“十八阿哥不好了”幾個字,腦子便嗡的一聲炸開來,束結停當奔到正屋,四周點的燈火通明,方公公帶著幾個小太監均趴在十八阿哥榻下磕頭高呼“小主子”,十八阿哥曲腿在榻上滾來滾去,一張小臉疼的變了形,有一聲沒一聲地叫:“小瑩子!小瑩子——”


    我一個箭步搶上去,抱他在懷裏,先安撫了兩句,忙轉頭問方公公:“禦醫呢?怎麽還沒來?”


    不料方公公愣了一愣道:“小主子剛才夢中疼醒,一直在叫年醫生,還沒顧得上請其他禦醫……”


    從上次獵熊事件到“大嘴巴病發”,方公公因為照看十八阿哥“不當”,康熙十一日行圍前當眾給了他重話,要不是他平日服侍十八阿哥有些經驗,十八阿哥一應用度的小意兒上他還能體貼到,隻怕當場就拿下押回京城再作論處,很是沒臉了好一陣子,現在竟又小心的過頭,十八阿哥發急症到這樣,隻叫我一個有什麽用?


    按說方公公是宮裏待了有年的太監,也有品級的,地位在我之上,我素日也敬他麵子,如今見他如此不經事,帶頭亂了方寸,不禁又氣又恨,也沒空計較,隻點了三個麵相伶俐的小太監指揮道:“你,去請禦醫,哎,記住頭一個要緊請楊禦醫過來!你,你,分別去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那邊通知到,你兩個算好時間,最好把他們請到一起進門,勿要分了前後早晚!”


    方公公省悟過來,也要跟了去請禦醫。


    ——他一走,這裏僅留下些小的,萬一十八阿哥再有什麽狀況,等人來了,我一張嘴怎麽說得清?


    因叫住他,要他上來幫忙扶住十八阿哥,我則預檢引起十八阿哥急痛的根源。


    我診脈不行,但眼睛會看,十八阿哥的症候不像受冷發抖,倒是寒戰模樣,他這一向低燒仍然未退,此時麵紅唇青,而他兩側耳垂下的漫腫雖然瞧上去跟昨日差不多,但局部皮膚繃的緊張發亮,輕觸之,堅韌有彈性,且他一碰就呼痛,大是一反這幾日常態。


    出去的小太監沒把門帶好,有暗風侵入,我從地上拾起他蹬掉的小薄被,剛欲給他蓋上,忽見他麵帶痛苦,一手捂著下腹部緊緊不放,心中一凜,想起楊禦醫一次談及的此病可能並發症候,一時顧不得許多,扳開他的小手,鬆開腰帶,小心把他褲頭拉下一些,隻見一側皮膚顯著水腫,裏部透紅,而他又說下腹疼痛,十有八九便是並發炎症了。


    楊禦醫跟我交待到這個注意事項時,曾用了一個文縐縐的詞來代替,好像是“前陰門”之類的,但他也是孫之鼎的學生,看過西洋傳來的彩色人體解剖圖,手那麽一比劃,我也知道他指的是什麽,隻是這類症候照我想來多並發在青春期男子身上,十八阿哥到底還小,我也沒把這放在心上,不料越不上心,越是發生。


    當下急出一身冷汗,卻也無奈何,隻得把十八阿哥的手控好,不許他亂抓亂摸,加重病情,因他嚷口渴,一麵又讓方公公把長備的溫白水倒一盞來,親手把他喝下。


    此時日已出而窗未明,我拉被環抱十八阿哥坐在床頭,恍惚之間,我竟不知道出京這一路是他依賴我呢?還是我依賴他?


    以楊禦醫為首的五、六名禦醫先後趕到,他們前腳到,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同時進門,而十八阿哥又突發了一場嘔吐,臉燒得更加通紅,望之心顫,這麽多人圍繞著一個孩子打轉,忙乎到近午,才略安頓下來,可他腮部的漫腫似乎不減反擴。


    禦醫們診斷清楚,跟兩位阿哥說十八阿哥劇烈發熱發抖,舌質紅、苔黃,小腹腫脹疼痛,小便短少,腮腫擴散等症都是邪毒內陷厥陰脈絡跡象。


    其他雜七雜八的他們還說了一通,我在一旁聽下來,有明白的,也有不明白的,總之結果一個:大大不妙。


    若說別症,或可留待觀察,但這次十八阿哥發病在三陰交會,且突發高熱、伴劇烈觸壓痛,病變極劇,到了下午要緊處已經有上皮顯著充血、及出血斑點,搞不好會影響十八阿哥日後不育,事關重大,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緊急密商,當日便給正在森濟圖哈達地方行圍的康熙發了飛鷹傳書。


    康熙雖在外繼續行圍,但他時刻惦念十八阿哥,每日都和駐守行宮的兩位年長阿哥有幾番傳書往來,以了解情況,因此一聽聞十八阿哥病情加重的消息,居然連夜匆匆趕回,於八月十九日晨禦駕到達永安拜昂阿行宮,同行的還有大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而九阿哥同十阿哥留後與一眾覺羅、廷臣、蒙古王公等大隊人馬一道返回。


    康熙一入行宮,便直撲十八阿哥養病靜院,說也奇怪,他一踏進室內,偏巧紅日滿窗,仿佛永晝,令人精神一振。


    十八阿哥兩腮腫脹擴散的並不快,但比起康熙十一日離開時仍要大些,康熙一見之下,不禁憂心如焚,焦急萬分,親自上來從我手裏接抱過剛吃了藥、正昏沉欲睡的十八阿哥,就坐在榻上聽楊禦醫匯報病況。


    我和方公公跪在一旁地下,康熙有時倒還問我幾句情況,對方公公則是理都不理,其它就都在跟幾位年長阿哥用滿語對話。


    就這麽問來答去,不覺到了巳時,該給十八阿哥換敷新藥。


    一名小太監捧上托盤,上置淨手用銀水盆、藥膏及軟布,另一名小太監在十八阿哥身邊榻上支起一件高僅及肘的小炕屏,擋住其腰部以下。


    因十八阿哥發熱出汗,容易衝淡藥性,一日一夜間他已換足五次藥,而每次隻要碰到他下身痛處,必要哭叫掙紮,大蹬其腿,若非有我在前頭多少還能抱穩他,不知要大費周章多少倍。


    康熙要看楊禦醫如何給十八阿哥換藥,別的阿哥還罷,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是親眼見過現場直播的,均把帶有幾分同情的目光暗投向楊禦醫。


    楊禦醫第一次敷藥就被十八阿哥甩硬枕砸了頭,那個慘啊,就差滿地找牙了,單眾禦醫中隻他是小兒科方麵的“專家”,手法算得最輕了,他尚且搞不定,別的禦醫哪個敢領這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


    現在十八阿哥抱在康熙懷裏,也沒誰大腦秀逗了上去跟康熙說“小心十八阿哥亂扭啊您呐”,一時楊禦醫執藥膏的手都在微微發顫,原因很簡單:地球人都知道,這要是當著康熙的麵被十八阿哥一腳踹下床去了,絕對影響仕途,叫媽也沒用。


    誰知這時十八阿哥正好醒來,一眼瞧見小瑩子換了皇阿瑪,才對康熙楚楚可憐的眨了眨眼睛,一偏頭,又瞧見站了滿地的阿哥兄弟,特別是一迎上手持藥膏“凶器”繞到榻後要解開他褲腰帶的楊禦醫,這還了得,馬上“嗚嗚啊啊”地哼起來,並且用仇恨的目光注視著楊禦醫的手,要不是礙著康熙,我懷疑他就要拖著病體撲上去咬了。


    這種狀況下,楊禦醫不得不把求助的眼神投向我。


    但他的眼神做得太明顯,連康熙也把目光移到我臉上,打量不止。


    十八阿哥就更損了,小手拍床含糊道:“阿瑪……我不要他……我要小瑩子……”


    我崩潰。


    ——我該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十三阿哥、還是十四阿哥?


    然而在我做出可能正確也可能錯誤的選擇之前,康熙金口一開:“楊本田,你把藥給小年。”


    我二次崩潰。


    開什麽玩笑,我還沒嫁人呢,眾目睽睽下親手給十八阿哥抹藥,這算不算親密接觸啊?


    十八阿哥雖是小孩,到底皇家子孫,他的“那個”好歹也是“龍根”吧?總不見得被我白摸?看來十八阿哥不用費心打老虎了,趕情康熙見他病的淒慘,就打算直接把我賞給他做跟前人了,不然怎麽會公開叫我做這種事?


    十三阿哥咳了一聲,腳步一動,似要說話,偏偏楊禦醫好死不死搶道:“年醫生……我在京時常聽孫院使誇你心靈手巧,能觸類旁通,十八阿哥又一向看重你,皇上聖明,由你服侍,再好不過……你害羞什麽?大家不都是男、男人……”


    楊本田這個人是個老實人,可惜就是太老實,除本行外,人情世故都是拎不清,真不曉得孫之鼎當初收他為徒是不是看中他傻,他平時就是悶棍也打不出個屁來,沒想到逼急了還有這麽一番話,可惜不通的很。


    不過說起來我也的確算康熙禦指給孫之鼎的小徒弟,這些時日相處下來,楊本田亦曾當真一本正經叫過我幾次“小師弟”,若非如此,我隻道他存心忽悠我呢。


    我抬起頭來,隻見大阿哥早轉過臉去對著窗外,十四阿哥半垂著首,看不清麵上表情,站在他身邊的八阿哥的眼光輪流在他和我身上打轉,至於十三阿哥則對著楊本田彈眼落睛,大有以眼殺人之勢,而十二阿哥已經陷入半癡呆狀態,其實就算楊本田不知道我是女的,這些阿哥哪個聽了他的話不覺好笑,隻因十八阿哥病重,沒人敢放肆罷了。


    其他禦醫們跪在對麵碰肩使眼色的功夫,方公公指揮下,小太監已換了水,捧過銀水盆到我麵前,我看一眼十八阿哥,他腰間那塊始終不肯除下的白玉老虎玉牌躍入我眼簾,我暗歎口氣,孽債啊孽債,想當初當著四阿哥的麵,口對口人工呼吸我也給十八阿哥做過了——不管怎麽說,這次隻是用手而已。


    我卷起兩隻袖管,淨個手,擦幹,坐在榻尾,讓小太監幫我除下鞋,這才正式上榻,跪坐在炕屏後,從楊本田手裏解過藥罐,旋開蓋子,放在膝邊備取。


    十八阿哥上過幾次藥,已有點經驗,見我打開裹在他下身的幾層幹淨薄布——為防壓痛,從昨日起禦醫就不給他穿褲子了,反正換完藥之後的手續跟包上“噓噓樂”差不多——他居然還對我擠出了一個小小的笑臉。


    看到十八阿哥在我麵前表現得如此之乖,我聽到了楊禦醫心碎的聲音。


    我努力告訴自己眼前所見的是一隻白白的小雀兒,僅僅是頭上長了大紅包而已,還是很可愛的……


    “十八阿哥,奴才要先把上次的餘藥洗淨,可能清涼,不會疼……好,現在要上藥了,請十八阿哥放緩呼吸,好,很好,奴才已預先將藥膏在掌心搓熱,揉上來也許會有一點刺痛,但感覺到痛是好事,說明藥力被吸收進去,越是這樣越能好得快些……唔,這一塊較難忍受些,不過奴才會動作很快,一下就過去……好了,十八阿哥最擔心的已經過去,奴才不能保證後麵一點不痛,但是最容易引起疼痛的地方已經上好藥,接下來……”替十八阿哥包好最後一塊布,我才擦手抬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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